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信息接收不完善，也可能是魂穿別人的身體帶來的、持久的不適應感，總而言之，蘭殊是真的對現在的世界知之甚少。

        聊這會兒天的功夫，兩人的飛船就已經來到了第一個跳躍點前。

        穿梭進去，他們的眼前倏忽間換了一片景色。

        顧楓波瀾不驚地駕駛著飛船駛過一片小行星帶，清了清嗓子，簡明扼要地說：“星系聯邦是m129星系的維和機構，致力于維護星系安全，盡可能地避免星際戰爭。”

        “聯邦有多少成員國呢？”

        顧楓挑著眉說：“86個星系內現存的高級文明，其中又以最先進的四大文明為領航文明。”

        “高級文明指的是……？”第一次探知外星文明的蘭殊對此表現出了莫大的好奇。

        顧楓駕駛著飛船在密密麻麻的小行星帶翻越穿梭，稍不注意，飛船就會因為撞擊而受損爆炸。

        他不徐不疾地解釋著，語氣輕松，卻和他謹慎至極駕駛著飛船的手部動作顯得十分不和諧：“穿梭星際的技術總得有吧，聯邦每年的例會都在不同的行星舉辦……今年才剛踢出去了兩個文明。”

        “聽說他們去年畢會后就開始向今年的舉辦地飛行，結果飛了一年，還是沒能從上一屆的科伽星趕到這一屆的席林帝國，”顧楓輕蔑笑了笑，“這倆帝國之中的距離才一光年。”

        一光年已經很恐怖了好嗎！

        蘭殊不自覺地就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地球到太陽的距離才六萬五千分之一光年呢！

        天吶，能進入星系聯邦的86個文明都已經擁有了這樣前衛高深的科學技術，那全星系最先進的科諾文明究竟到了什么發展階段！

        蘭殊瞬間對自己在垃圾星的生存自信大打折扣。

        連顧楓這個看起來吊兒郎當、不著邊際的人都說那里很可怕……他現在怎么感覺，原主逃回去的決定才是對的。

        “四大文明指的是科諾、席林、軸夢，還有濟元……”顧楓接著說，“……每個文明之間的差異還是蠻明顯的，不管是認知水平，還是生物體外表差異。”

        “操！”飛船蹭著一塊碎石擦右翼而過，驚險得顧楓來不及對他多做解釋，敷衍說了句：“你到了之后就知道了，垃圾星上有m129星系的各種文明生物體。”

        “有長得很恐怖的嗎？”蘭殊好奇問。

        “有，”顧楓瞇著眼睛緊盯前面錯綜的航途，隨口道：“垃圾星之所以令人聞風喪膽，就是因為其上原有的所有生物體因環境污染全部變異了。”

        “不過你放心，”他又繼續說，“數十年以來，流放過去的罪犯在上面建立了防御機制，我會直接把你送到蘭普城的，那是垃圾星的罪犯聚集地。”

        “可是這樣的話，還算得上是帝國最殘酷的刑罰，流放嗎？”蘭殊略微表現出了自己的不解，“我怎么感覺，只是搬了個家似的。”

        顧楓扯著嘴角笑了笑，像是不忍心打擊他的單純：“你太低估他們的惡劣了，蘭普城內的人性是比城外的變異體更可怕的東西。”

        蘭殊抿住嘴唇，生出一股如臨大敵的緊張。

        “對了……你千萬不能說自己是科諾人。”

        聞言，蘭殊驚訝道：“為什么？”

        “因為科諾文明倨傲自大，在m129星系人人喊打，”顧楓聳肩道，“當然，他們打不過，所以一直忍到現在。”

        “不過你應該也看得出來，我這種職業就是全星系到處跑，其他文明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我通通都知道。”

        蘭殊這才了然頷首。

        “你可以說自己是藍星人，藍星生物體個個膚白貌美，漂亮得只要一站在那里，就會讓人忍不住想欣賞。”

        顧楓促狹地笑了笑，見蘭殊對此沒什么反應，又在很短的時間里毫不覺得尷尬地自破其說：“好吧，我騙你的。”

        “藍星人在垃圾星通常過得很慘，你應該懂的……極致的美貌在那種地方能招惹來很多不好的東西。”

        “當然，你也可以反過來利用自己的美貌，”頓了好幾秒，顧楓才繼續說，“比方說我前妻，他就是藍星人。”

        “那臉蛋那身段，放在整個星系都是數一數二的，嘖……結果呢，他是藍星派來科諾帝國的間諜，從我身邊竊取了很多情報。”

        “最后他被我親自流放到了垃圾星，我的官銜從中校降到了……如你所見，囚犯押送官。”

        沒想到看似浪蕩不羈的顧楓還擁有這種悲慘往事，蘭殊安慰地看了他一眼，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不，其實當時我的直系上司是上將夜盛譽，有他的庇護，我本不應該遭受這種懲罰。”顧楓朝他投去了一個淡淡的笑容，輕飄飄地用一句話吐出了真相。

        蘭殊不解：“那你為什么……”

        “因為我前妻說，科諾人是星系最愚蠢的存在，”他勾起唇角笑了笑，挑眉道，“后來我才發現，竟然真的是這樣。”

        “所以，你才沒有選擇留下來？”蘭殊試探著問。

        顧楓點了點頭：“我自愿接受降職，因為我的信仰已經沒有了。”

        “科諾人最重視三神女帶給文明的信仰，因為她們從文明伊始就與科諾帝國同在，直到現在還依然被供奉在雪山神殿里。”

        “但當我通過其他文明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宇宙的時候，才發現科諾人是多么……如我前妻說的一樣，愚蠢。”

        蘭殊沉默地低下了頭。

        他在原主的記憶里捕捉到了一些可以作證顧楓此言的片段，比如科諾人是多么輕蔑其他外星文明、哪怕是同為四大帝國的其他三個文明，也被科諾人用貶低的稱呼指代。

        生物體外形帶有動物特征的“軸夢文明”，有人身魚尾的生物體，有長著尾巴的生物體，在科諾人眼里，他們是“長著動物耳朵的怪物”“惡心的人獸”“毛茸尾巴實在令人作嘔”；

        “濟元文明”的生物體可以操控身體在液態和人形中任意切換，被科諾人評價為“黏膩的觸感就像一灘稀泥”“和他們握手都會覺得惡心”；

        科諾人甚至在自身內部都存在著嚴重的鄙視鏈，科伽星的二級公民，也就是貴族們看不起諾智星的一級公民已久，用“老鼠窩”“陰溝”比喻自己的同胞。

        蘭殊沉默地癟了癟嘴，腦中突然想起來了一句話：

        【弱小和無知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

        顧楓的歡呼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原來是兩人談話的功夫，他們終于飛出了那片危險指數極高的小行星帶，穿梭進第二個跳躍點。

        “你知道嗎，有人曾經說過，誰能飛過那片亡命小行星帶，誰就是m129星系最厲害的飛行員。”

        見蘭殊接不住自己的話頭，他兀自解釋：“飛之前我在心里說的。”

        蘭殊堂皇地笑了笑應和他的幽默。

        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讓蘭殊的身體很不好受，于是他期期艾艾地開口：“押送官先生，可以把激光切割網暫時關一下嗎？我換個姿勢就好，幾秒鐘而已。”

        “什么激光切割網？”顧楓早就忘了這一茬，經他一提醒，才想起來自己之前說過些什么，“哦，你說那個啊，那是我嚇你的。”

        “你當時自大的表現像極了我熟悉的，愚蠢的科諾人。”

        蘭殊：……押送官先生總是有他理解不了的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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