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匕首
陳小南看著眼前的男人,心里疑慮不減。男人就是路德新口中說的泰語老師,整潔的白襯衫,一條黑色的直筒褲,有些凌亂的短發,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打扮上完全看不出問題。
男人看起來大約有三十多歲,青灰色的胡渣還隱約在嘴角旁。他雖是泰國人,但遺傳了泰國人特有的深邃五官,難得沒有厚唇,還是一個英俊的男人。
他的神情有些疲憊,臉色泛著蒼白,像是一個被攝了魂的傀儡。
整潔的穿搭,配上一副毫無精力的神情,才讓陳小南起疑。
男人坐在書桌前,一只胳膊放在書桌上,側著身子看著陳小南和路德新,另一只胳膊無力地垂在身側。
路德新走到他的身邊,輕聲介紹:“老師,這就是我向您說過的陳小南,我的朋友。”
他又向陳小南介紹:“小南哥哥,你喊他為帕克老師就行。”
陳小南向男人點點頭,尊敬地喊:“帕克老師您好!”
帕克扯扯嘴角,笑著說:“是小路的朋友呀,你好你好,坐吧。”口音有點別扭,夾雜著些泰語發音。他指著面前另一把椅子,示意陳小南坐下。
陳小南看看路德新,覺得自己坐著不太好,但是路德新好像不介意站著。他站在帕克身后,手扶著老師的椅背。他一臉笑意地看著陳小南,一會兒又向下看老師。
陳小南輕緩地坐上椅子,生怕動靜大了叨擾這一時寧靜。
陳小南略帶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老師,您好像臉色不好,是身體不舒服嗎?”
帕克咳了兩下,搖頭說:“我最近有點感冒,現在好了,還是有些不適,但是不要緊。”說完還咳嗽了幾下。
陳小南“嗯”了一聲,說:“您好好保重身體。”
“你不用擔心我,說說你的事吧。”他捂嘴又咳了幾聲,“我聽小路說,你碰到了與我朋友相似的事?”
陳小南回道:“我姐姐因為感情一直不順利,就搬到泰國住,這幾天來,她性格大變。她以前不愛噴香水,現在噴很濃的香水,而且性格格外開朗。”
帕克一邊聽,一邊思索,說:“性格開朗是好事,就是噴很濃的香水可能有點怪異了。像是為了掩蓋什么……你接著說。”
陳小南接著說:“浴室里會出現血手印,但是眨眼就消失了,像是幻覺,我敢肯定我絕沒看錯。”
帕克認真聽著,若有所思地點頭:“然后呢?”
陳小南神色愈加凝重:“姐姐不喜歡我進她臥室,家里的儲物間也鎖住了。最詭異的是一天晚上,一個皺巴巴的小孩不停地追我,那個小孩絕對不是正常孩子,又是很多血手印,我跑出門,卻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最后姐姐來了,這一切才結束。”
他沒有把那個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東西講給帕克聽。他覺得那個東西太過難纏,還是把關于表姐的關鍵事情講給他聽吧。
“應該是養那個東西了。”帕克的語氣里有了一些肯定。
陳小南還在回想這一段時間來發生的詭異事情,補充說:“有一次破魚時,我不確定她是不是故意的,把我的手劃破了,然后用碗接住。后來我問她把血怎么處理的,她只說把血倒掉了。可是,就從那次后,像小孩一樣的東西糾纏上我了。”
“我大概知道了。”帕克說,“還有嗎?”
陳小南回想起表姐在ktv玩的游戲,說:“她還愛玩滴血的游戲,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以前不是愛玩這種刺激游戲的人。”
帕克又問:“她買過什么奇怪的東西沒?”
陳小南說出今天早上看到的東西:“她在商場買了一袋母嬰用品,我家沒有小孩。”
帕克神色越發難堪,陳小南想起一件大事:“她在泰國的戀情也不順利,還因為貧血進了醫院,醫生說她身上還有針眼。今天她起得很早,都出去了。”
帕克長吁一聲,嘆了口氣,說:“都是可憐人。你相信她嗎?”
陳小南用力點頭:“我很相信她,至今處于這種狀況,我也想去相信她。我想她好,才來問您怎樣處理?”
“我朋友也是因為生活中的種種不如意,才去養小鬼。他養小鬼后,喜歡在家里焚香,掩蓋小鬼的腐臭味,導致他身上一股刺鼻的香味。”帕克娓娓道來。
“他也愛買一些小孩的衣服,我還問他是不是家里有小孩了。他只笑笑,沒有回答,大家只當他談戀愛了,或許女友懷孕了。當時誰都沒有確切的答案。”他回想起當年的事,臉上只有平靜。
陳小南坐在椅子上靜靜地聽著,路德新依然站在帕克的身后,沒有發出聲響。
帕克的眼神飄忽得很遠,說:“到后來,他結婚了。事情往好的方面在進行,到后來,他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已經出現暈倒的狀況。后來去醫院檢查,是貧血與精神萎靡。我們問他怎么回事,他只是說,在生活中遇到困難了,壓力大。”
“他是我的朋友,他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我雖然不知道他到底遇到什么事,會把他打擊成這個樣子。但是我知道,他當時已經在和他的妻子鬧離婚了。”帕克說到這,臉上有了一絲憐憫之色。
陳小南嘆了口氣,心里五味雜陳。
帕克接著說:“我曾經偷偷問過他,他還是不告訴我實情。他后來辭職了,我再一次遇見他,是在他的葬禮上。”
陳小南大驚:“他死了?”
帕克點點頭:“他辭職的那一天,精神狀況很差,整個人沒有了生機,像一具行尸走肉。那時他和妻子快離婚了,也許是婚姻的破裂對他的打擊很大。可誰也沒想到,他不久后會死去。”
陳小南心里猶為震撼,他害怕王秋霞也會落得同樣的下場。
帕克劇烈地咳嗽起來,路德新撫順他的后背,他才舒緩了一些。
“警察去他家調查,發現家里沒有別人入侵的痕跡,死因也不是自殺,身上也沒有別人入侵的痕跡。更沒有突發疾病……像是在現代戰爭寂靜無人的早晨,被神佛悄然帶走。”帕克的臉上顯現出惋惜與悲痛。
他用手捂住了雙眼,仿佛不想讓人看到他眼中流過悲傷的神色。
“您別太傷心了。”陳小南的心緒也在一陣陣抽搐著。
帕克緩和須臾,說:“我可能是唯一知道他在養小鬼的人了。”他哽咽下一口哀氣:“他曾經神神秘秘地和我說過,他經常聽到家里有小孩子笑,睡覺時也聽到過有腳步聲,就在臥室房門外。他那時情緒與狀況都不穩定,我一直以為他在撒謊。可是,直到警方在他家時搜索完了,才發現他以前說的都是真的。”
陳小南屏息凝氣地聽他敘世述,帕克講述的一切與他在家發生一系列的怪事都是如此吻合。
路德新站在帕克躾后沉默不語,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甚至連一絲尺慌的神色也捕捉不到。他似一個傀儡師,看著臺上的紙人給表演。
帕克接著說:“法醫檢測完后,發現尸體內的血液含量極其少,似是被人抽離過一樣,可是身上沒有大型傷痕,只在肚皮血液是從這個微孔中流出山的,但是推斷過于荒謬,這個推斷也沒被上級認可。”
“這……”陳小南也瞪大了眼,眼里充滿了不可思議。
帕克揉揉太陽穴:“更荒謬的還在后面,他的臥室里被搜出了一尊小像,也拿去檢驗。是一具用未滿年歲的死嬰制成,焦黑的身體,上面畫滿了符文。當時警察把這些拿給我看的時候,我就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陳小南微啟的嘴唇顫抖了,問:“他其余的親人,怎么都不來?這些重要的物證不應該給家人們看嗎?還有他的妻子呢?就算離了,也不應該連看一眼都不看吧?”
帕克抿緊了唇,臉色顯得越發青白,片刻開口道:“他的妻子被殺死了,被鑲嵌在他的墻里,就是他供養小鬼的那面墻后。”
陳小南聽著,一股惡寒從心底升起,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不驚呼:“啊?”
帕克取下眼鏡,用手帕擦干鏡片的水霧,重新將眼鏡帶上:“他妻子尸身上的指紋,以及她生前的行為活動,種種都表明是她的丈夫所殺。更何況,在物證里發現了這把匕首……”
他不再側身而坐,而是打開身前書桌的抽屜。路德新的目光隨隨著帕克的手移動,他看到了抽屜里的東西,但是臉上沒有太大的神色變化。
陳小南坐在帕克的對面,剛好可以看見抽屜的東西。雖看不太清,但也能看那是一把由金屬打造的利器。
帕克將金屬利器拿出來了,陳小南瞬間睜大眼定睛看去。
那是一把純色的匕首!長約六寸,匕把上雕刻著鳥樣圖紋。陳小南雖看不出是什么鳥,但鳥展翅于云間的姿態,著實飄逸仙氣。
匕刃有些鈍,看得出并不鋒利。他疑惑,為什么物證里會有一把并不鋒利的匕首。
“這把匕首,好像并不鋒利。”陳小南看了匕首半半晌,不是十分確定。
帕克回應:“這把匕首,確實不鋒利。準確來說,用它削蘋果都嫌麻煩。可是,它卻殺得了被邪靈附體的人。”
陳小南再次被震驚得張大了嘴,眼里充滿了不可思議。路德新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驚訝之色。
“匕首旁放了一封信。”帕克接著說:“那封信是寫給我的。”他更加悲痛了,低垂眼眸,緩緩講起信上的內容。
“這把匕首,是他從寺廟里求來的。養小鬼的時間長了,弊端自然漸漸顯現出來。神智不清、行為反常、身體衰弱,甚至有殺人的傾向,但他都克制住了。可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他一有送走小鬼的想法,那一天便會遭厄運。他也醒悟過來,命運本就是順其自然的,若靠那邪道改命,自己的下場一樣很慘。他妻子也知道他在養小鬼,受不了他瘋瘋癲癲的狀態,這也使他妻子堅定了離婚的想法。他冒著可能丟掉性命的危險去寺廟求福。”
帕克停頓了一下,復而扶扶黑框眼鏡,接著說:“住持給了這把金匕首,純金打造的,他當時花了不少錢。把這匕首請到了家里。住持跟他說匕首雖然遲鈍,但是用自己血開封后,用力插入被邪靈附體的人胸膛中,邪靈自會被驅散,只要不傷及心臟,及時救醫,可保性命,這是一把雖不鋒得,卻可以刺入人體內的匕首。”
帕克又停頓了,他似在垂首思索,仿佛接下來的話讓他很難講出口。
“然后呢?怎么是他妻子死了?”陳不小南心急如焚,也考慮不到帕克此時的情緒。
“我猜,手持匕首,刺入他人體內的人,一定是您朋友最親信的人。”沉默許久的路德新開口了。
“是,也只有最親信的人才會幫忙干這事。”帕克接話道。
“可是,他父母不在清邁,只胡找還未離婚的妻子幫忙。他妻子心軟,決定幫他。當他妻子舉起匕首,將刺入他心口時,他似是被邪靈附體。一把推倒他的妻子,拿起餐桌是的水果刀,將妻子殘忍殺害。妻子鑲嵌在墻壁里。從此之后,他越來越神志顛狂,兇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在臨死前寫下這封信,并將這把匕首托付給我。”帕克將信的內容講完,輕嘆一聲。
“哎!”路德新也嘆了一口氣:“也是個可憐人,您是他唯一可信任的朋友了,他才敢把匕首給您。”
陳小南皺著眉頭,瞪著眼,微啟雙唇,已不知說什么好。
“這把匕首,在我這兒放著也是放著,既然你是小路的朋友,就借你先去用用。希望你的姐姐,能渡過 這次危難。”帕克慷慨地把這把匕首借給了陳小南。
“要立字據嗎?”陳小南很感激帕克。
“不用了,我相信小路,也相信他的朋友。”帕克捂嘴咳了兩聲,“咳咳……我身體有些不舒服,你們先走吧,我可以休息會。”
陳小南小心翼翼地接過匕首,道謝過后,和路德新走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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