少年頓了一下，笑容更加燦爛：“看起來，你們不太想跑啊？”

        眾修士這才如夢初醒，剛拔腿想要四散逃命，江寄余沉聲開口：“都站住。”

        這一聲有種難以抵抗的威力，奇異地讓眾人背叛逃生本能停在原地，猶豫著看向她的方向。

        “他讓你們跑你們就跑？”江寄余冷淡道，“布陣，不要自亂陣腳。”

        早已倒戈而行的李默見周圍人真的停下來，皺起了眉，心下抱怨怎么又出了個比季折還愛出風頭的。季折倒是人群中唯一沒打算跑路的，聞言隱蔽地向其余人打手勢，各自向師門陣法的陣腳移動。

        “阿九”沒有發怒，一雙眼睛隱含陰鷙，鎖定了江寄余，眼眸一轉由深變淺，轉瞬變為了一雙金色的豎瞳，又轉而掃向旁邊的安即墨，笑容越發戲謔：“呦，你還活著？很厲害嘛。”

        安即墨又驚又怒，回道：“你是誰？阿九呢？”

        少年笑道：“我不是就在這里嗎，小道君？”

        說話間，他手忽而一擺，一道黑影自他指尖而發，直沖最近的修士而去！

        “當——”

        江寄余看也未看，手中劍一抬，準確地接下了那道黑影。二者相擊，發出響亮的金石之聲，一塊形似爬行動物鱗片的黑色甲片從劍刃上墜地。

        “有點意思。”

        金色豎瞳一張，阿九凌空躍起，身形在空中快速膨脹，須臾之后，原地騰起一只背生雙翼的巨獸，身如蛇形，頭尾間足有數丈之長，遮天蔽日，傲然立于林木之上，俯視著眾人。

        隨著巨獸顯形，林中忽然暗淡下來，股股濃白的霧氣彌漫開來，向眾人站立之處快速蔓延。

        江寄余迅速回手結印，將周身地界納入結界保護之中，面上終于有了一絲微小的驚異。

        這自稱阿九的妖物蛇身長翼，通身無爪，竟是傳說中的神獸騰蛇。

        騰蛇與青龍、九尾、玄龜等幾種稀罕妖物并為妖界珍惜血脈，據說還是神族遺脈，跟上古神隕之前的神獸們沾點親故。稀罕是真稀罕，數量少的令人發指，到現在早已消失的七七八八。沒想到死澗一動，連帶著妖族也生機勃勃不少，連這種大妖也現世了。

        騰蛇善騰云霧，林中濃霧與結界一接觸便發出炙烤一般的聲響，顯然有劇毒。

        眾修士即將成功結陣，見毒霧逼近，站在最外圍的一個弟子率先放棄自己的陣腳，手忙腳亂地召出結界，余下眾人見陣已有缺漏，紛紛效仿，才成型的陣法轉眼便煙消云散。更有甚者，被騰蛇原形嚇得兩股戰戰，背了背上的傷員，頭也不回地往密林深處鉆去。

        李默便是潰逃的修士之一。跑了沒多久，他回頭一看，那濃霧越逼越近，只剩兩三步便要將他裹在其中，而他腳步沉重，速度明顯不如霧飄起來快。

        他心中越發焦急，牙一咬心一橫，心中大吼一句“對不住了！”便把背上的昆侖弟子甩了下去，無視身后回光返照的一聲聲慘叫，發足往密林深處跑去。

        騰蛇阿九仍飛在林外空中，兩翼伸展開來，猛然煽動。

        背后忽然傳來一陣颯颯之聲，李默敏捷地伏地翻滾，躲到一株巨木后方。下一瞬，平地驟起狂風，吹得大片林木垂倒翻折，劈里啪啦聲音不斷，滿地木屑橫枝亂飛。距他不遠處，一個同門修士被狂風卷起，驚叫著被甩到一株劈裂的枝椏上，腹部當即被洞穿，紅白內腑流了一地，叫聲戛然而止。

        林外坡地上，安即墨神情堪稱暴怒，撐著結界仰頭吼道：“你騙我們？！”

        空中騰蛇哈哈大笑幾聲，口吐人言：“不然呢？你以為憑著幾個小妖，或是那個齷齪道士，就能傷我一毫？你居然信了，也不枉我還化出受傷的幻象來誆你。

        “那群鳥出場的時候我就該退場了，哪想到你居然比我想象的厲害一點，能從鳥群里拖著我一起脫身。看在這點的份上，你扔了劍自己躺平，我可以考慮讓你死得舒坦一點。”

        安即墨怒道：“我呸！你個沒毛的鳥畜生想得倒美。姑奶奶我就算從這山上跳下去、橫刀抹了自己的脖子，也輪不到你來殺！”

        阿九笑得更厲害了，若是人形，現在他應該已經笑得直不起腰：“那你可快點，別浪費我的時間，等處理完你們，我還要去料理下一波呢。”

        江寄余沒出聲阻止，任由安即墨吸引走騰蛇的注意力。她看了啟攸一眼，從對方眼神中明白他已經懂得了自己的意思，抬手一召，將林中失去主人的兵刃全部攬了過來。

        濃霧中飛出四五道白刃，江寄余掃了一眼，面色微沉。

        同時，啟攸甩手扔出一道黑色繩索，一端被他握在手中，另一端甩到騰蛇的長脖上，受末端重物影響自動旋轉勒緊。

        他這法器不算太稀罕的東西，最多只能控制騰蛇一兩個吐息，但江寄余需要的就是這點時間。

        所有兵刃合為一股，躥上空中，毫無保留地直刺向騰蛇阿九。

        太白點星！

        劍刃鉆出濃霧的瞬間，阿九本不屑一顧，他的鱗片能抵三四層精鐵鎧甲，等閑兵刃戳兩下就像瘙癢一般。可等到那小型劍陣來到近處，他瞳孔微縮，心中警惕之感突然預警，毫不猶豫地張開雙翼，幾片鱗甲勁射而出，與劍陣當當相擊。

        江寄余于劍一途上可謂登峰造極，在二者相撞之前最后一剎那反手變招。

        踏凌千秋！

        兵刃被蛇鱗悉數擊偏，只有江寄余一直拿在手里的長劍于間不容發之際穿過阻礙，破風襲去。

        一聲割裂之響，長劍正正刺入騰蛇右眼，濺出大股血花。

        安即墨忘乎所以地揮手激動道：“前輩漂亮！”

        阿九吃痛，兩翼一扇便掙斷了啟攸繩索，蛇口一張，仰天一聲長嘯，振得在場所有人雙耳刺痛，修為低一些的修士更是耳中直接淌下血珠。

        “有意思，有意思！”

        瘋了一般的笑聲響徹林間，阿九收攏雙翼，俯沖而下！

        江寄余劍陣跟上，攔著他來回周旋，退魔九式使了個淋漓盡致，間或夾雜著五大山門的劍法，擾亂其判斷。

        她抽空朝向坡地上仍未離開的季折：“設陣。”

        騰蛇被牽制住，林中霧氣散去許多，季折散了結界，正要去叫其他同門，忽聽到江寄余的喘息之聲，半空同時“錚——”一聲鳴響，江寄余收手拉著安即墨后退。

        下一刻，五六道兵刃盡數反彈，“當當當”插入地面，深入土中兩尺，在二人方才所立之地畫出一道圓弧。

        空中傳來另一道囂張至極的聲音：“這林中已經死了上千人，還是頭一回出現這么難殺的。難得，難得。不知是何方貴客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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