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七流

        機械核心是每一個機械改造人最重要的動力源。具有唯一性。

        季楚堯的能源核心來自s級的空間折疊區(qū)，是高維生命的產(chǎn)物，如今藍星上的科技水準(zhǔn)根本不可能制造出來。

        每次空間折疊的文明具有不確定性，機械文明雖然是宇宙文明一大分支，但也要五六次才能撞上一次。

        不過，季楚堯并沒有煩惱太久。

        因為他是季思成唯一的兒子。

        季思成是這個世界無冕的君主，而季楚堯是君王的繼承人。

        剛才打架發(fā)出的聲音有些大。

        季楚堯在空間折疊區(qū)的生存經(jīng)驗顯然比司辰豐富。

        “聲音會可能引來其他想撿漏的進化者。我現(xiàn)在暫時失去戰(zhàn)斗力。”

        “知道‘黑暗森林法則’嗎？簡單來說，就是需要把遇到的所有人設(shè)想為敵人。這是在空間折疊區(qū)最好的生存方式�！�

        季楚堯把頭靠在了司辰的肩膀上：“所以你也不用太相信我�！�

        ……

        ……

        離原本充電樁4公里外的位置。

        季楚堯又拿出了他的折疊小燈，只是把光調(diào)的更暗了一些。

        司辰接過季楚堯遞來修復(fù)噴霧，往燒毀的皮膚上噴去。

        傷口處很快覆蓋出一層薄薄的膜。

        他的胸口、后背、胳膊，但凡和季楚堯接觸過的地方，都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燒傷。

        傷勢輕的地方是紅肉，鼓著水泡；嚴(yán)重的地方是黑色，已經(jīng)完全碳化。

        唯一能慶幸的是臉沒事。畢竟五官修復(fù)起來，比身體麻煩多了。說不定還要充填假體。

        司辰身上的衣服是路上撿的，撩起來的時候，紅黑的創(chuàng)面和雪白的肌膚連在一起，很是惹眼。

        他咬住衣擺，把藥劑噴在傷口處，痛得打了幾個哆嗦。

        季楚堯問：“需要我?guī)兔�嗎？�?

        “不用。”

        季楚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問：“痛嗎？”

        司辰秀氣的眉間蹙起：“你試試？”

        聽出了他語氣里的不滿，季楚堯充滿歉意地垂下眼眸：“抱歉。我剛出生就被剝離了痛覺，有點好奇。”

        去掉痛覺，對普通人來說是很危險。因為只有疼痛才會讓人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但季楚堯不需要，他安裝了智能輔助，出現(xiàn)故障系統(tǒng)會給出提醒。疼痛只會影響他行動和判斷。

        季楚堯給的基因藥很好用。司辰的傷勢很快得到抑制，并且長出了新的肉芽。

        司辰閉著眼，靠在樹邊，用衣服把自己裹了好幾層。閉目養(yǎng)神。

        季楚堯收回了視線。

        有件事他沒有告訴司辰。

        出生25年，這是他生命里最虛弱的時候。

        他身上有著來自更高維度輔助系統(tǒng)、動力系統(tǒng)、機械元件……

        這些東西的價格，足夠讓任何普通人當(dāng)一次亡命之徒。

        而且，因為能源核心碎裂，季楚堯的基本失去了使用重武器的能力�，F(xiàn)在的他，只是身體強韌、攜帶很多藥物的資源包。

        司辰的臉不在他的數(shù)據(jù)庫中。這說明對方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是根據(jù)系統(tǒng)計算，他一輩子都不會有交集的人、也威脅不到他的人。自然不需要資料。

        季楚堯突然意識到，這是他認識的，第一個位于數(shù)據(jù)庫之外的人。

        季楚堯問：“你叫什么？”

        剛說完，他就覺得自己有些冒昧。畢竟司辰好像需要休息。

        出乎意料的，他得到了答案：“司辰�！�

        季楚堯的聲音溫潤：“辰代表日月星，很適合你。你父母很會取名字�！�

        司辰瞥了他一眼：“我是孤兒�！�

        氣氛有些許的尷尬。

        司辰的名字不是他自己取的，之前在撫養(yǎng)院，他叫148。后來被領(lǐng)養(yǎng)，養(yǎng)父母給他取名為司辰。

        那是他短暫生命里比較明亮的一段回憶。

        他的養(yǎng)父是機械工程師，養(yǎng)母是教師。在災(zāi)區(qū)，這種高知家庭有些格格不入。

        他還有一個哥哥。每天放學(xué)都會給他帶零食，代價是司辰要幫他寫小學(xué)數(shù)學(xué)作業(yè)。

        司辰在這個家里，從6歲呆到9歲。

        后來，養(yǎng)父工作晉升，得到了搬去安全區(qū)的資格�？上б还仓挥腥齻�名額。

        所以他又被送回了社會撫養(yǎng)院。

        這也是他在撫養(yǎng)院被很多同齡人討厭的原因之一。

        到底是一直沒有更痛苦，還是得到又失去更痛苦？

        司辰不知道。

        季楚堯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低落，但數(shù)據(jù)庫里和情緒有關(guān)的資料太少，他分析不出原因。

        季楚堯問：“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疼，冷�！彼境蕉⒅鴺淠究p隙透下來的微光，“睡不著。”

        季楚堯悄悄湊近了一點。老實說，一個沒有腿的殘疾人靠胳膊走路，看上去很滑稽。

        他調(diào)高體溫，把手伸了過去：“給你。”

        他的手臂不是義體，沒辦法拆下來，所以只能給司辰握一下。

        目前流傳最廣的三條進化道路，機械改造就是其中之一。

        司辰握著這只觸感奇特的手，心念一動：“你們季家的人是不是都進行了機械改造？”

        考研成功后，他有一次進化的機會。

        季楚堯想了想，回答：“‘血肉苦弱，機械飛升’，這一直都是季家的理念。說不上好還是不好，但的確大大提高我們的存活率和話語權(quán)。我父親更推崇的其實是生物改造，他說，機械改造越往后，局限性越大。他就被困在第七天梯上。因為最頂端的機械文明，也只在八維宇宙。”

        “天梯是進化者的生命維度。簡單來說，宇宙一共十維，我們處于四維宇宙。這里生命體的極限在第四天梯上。超過第四天梯的進化者，嚴(yán)格意義上，已經(jīng)屬于‘高維生物’�！�

        “進化者所追求的一切，都是為了超越……超越這個天空、大地、宇宙，賦予自己的極限�！�

        季楚堯并不知道這些知識的珍貴。他從小就被灌輸這樣的概念，不明白普通人接觸到的是什么樣的世界。那里沒有真相，只有篡改后的為了治安的哄騙。

        “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接受機械改造。因為沒有痛覺，也不需要打麻醉。我看著他們動手術(shù)。皮膚、血液、骨骼。我身體很多部分都更換過，但取下來的器官和軀干都浸泡在培養(yǎng)液中，依然保留了活性，依然可以使用。只是沒有經(jīng)過鍛煉，很脆弱�！�

        季楚堯說著說著，聲音小了起來。

        因為司辰好像睡著了。

        細胞修復(fù)會消耗大量的熱量和精力，嗜睡很正常。

        他收起了折疊燈。這盞燈完全折起來的時候，只有紙片那么薄。市場價三千六百萬。時常被網(wǎng)友吐槽“機械核心又出了什么匪夷所思的產(chǎn)品”，但其實真的很有用。

        黑暗里，灌木叢中亮起一雙鮮紅的眼。

        季楚堯的手輕輕拍著司辰的背，眼眸也跟著亮了起來，發(fā)出一圈蔚藍的光。神秘而危險。

        于是，藏在暗處的怪物悄然退卻。

        ……

        ……

        司辰是被熱醒的。

        他身上的燙傷好了大半，新長出的肌膚已經(jīng)從粉紅蛻成淺一點的肉色。

        司辰張嘴，想說話，然而干燥的唇瞬間撕裂。喉嚨泛起一陣鐵銹味。

        天氣又熱了起來。而且比昨天更嚴(yán)重�？諝庖驗楦邷匚⑽⑴で�。

        “現(xiàn)在的氣溫。”季楚堯緩緩道，“有874攝氏度。”

        高溫、缺水，耐高熱的異性植物也變成病懨懨的焦黃色。

        就連長生淵都被曬的像是海鮮干貨，扁扁的一條。

        如果不是長生淵偶爾還有呼吸，司辰都懷疑它被燙死了。

        “這里的氣溫還沒有到我的身體極限。但顯然已經(jīng)超過你的承受能力。而且現(xiàn)在還沒有到正午，溫度會越來越高……”

        血液像是在身體里沸騰。大量的汗液排出，人體的確脆弱的不堪一擊。

        身體求生的本能已經(jīng)發(fā)出嚴(yán)重的警報，司辰像喝水一樣喝著季楚堯遞來的基因藥，可身體依然到了崩潰的邊緣。

        司辰的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這樣下去，他會死。

        他能吸收的藥效已經(jīng)超過了身體細胞承受的上限。

        基因藥可以暫時治療他身體因為高溫產(chǎn)生的傷勢，卻沒辦法讓他耐受高溫。

        季楚堯的眼眸平靜地看著他，聲音有些惋惜：“司辰，我很抱歉。我攜帶的藥物沒辦法治療你�！�

        他是機械改造人，帶的冷凝液都比基因藥多。藥已經(jīng)快用完了。

        連呼吸都變得痛苦而灼熱。

        季楚堯能感覺到司辰生命的流逝，甚至覺得很漂亮，就像是瀕死時盛開的花。

        “如果你很不舒服，”季楚堯輕聲道，“我可以幫你麻痹神經(jīng)。我們可以安靜地聊天，直到你停止呼吸。”

        司辰那瞬間甚至有些想發(fā)笑。

        季楚堯應(yīng)該從來沒有為生存發(fā)愁過。

        所以他不會明白，自己走到這一步有多用力。

        他的東西都是自己掙來的，來之不易，所以更不愿意放棄。甚至連痛苦也是一種勛章。

        他沒有得到過來自命運的饋贈，但同樣不愿意向命運低頭。

        司辰的視線落在了手腕上纏著的長生淵身上。

        他想起了沈雁行給的資料。

        “幫我一個忙。”司辰從口袋里拿出了那把手術(shù)刀，“我沒辦法給自己做改造實驗。劇痛會影響我的操作。”

        季楚堯的表情有些許困惑。

        司辰的聲音很微弱，但也很堅定：“幫我‘種植’長生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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