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有一陣，堂堂毓淩仙尊江寄余都被震的手腳發麻，很沒出息、很丟仙界臉面地倚靠在那根忠實的樹干上，愣是聚不起力氣爬起來。

        好在周圍沒人，她這樣沒出息地發愣一陣后，終于低聲說出了醒來后的第一句話：

        “好、你個、混、賬。”

        最后封……啟……他扶在她后頸上的那只手，不只用來起到，咳，支撐作用，還是打開神隕術的關口。

        神隕術有兩種施展方式，一種是多位大能強行施術，另一種是親近之人長時間施術，最終打開。這人顯然在進入結界之前就想好了這個損招，自見到她就開始暗戳戳施術。

        好！好一個兼百家之長的魔族，連神隕的學會了。

        了不起！

        江寄余又躺了片刻，面容恢復一貫的溫和平靜。她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拍干凈身上沾的土，拿起長劍，往山坡下走去。

        衛蕭塵已經被啟攸帶到接近山腰的地方，鏖戰不止，仙門弟子們也連滾帶爬跑的不見蹤影。山鞍之上，除了地上一灘灘黑紅的血跡，一片反常的祥和。

        草甸上，那顆從脖頸中央斷裂的頭顱忽然無風自動，慢悠悠滾了一圈。三尺開外，無頭尸首上鮮紅的裙擺也飄動幾下，毫無預兆地，二者在頃刻間同時碎作齏粉。

        紅白二色的粉塵合在一處，再度凝成一個妖媚的人形。

        狐妖姬伸手摸了摸自己完好如初的脖頸，神情不虞地四下環顧。

        就在她尋找其他人時，一道劍光驟然從林中鉆出，疾如破風，直襲向她！

        狐妖姬警覺地回頭，但僅是轉頭這么一個動作，便足以讓那把迅疾的長劍飛完這段路程。

        喀拉——

        血花四濺，狐妖姬復生后甚至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被長劍第四回殺了個尸首分離。

        那顆第四回被高高拋起的美艷頭顱落地時發出“咚”的悶響，傳到正從山坡上往下走的江寄余耳中。她思索了一瞬間，長劍受召飛回時沒有再捅狐妖姬一個透心涼，給她留了最后一分體面。

        她手握長劍，轉了轉手腕，體內靈力運轉十分流暢，以她內府為中心，繞經脈快速流動，青衣周遭都自發裹上一層真氣，形成屏障。手里血漬殘存的長劍改頭換面，其上靈力流動，因為飲血而興奮地嗡鳴。江寄余所過之處，林中本就安靜非常的鳥獸伏低了身子，屏息蜷縮于棲身之處，誠惶誠恐。

        這就是大能威勢。

        吸收時臨真氣后，江寄余的修為一瞬之間暴漲至渡劫后期，與真正的仙人一步之遙。她已經有多年不曾真正地擁有自己本身的力量，一時還有些不適應。豐沛的靈力在血脈中流淌，被她有意控制著運轉，依舊駕輕就熟。

        但這些修為畢竟不是她自己的，她只是借用，能用一炷香時間已是極限，再多就有真氣失控的風險，每一次使用后也必須休息數天，讓體內修為冷卻復原。這一點，她只要稍微一探就能探出來。

        不過這一炷香時間已是來之不易，也足夠她做許多事情了。

        她步伐卻輕緩，不急不徐地向山下行去，面上看不出著急的樣子。

        終于從密林中走出，青影的第一步踏上草甸，恰在同一瞬，地上的尸首盤旋飛起，又化作狐妖姬紅衣的身形，神色又氣又怒。

        時間敢的正好。

        這回狐妖姬有了經驗，轉頭就往江寄余的方向攻來。原地剩下一個殘影，她人卻已經到了江寄余面前、

        鮮紅的十指捅穿江寄余臟腑之前，一道劍光穿透了她的胸膛。

        這回終于不是斬首，她胸前溢出一團血色，頗為斯文雅觀地——

        第五回倒了下去。

        山腰處，兩道人影纏斗不休。衛蕭塵忽有所覺，不顧迎面而來的劍光，飛身向山鞍趕去。

        才剛踏出一步，身后劍招已至，逼得他再度轉身回防。

        衛蕭塵心中的怒意成倍增長，還夾帶一點困惑。

        同沉睡三百年的江寄余不一樣，他這些年借誅邪之名在六界行走，對魔界那些大魔不說了如指掌，至少也是俱有所知，可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么一號人物。

        能只身擋住他的，絕不會是什么無名之人。

        眼前魔族一身仙門修士打扮，白袍飄逸，束發颯爽。打了這么久，那身白袍竟不見一點血跡，穿著齊整，長袍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就連腰帶系出的褶皺都是平整有序的。

        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始終掛在他嘴角，眼眸很亮，里面是魔族特有的默然。

        與爾何干，涼薄冷血的默然。

        死陣陣形又在悄然變化，再過不久，狐妖姬就將再度復生。

        然后被再度殺死。

        衛蕭塵怒急。

        這魔族究竟是從哪冒出來的？！

        看著啟攸面上嘲諷的微笑，他不想再糾纏下去耽誤時間，直接一擺袖，周身神光大盛。

        等光芒褪去，原地已不見衛蕭塵人影。

        山鞍之上，陣法的屏障水波般擋開幾圈漣漪，一人破陣而入，快到只能看到一道白影，沖向下方的江寄余。

        衛蕭塵直接撤回那道神識，重新分出一道，從結界外一路闖進死陣內。

        會盟進行到一半，結界內竟又大模大樣地進去一個人，換做平常，守陣的長老峰主們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不過現在么，這種小問題在一片無可救藥的混亂中已經顯得可有可無了。

        衛蕭塵入陣時，正趕上狐妖姬在陣法之力下復生，身上的斑駁的血跡還未干，臉色慘白如鬼。她不再強硬地往上沖，一出現便往江寄余的反方向閃，保命為先。

        盡管動作依然矯捷，衛蕭塵卻能看出她動作虛浮無力，與往日叱咤風云的大妖相去甚遠。不僅身后的九尾難以隱藏，一雙赤色長耳也從頭頂冒了出來。

        她已經支撐不久了。

        下一刻，江寄余先他半步，長劍毫不留情地刺進狐妖姬心口。

        血花濺開，纖柔的狐妖倒在了草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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