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背影
中國·湖南長沙
孫建兵和幾個哥兒們從夕陽西下,一直吃吃喝喝到日落星起。他與幾個高中同學兩年相聚甚少,這一次出來吃大排檔,吃聊了許多。點了一桌子的菜:口味蝦、牛肉丸、烤串……當然,長沙臭豆/腐更不可少。臭豆/腐越吃越香,這話聊得也是越來越投機。
天幕漸暗,星辰升起,孫建兵才依依不舍地與朋友分離。嘴里叼著支牙簽,走過昏暗小巷,走到商業樓林立的購物廣場。盛暑未來,本是空曠的廣場,此時已站滿了大媽,音響里照例轟鬧出老氣又震耳的音樂。
路燈亮黃的燈光,照得這一片黃燦燦的。露天廣場四周通透,沒有厚壁遮擋,夜風絲絲吹來,帶來了這個將入初夏的清涼。
有些愛美的女生已經穿上了薄絲漢服,還有的女生已經穿上了短褲短裙,一雙雙潔白修長的腿引得孫建兵快流口水。一個披著波浪長卷發的女生,上身穿著露臍緊身裝,下身穿著一條包臀超短褲,清涼的服飾描勒出性感玲瓏的身材。
雖然她背對著孫建兵,看不見正臉,可這背影足夠令他心神馳往。
好不容易遇見一個那么正點的妹子,先偷拍張照片,再上去搭訕吧。
他摸向自己的牛仔口袋,卻空空如也。
“咦?”他心里“咯噔”一下,嚇得不輕。他把口袋翻了個底朝天,把口袋的白色底面全掏出來了。卻什么也沒有,他急了。他又開始摸身上能放小物件的地方,還是空空如也。
“靠!掉了?還是被人摸了?”他低聲咒罵一句。
他再向前抬頭望去,那個短衣短褲的性感美女已不見蹤跡。
美女沒撩到,手機也不見了,今天出門真是撞鬼了!
“見鬼!”他滿是怒氣地罵著。
他想起和朋友一起高談闊論,完全不知身處云云,食物的香味如云霧縈繞,一時忘卻自我。很有可能手機放在餐桌上,臨走時忘了拿。他肯定了這個猜測,決定回餐館看看。
他又走進了那個昏暗的小巷,小巷旁邊的燈火點點,明亮的燈光投影到小巷的柏油小路上,照亮了前方幽暗的小路。
他心里有點感謝這星星點點的百姓燈火,不然他手上沒有手機,走路準得摔跤。
前方有一個人影,借著透出窗外的燈光,他看清了前方的身影。波浪長卷發、短衣短褲、窈窕性感的身材。這不就是剛才看到的時髦美女嗎?
他的心情突然變好了一點,快步上前打算向那個美女搭訕。說不定還能一起去個餐館,喝喝小酒啥的。把美女拐到他下午吃飯的餐館,到時候手機找到了,美女也夠到了。豈不是兩全其美?
想到這他舔舔嘴角,躍躍欲試。
他離那個美麗的身影越來越近,仿佛那一頭波浪卷發的每一根發絲都在向他呼喊:“快來啊!”
快點!快點!離那個倩影越來越來近了!
當他與那個美麗的身影離得越來越近時,整個人卻茫然懵怔了。
那個窈窕倩影呢?去哪了?怎么一下不見了?
他狠狠咒罵,抱怨與憤怒相疊。今天出門沒占卜,吃飯手機丟了,走路想人家黃花大閨女,竟出現幻象!
他使勁跺跺腳,灰塵"撲撲"直飛騰。再向前看去,仍是只有燈火折射出來的重重陰影。
他撓撓頭發,煩躁地向前走去,
天已全暗,夜幕上只有零落的星子掛著,人間霓虹的絢爛光輝,奪走了天空星子的黯淡幽光。
出了小巷,居民區與食品街的燈光將道路照亮得如白晝,招牌上的五彩廣告與居民樓里的白熾燈光相交織。這才讓孫建兵有種重返人間的感覺。
他找到了那家大排檔,天色越暗,餐館越是人聲鼎沸,大排檔的屋內坐滿了吃客,餐桌在室外都排了好幾桌座位,都差不多坐滿了人。美食菜肴的熱氣不停往上冒,白煙裊繞,似要模糊了這家店面。
他找到這家店的前臺,說明了來意。前臺的收銀阿姨立馬明了,從柜子里拿出了一部手機和一枚銅錢。
孫建兵快速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機,目光又落在了那枚銅錢上。他把銅錢放在手掌上,掂量了下重量,發現還有點份量,再細細端詳這枚銅錢,上面刻有“開元通寶”的字樣。
這正與張平周和王希寧撿的銅錢一致,他一下起了疑心,若說一人撿到這種銅錢已屬偶然,兩人撿到這種銅錢已是極少數弟弟偶然。若三人都遇到這種銅錢呢?已不能用偶然來解釋了吧,似是有人故意把銅錢送到他們面前。
“這枚銅錢,你們在哪發現的?”孫建兵警惕心撿起。
前臺阿姨用帶有湖南方言的普通話,說:“小伢子,這個銅塊塊,是和你手機一起發現的,我們店一直不貪下客人的東西。你都找回來了,就把隨身物品保管好免得以后又丟嘍!”
孫建兵如果把銅錢放下的話,前臺人員會一直等不到原來的主人,而且這枚銅錢和手機一起出現在桌子上,說不是自己的,又不好解釋。如果把銅錢拿走的話,不知道又會發生些什么事。
他心思較細膩,比王希寧那種神經粗條的人,要想得多。
他把手心上的銅錢放在柜子上,搖搖頭,說:“這枚銅錢不是我的,估計是別人路過時,不小心掉在我桌上的。就放在這柜子上吧,等原主人來拿。”
柜臺阿姨點點頭,目送孫建兵出店。
當她坐在椅子上沒多久,就感覺到有人接近柜臺。當她抬頭,卻沒有發現人,連來結賬的人都沒有。她再看那個柜子上的銅錢,已無蹤影。
她盯著來來往往的嘈雜人群,眼露疑惑。
孫建兵手捂著口袋,口袋里裝著沉甸的手機,他生怕一下又掉在哪了。
又是走到了那條小巷,燈火少了些許,這條小巷顯得更加幽長深邃。
他把手機的電筒打開,把前方的路照得通亮。不知為什么,他突然害怕起這條小巷,加緊腳步向前跑。
終于跑到巷口,路燈與商業樓的燈光將這一條商業圈照得明亮。
他剛關掉手機電筒,抬頭就看到馬路對面的商鋪前,站著一個熟悉的倩影。
他欣喜若狂,不顧車流來動,跑到馬路對面。眼見離那個倩影越來越近,那個身影隨即進了店鋪。
此時正是長沙夜生活的開始,不少人下班回來,到商店里閑逛。人潮淹沒了那個倩影,他跑到門口,再難以搜尋到她。只是感覺腳下踩到一小塊硬邦邦的東西,他彎腰將那塊小東西撿起來。
還是那枚銅錢!難不成這枚銅錢是她的?或者她有一模一樣的?
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來到店鋪里。這是一家飾品店,店面不是很大。找一個美得那么突出的人,不是很難。
可是他看了那么久,也沒發現那個女人。
店員見他只看不買,瞎晃悠著,投以不滿的目光。他一下沒找到人,問站在一邊的店員小姐。
“你好,你剛才看見一個波浪長卷發、穿著超短褲,皮膚很白,很高挑的女生沒?”他略有禮貌地問。
店員小姐搖搖頭,心里雖奇怪,但也如實回答:“并沒有看見。你要不看看我們的飾品吧?看中了可以挑選一件回去送給家里的女性。”
孫建兵還不等別人把話說完,就拿著銅錢跑了。
不知是愛屋及烏,還是想和室友們一樣,有個歸同感,他最后還是鬼使神差地把銅錢帶回去了。
孫建兵敲了兩下門,家里無人回應。
“他們又出去了?”他低聲嘀咕一句。他的父母工作較忙,有時工作召回,隨時都要回到工作崗位的。就算沒有工作召回,他們吃完晚飯,都習慣下樓散步。
他掏出手機,把每個軟件,以及支付寶余額都檢查了一遍,發現都無異常。他又把那枚銅錢放在掌心把玩,這是枚很陳舊的銅幣。
幣面上已爬滿了青霉,字樣已有些腐蝕黏著,但仍看得出雕刻的“開元通寶”。
“是唐朝的錢啊!”他雖是理科生,但初中歷史學得還不錯,“開元通寶”這種貨幣在唐高祖時期就已鑄制,相當于現在的一元硬幣。
要真是唐朝銅幣,他就賺了,畢竟一兩千年的歷史放在那兒。按照張平周說的,那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他也將銅錢拍了一張照片,發到寢室群里,并在照片下留言:“真是巧合得太奇怪了。”
此時已逾八點,正是休息的時候。或許室友們正在打游戲,或許在外面閑逛,議事寢室里非常安靜。就算有人在群里說話,也無人回應。
孫建兵此時也沒精力去打游戲,他狂歡了一個傍晚,很想半窩在沙發上追劇。
他打開電視,也不知道是父親還是母親,估計早上看電視時,將電視頻道調成了新聞臺。一打開電視,主播純正的播音腔襲來,他剛拿起遙控器打算換臺時,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電視里。
還是那頭濃密的波浪長卷發、露臍緊身裝、包臀超短褲,但她不是筆直地站著,而是僵硬地躺在地上。臉部被打上馬賽克,地面上隱約淌有一灘血跡。
“今日下午五點,某居民樓小區發現不明女尸,疑似該小區居民樓租客,死因與死者身份還在進一步調查,請持續關注事件發展。”女主播用純正的播音腔報道這件駭人聽聞的事。
此時的孫建兵已感受到周圍的一陣寒氣,他不禁一哆嗦。
媽的!都快入夏了!哪還有那么冷?他不停地在心里懣罵。
但是,有一種冷,不是氣溫上的降低,而是心底產生的冰冷懼意。
他今天六點往回走的,出了小巷,在商業圈見到那個女人。但是,新聞上說五點就發現了女尸。
那他六點多鐘看到的是什么?而且不止一次看到那個女人!每回連正臉也沒瞧上,好像那個背影故意不讓他看見正臉,就如電視上用馬賽克擋住了女尸的臉,不讓觀眾看到尸體的臉一樣!
他越往下想,也不敢想。他關掉電視,蜷縮在沙發的一角,雙手抱頭沉默。
他忽然想起了劉浩非的死,劉浩非的死顯然不似學校說的那樣簡單,學校的說辭就在欲蓋彌彰。
這或許就是一種預警呢?
他拿起放在茶幾上的銅錢,一氣之下扔下樓去。
該結束了!都該結束了!
他像是完成一件長途跋涉的大事,合上窗戶,長吁一口長氣。
他坐到沙發上,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九點了。他望向窗外,窗外燈火萬盞,猶如繁星落人間。
父母該回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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