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被留
人聲越來越近,諸葛彧拉著她轉(zhuǎn)身往另一條路過去,拐了一個彎,又路過了一片花叢,到一個院子門前才停住。
云善柔抬頭,只見院門上書文永殿,這是……
諸葛彧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對她說:“我在宮中時住這兒。”
說著,他拉著她走了進去,殿里的宮侍見他們進來全都避了出去。
“有什么話你就快說吧,我出來很久了,必須得回去了。”云善柔進了門便甩開他的手,這次倒是很輕易地甩脫了。
今日她打扮得端莊淑雅,此刻板起臉竟莫名有股威嚴,他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她。
諸葛彧看了好一會兒才移開目光,走到桌前,那里早放了一壺茶,他倒了一盞端過來塞進她手里:“記得你特別喜歡這些甜甜的東西。”
一股香甜的味道飄了過來,云善柔低頭看了一眼,是花茶。
“誰說我喜歡了?”她只是閑來無事做著玩罷了。
“那你喜歡什么?我讓人去弄。”諸葛彧站在她面前,微低著頭,側(cè)目凝視著她,目光一如今晚的月色般溫柔。
云善柔恍惚間似又回到了三合鎮(zhèn),看到了那個溫潤如玉的畫師。
“嗯?”見她許久不說話,他傾身過來,人靠得更近了,輕輕的一個“嗯”字像響在耳邊,尾音上揚,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極其曖昧。
云善柔的耳根一熱,退后了幾步,以前他從不會這般步步緊逼,每次都是她將他嚇跑。她忽然認識到,他到底不是真的畫師,他天生就是個侵略者,融進了骨子里的強勢霸道。
“不必麻煩了,你有什么話快說吧。”
諸葛彧端詳了她一會兒,見她面容冷肅,這才開口:“這些天我重新想了一下,那天我與你說的話,我反悔了。”
那天他說了很多話,云善柔不知道他指的哪句,便傾耳聽著。
“就是那句:我們重新認識。”他說。
“我們既早已相識,又如何能裝得如陌生人般?我不想,也做不到。”他頓了頓,“諸葛彧是我,言彧也是我,我無法將自己割裂開來。你可以罵我,怨我,恨我,這些都是我該受的,可是你不能將我們之間的一切抹滅。我對你的情意天地可表,日月可鑒,過去無法重新書寫,我能保證的只有將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云善柔望著他,燈火在他的身上投下一層柔和的光,他的目光如此溫柔,卻又如此堅定。她知道,不管她接受與否,他都不會再給她逃開的機會。
“我考慮一下。”
“那我就當你同意了。”諸葛彧眼底涌上一層笑意。
云善柔瞪他:“你這是強人所難!”她明明只說考慮考慮。
諸葛彧眼里的笑意更濃,她這樣氣鼓鼓地分外可愛。
“那我讓你出出氣,你想怎樣,都依你!”
他的聲音低沉婉轉(zhuǎn),在這樣寂靜無人的夜里誘惑至極。
即使在夢中,云善柔都沒想過他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他在她心里是個多么矜持沉穩(wěn)的人啊。
她的臉忽地紅了。
“你這樣一個人,我能將你怎樣?”
“我是怎樣的人?”
“你……”云善柔忽地噎住。
他是怎樣的人?
溫柔?儒雅?冷厲?霸道?
反正就是個不好惹的人就是了。
“快快送我回去!”她嗔怒地瞪著他,皇宮這么大,如果讓她自己摸回去,不知又會闖到哪里去。
她的臉上一層薄薄的紅暈,在搖曳的燈火下,魅人至極,諸葛彧的眸色不知不覺間深了許多。
他貪戀地望著她,這眉,這眼,他曾經(jīng)以為再也見不到了,上天如此地眷顧他,又將她送到了自己面前,他怎么可能放手?
他的目光過于灼人,云善柔只好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他,感覺整個后背都要燒著了。
算了,不能等他送了。
她第一次無措到想要逃跑,也真的逃也似的向著門口快步走去。
身后有腳步聲傳來,云善柔腳下更快了,幾乎是小跑著出了大門,后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轉(zhuǎn)頭,看見諸葛彧已經(jīng)走到了身側(cè)。
“跑什么?”諸葛彧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記得,你以前不是大膽得很嗎?”
云善柔腳下更快了,她那會兒是無知者無畏,以為是只好拿捏的小綿羊,沒想到她才是送入虎口的那只羊。
諸葛彧見她不作聲,只顧低頭趕路,唇角微彎。
她居然也有怕的一天?
“小心——”
云善柔感到腳下絆了個什么東西,人便向前撲了過去。
諸葛彧伸手一撈,便攬住她的腰,稍稍用力往回一帶,便將她攏在了懷里。
“怎么不看路?”他皺眉。
事情發(fā)生得突然,他的動作又太快,云善柔還沒從即將摔個狗啃泥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只能愣愣地望著近在咫尺的他的臉。
昏黃的燈光下,他滿眼關(guān)切:“有沒有崴到腳?”
云善柔下意識搖頭。
她鳳目圓睜,呆呆的樣子像只受驚掉了手中果子的小松鼠,讓人想狠狠憐愛一番,這般想著,諸葛彧也這樣做了,他緩緩低下頭去,卻在快到貼到她的嘴唇時停住了。
四目相對,呼吸相聞,云善柔感覺自耳朵起,臉上,脖子,身體上的絨毛全都豎了起來。
“別讓我等太久,柔兒。”
他的聲音傳入耳中,更敲在她的心上,云善柔只聽到一聲大過一聲的心跳聲,別的,什么也聽不見了。
因為太后要她留下伺候,宴會散后,云善柔便跟著太后留下來的宮女去了長樂宮。
因為和諸葛彧出去了很久,她回來時太后已經(jīng)歇了,她被領(lǐng)到了偏殿的一個房間,問了宮女太后每日起床用餐時間,又順便問了太后的飲食喜好,這才安心歇了。
每到一個新地方,她便天然的警醒,翌日天還沒亮便醒了,她爬出被窩,收拾妥當,出了房門,院里靜悄悄的,她直奔廚房而去,那里早已經(jīng)井然有序地開始忙活了。
太后嗜甜,卻因為年紀大了,只能吃些清粥小菜,雖然各色菜式豐富,仍覺寡淡。
今晨早膳除了那些外,多了一盤晶瑩剔透,中間還嵌入了一朵紅色小花的甜點。
原本懨懨的太后不禁多看了幾眼,讓人夾了一塊放進碗里,一股淡淡的香甜奶味飄了過來,兩頰瞬間溢出了唾液,她用筷子夾了送入口中,軟糯香甜,滿口生香。
站在她身邊伺候的云善柔看著她連吃了三塊,盤子空了,才意猶未盡地放下了筷子。
“今日這道菜做得不錯,是誰做的?賞!”太后拭了拭嘴角,說。
太后身邊的董嬤嬤笑著回道:“云姑娘聽說您最近胃口不佳,今兒個一大早就去了膳房,特意做了這一道小點心。”
自知道自己必須留在宮中后,云善柔便特意打聽了太后的喜好,一個早上的時間已經(jīng)了解的八九不離十,還投其所好做了個小點心。
太后笑著拉過云善柔的手,輕輕撫摸著:“真是個心靈手巧的好孩子,這道點心叫什么名兒?”
云善柔上前行禮:“暗香浮動。”
“暗香浮動……”太后重復了一遍,點了點頭,“心思精巧,是個好名字。”
“你擅廚藝?”
云善柔搖了搖頭,羞赧地回道:“只是嘴饞,喜愛這道甜點,跟廚房的大師傅學了。”
太后哈哈大笑:“那這名字也是大師傅取的?”
“名字是我取的。”云善柔說完,就看到董嬤嬤瞥了她一眼,她立刻意識到說錯了話,忙改口道:“名字是民女取的。”
太后“嗯”了一聲,說道:“好孩子,起來吧,難得你有這份孝心。”
云善柔這才起身站到一旁。
“董嬤嬤,從今天起,你親自教她規(guī)矩。”
“是。”
云善柔望著面前的主仆二人又郁悶了,這般討好也沒逃過要被□□的命運啊!
她正郁悶著,宮女來報:“二皇子和芩礿公主來了。”
云善柔立刻精神一振,既然逃不掉,有人陪著也是好的。
“給皇祖母請安。”
芩礿公主本來打算宿在長樂宮,結(jié)果昨晚跟著三哥就把這事給忘了,今早醒了一拍腦門才想起來,急急忙忙便趕過來,路上遇到同樣早早過來請安的諸葛彧,兩人便結(jié)伴而來,結(jié)果在門外就聽到了太后的話。
“起來吧。”太后見到他們二人,臉上溢出了笑,“今兒個倒是來得早,往常都是最晚到的。”
“芩兒想念皇祖母宮里的點心,饞得一晚上都沒睡好,天沒亮就等著了。”芩礿公主蹭到太后跟前撒嬌。
太后食指戳了一下她的腦門兒,佯裝嗔怒:“我還不如一塊點心。”
芩礿公主笑嘻嘻地又說了許多好話,直把太后哄得眉開眼笑,她才俏皮地沖云善柔扮了個鬼臉。
太后當沒看見,又對諸葛彧說:“你今兒怎么也這么早?”
“孫兒昨晚宿在宮中,所以來得早。”諸葛彧回道。
太后看了云善柔一眼,見她斂眉垂目,又瞥了諸葛彧一眼,緩聲道:“那就坐下陪我說說話吧。”
諸葛彧應了聲“是”,便坐在了太后的下首。
“聽說前兒你拒了皇上賜婚?”太后瞟了他一眼。
諸葛彧默了默,迅速脧了眼立于太后身側(cè)的云善柔,只見她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是。”他答。
“徐閣老的千金知書達禮,端莊嫻淑,是上京城名門望族的典范,怎么,配不上你?”太后的聲音平緩,卻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孫兒常年混跡行伍,言行粗魯,恐配不上閣老千金。”諸葛彧起身回道。
云善柔飛速瞄了他一眼,面皮白嫩,眉目生輝,完全一副翩翩世家公子的模樣,不禁腹誹:臉皮比城墻還厚,確實配不上。
太后看了他一會兒,才道:“你是皇子,戰(zhàn)功累累,誰敢嫌你?”
這老太太還挺護短!
云善柔撇撇嘴,卻不知她這小動作悉數(shù)落入了諸葛彧的眼中,他的嘴角微微上翹,眼底閃過一抹笑意。
太后見他這樣暗暗搖了搖頭,正想訓斥他幾句,就聽到門口傳來一句:“皇祖母,這京中有女兒的人家恨不得踏破靖安王府的大門,哪個會嫌他?”
太后原本板著的臉立刻染了笑:“潑猴兒,你今兒怎么也來得這么早?”
“我這不是聽說他倆都來了,怕您罵我懶怠,趕緊就來了。”諸葛燁笑瞇瞇上前見禮。
“你這是在背后抵毀母后呢?”門口又傳來了皇后的聲音。
云善柔抬眸,看到皇后率眾后宮妃嬪前來請安,真是環(huán)肥燕瘦各有風采。
行完禮后,皇后看了她的三個孩子一眼,笑著問道:“你們?nèi)齻今兒個怎地這般積極?”
太后看了身側(cè)的云善柔一眼,意有所指:“我這宮里有寶貝唄!”
皇后“哦”了一聲,掃視了一圈兒,目光最后落在云善柔的身上。
昨晚她把小女兒拎回去一問才知道,她的兒子居然是為了云家幺女才抗旨拒婚的,當晚就把云善柔的家世背景查了個底朝天。
“聽說母后今早胃口大好,吃了好幾塊點心,是膳房誰的手藝?”皇后這話說得一點兒都不客氣,直接把云善柔歸到廚子的行列去了,說白了就是敲打她,在她眼里,她連個廚子都不如。
此話一出,滿室皆靜。
太后微微蹙眉,不悅地看了她一眼。
皇后卻瞥了諸葛彧一眼,只見他抿緊了唇。
云善柔從太后身側(cè)走到皇后面前,跪下行禮:“是民女做的。”
皇后靜靜地打量著她,只見她垂著頭,烏發(fā)如墨,露出的一截脖頸雪白,看著荏弱,卻能從挺直的腰背看出她骨子里的倔強。這樣桀驁不馴的女子,不適合皇家。
過了很久,云善柔才聽到她說道:“賞!”
皇后身邊的嬤嬤端了個托盤過來,云善柔雙手舉過頭頂,恭敬地接過托盤。
“謝皇后。”她從容起身退到太后身側(cè)。
芩礿公主一臉憂愁地看著諸葛彧,只見他面沉如水,眼底神色晦暗,諸葛燁則挑了挑眉,瞧了一眼他握緊的拳頭,笑著道:“那我明兒可得早些過來嘗嘗,云姑娘,明天可記得多做些。”
云善柔低眉順眼地應了聲“是”。
“好了,哀家乏了,你們都回去吧。”
太后發(fā)了話,眾人紛紛告退,見云善柔還站著未動,對她道:“你也回去歇歇吧。”
云善柔這才端著托盤回了房間,把托盤放到桌上,拿起里面放著的一個瑩白的玉鐲,在陽光下把玩了一會兒。
“成色還不錯。”她輕聲說。
她把鐲子重新放了回去,合衣躺在床上。
“我這是給自己找了什么麻煩啊!”她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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