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第 178 章
一開始, 老師還安慰自己是巧合,然而,剛觀星在紙上畫的圖全都變成了真實。
老師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恐懼, 把這件事告訴了相關的負責人。
小孩只能說出自己看見的東西,并不知道背后更深層的原因和事件。
他只知道,有一天,觀星沒來上學。
小孩好奇地詢問過原因, 老師說, 觀星生病了。
又過了一個學期,生病的觀星回來了。他還是坐在角落里, 沉默的寫寫畫畫, 一個人睡覺,吃飯,拒絕和任何人溝通。
再然后,他們的幼兒園換了很多新老師, 一切好像都沒變,但又好像什么都變了。
這些老師們眾星捧月的圍著觀星。觀星那個從沒人見過的養父, 也天天如同慈愛的父親一樣, 接送觀星上下學。
再然后,小孩死掉了。
變成鬼后不會餓死, 但一直不攝入能量會虛弱,會難受。會悄悄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所以,花元市的人才希望觀星能開啟界門, 前往別的世界。
小孩是縛地靈,沒辦法離開這個旅店的房間。它已經虛弱的和普通人類小孩沒有區別。
司辰詢問:“你的因果律是什么?”
只有一個腦袋在地板上的小孩回答:“觸發條件是,趴到地上和我對視。”
“接入因果律,意識體強度低于我的會死亡, 高于我的會受到等額傷害……差不多是這樣!
大概是因為死了太久。盡管外表看上去還是小孩,但這只高維生物的智力已經發育的相當成熟。
司辰打開罐頭蓋,把罐頭放在了他的面前。
小孩應該是餓狠了,吃相并不優雅,只是很快停下了動作,小心翼翼地詢問:“我能把姐姐叫來一起吃嗎?”
“誰?”
小孩指了指司辰丟進垃圾桶里的小卡片。
“這個罐頭是你的,你可以自由處理。”
小孩把罐頭塞進了被子底下。
棉被蠕動起來,像是里面拱起了一個人。從這個拱起的弧度看,姐姐的體積不算小。
很快,空罐頭被丟了出來。拱起的被子重新變得平順。
司辰詢問:“那些狗是什么東西?”
小孩嘟囔了一聲,“老板說,我們是沒長好的魚籽;那些狗是魚塘主用來抓魚的東西……大魚跑掉了,就只好吃小魚!
其實老板說的更過分,她說自己是小魚,像他這樣的,充其量是浮游生物。
老板嘴里的魚塘主,和宋白口中的農場主,大概是一個含義。
司辰把窗簾輕輕掀開一條縫,用義眼檢測了一下街上白狗的數值,只有一萬三四左右。
“六階……”
盡管這些白狗單獨看不算什么威脅,但因為數量過于龐大,即使是司辰,也會感覺到頭疼。
司辰重新拉上窗簾:“狗只會攻擊街上流浪的人嗎?”
這次,是被子里的人回答了他:“你看起來什么也不知道!
她的聲音,和樓下老板的聲音一樣。
司辰挑起眉:“我剛死!
“這個世界已經很久沒有活人了!迸说吐暤溃暗呐率瞧渌鞘械娜藖砘ㄔ校膊粫䥺柍鱿衲阋粯拥膯栴}!
司辰的眉眼微微彎起,看上去在笑。但小孩卻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偷偷溜回床底。
女人的腦袋從被窩里鉆了出來。她的死相不太好看,半邊頭顱已經被錘子砸爛,五官血肉模糊一片,長發像
是亂蓬蓬的雜草。
女人的腹腔是打開的。
她四肢僵硬地從肚子里面掏出了一張遺照。
郭老板的照片框上帶著血跡,主動介紹起自己:“我叫郭君如。”
她開口的瞬間,外面明明陽光正盛,房間里卻冷的像是能結冰,頭頂的白熾燈閃爍著,“啪”的一聲熄滅。
窗簾透光并不好,但此時已經和黑夜沒有區別。
穿著紅色睡裙的女人坐在床沿邊,低著頭,長發幾乎落在地上,而她的手里,捧著一張黑白遺照。
這個場景的確有些詭異。更何況,因為房間太小,司辰無處容身,女人的黑發幾乎能碰到自己的腳背。
司辰靜靜地看著她。
遺照里的女人依然在微笑,但眼睛的位置卻逐漸漆黑一片,深紅的血液從眼眶里流出。
“請不要緊張,客人!惫缇従彽,“我們不是黑店!
“人死了,有部分能很幸運的成為像我們這樣的生命體。對于那些大人物而言,我們的身體是雜質。而意識體的狀態,已經提純了一次。”
“意識體再死亡,會變成一張張心靈幣。但這只是一般等價物的一種表現形式,是食物營養價值的具象化!
“離開心靈之家下轄的世界,心靈幣幾乎沒有任何用處!
捧著郭君如的女人抬起手臂,指了指床底:“這個小孩,能賣240心靈幣!
她又指了指黑白的照片:“我,能賣444萬心靈幣。”
司辰頓時對宋白的貧窮有了更清楚直觀的認識;他在異世界的所有財產,只值萬分之一個老板娘。
郭君如:“在這里,只有有限的庇護所,能抵抗白狗的入侵。因為這些房子是白狗的主人賣給我們的。心靈幣也因此流通并且有價值。在生存的驅動下,哪怕沒有銀行,這個世界里的生物也會自發卷生卷死,成為更強壯的大魚,但有墳可住,也不是絕對的安全!
郭君如的神色很平靜:“三十年前,肉廠的老板,在自己的獨棟別墅里被吃掉了!
肉廠老板的體格健壯,站起來有三米高,像是放大版的相撲演員。身上的肉臭味能飄出一條街。
他是花元市最強大的高維生物。也可能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高維生物。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老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樣,白天也不出門,一直躲在自己家里,瑟瑟發抖。周圍還有無數保安。
但,在一個白天,在所有人的面前。
老板掙扎、尖叫著,被擠成了一張薄薄的皮。像是被馬里奧踩扁的蘑菇,迸出一枚枚金幣。
這些金幣甚至是二維像素的!
這些面值1萬的心靈幣,伴隨著一聲聲惡劣的笑意,融入了地面。
血霧飄散,老板什么痕跡也沒有留下。
肉廠老板最后的價格,是610萬。
“你知道我那時候想的是什么嗎,‘命運贈送的禮物,都在暗中標好了籌碼’。那個老板開的豬肉鋪,死了后,也有一個豬肉鋪。他一步步攢心靈幣,吃人,吃鬼,最后在花元市開了肉廠!
遺像里,郭君如點起了一支紙煙:“而我,也有一個破舊的旅店。你知道這種恐怖的感覺嗎。我本來以為,真實的世界是現實,后來我死了,成了鬼。我又以為,這就是現實——世界毀滅,我們以另一種形態生存,不老不死。唯一的困擾就是街上的白狗。”
“到最后,才發現這都不是現實。對于,它們……制造出心靈幣的那些人來說,我們的世界是什么東西?是一個可以通關的游戲?我們又
是什么東西?是努力種植后的獎賞?哪里才是現實?什么才是真實?”
郭君如深吸了一口煙。
房間里,飄起了淡淡的煙味。
郭君如顯然陷入了對虛無主義的思索。雖然寫著66周年忌日慶,但就像是生日蛋糕的蠟燭永遠18歲一樣,她活了43年,其實已經死了好幾百年。
普通的小鬼聞不出來,但郭君如聞到了司辰身上“活人”的香氣。
好多年前,她也曾吃過這樣的美味佳肴。
那時候世界還沒有徹底崩壞,在每一個黃昏,早就被拆遷的安心旅館會隨機出現在某個街道的轉角,吞噬著每一個手頭拮據的旅客。
那時候的她滿心怨氣,郭君如憎恨每一個活著的人,憎恨她們能感受到的喜悅和幸福;但又志得意滿,覺得自己會是新世界的主人。
直到她逐漸明白世界的本質是一個謊言。低維生物是高維生物的養料。而自詡為新世界主人的它們,也是更高維度生物的養分。
她逐漸理解了觀星。理解他為什么寧愿拉著全世界的人陪葬,也不愿意開啟高維入侵的界門。
如果世界注定是一個荒謬的錯誤,那不如讓錯誤在自己的手上終結。
“觀星不是我們這樣的意識體,卻也不是人,不會死。世界崩潰到中途的時候,很多人以為它是災難的源頭,殺了它就能結束高維入侵!
“但實際上,他只是被植入進這個世界的第一個癌細胞,或者說病毒母體;也是錨點。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這個說法。”
“就像是,嗯……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丟了一個魚漂,于是這個魚漂成為了錨點。管理員們在浩瀚的宇宙里找到了一個坐標和方向。并且通過這個魚漂,催熟整個魚塘!
那瞬間,司辰的腦海里閃過了夸父和生博士的臉。
不,是菌絲和長生淵。
“觀星不會說話。但他不是弱智,甚至還很聰明!惫缃o出了評價,“他從某一天起就不再長大,也不會死亡,甚至不再走出幼兒園!
正是因為聰明,所以才更加痛苦。
司辰面露沉思。
“外地人,”郭君如抽完了煙,神情有些自嘲,“我說了這么多東西,作為交換,你是不是也該說點什么?”
司辰問道:“我有最后一個問題,你知道觀星的養父嗎?自稱‘先知’。”
頭頂的電燈驟然炸開,發出刺耳的脆響。
房間里傳來了凌冽的風聲,像是一瞬間置身雪地中。
片刻后,郭君如咬牙道:“那個叛徒……還沒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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