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目光微微一凝，輕敲龍案的手也停了下來。

“你倒是明白事理。”皇帝的聲音淡淡，意味難測，“可朕倒是覺得，若沒有源頭，哪來這些謠言呢？”

沈容音聽出話中深意，心頭一緊，卻并未露出絲毫慌亂。

“陛下圣明，自然洞察一切。臣女不過一介民女，怎敢挑動這樣的風(fēng)浪？不過臣女有一點不解——如今后宮與朝堂之事頻頻牽扯，臣女聽聞許多事上，有時民意與謠言似乎能直接影響圣上判斷，不知這些是否也令陛下心中有所疑慮？”

皇帝瞇起眼睛，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她這話說得巧妙，并未直接提及皇后，卻又巧妙地將皇后的身影投射在“民意”與“謠言”中，仿佛無意，又仿佛刻意。

皇帝的目光掠過一絲冷意，聲音卻依舊平靜：“沈小姐，朕要提醒你，議論后宮之事，可是大不敬。”

沈容音連忙低頭，語氣中透著幾分驚慌。

“臣女不敢議論后宮，臣女只是覺得，若這謠言確有幕后之手，百姓們怕是會更加惶恐。臣女愚鈍，唯恐為陛下添麻煩。”

皇帝沒有立刻回應(yīng)，只是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是想將她看穿。

良久，他輕輕嘆了口氣，揮了揮手：“罷了，你的心意朕知道。此事，朕自有分寸。”

沈容音聞言，微微松了一口氣，隨即俯身行禮，語氣恭謹(jǐn)：“臣女不敢擾陛下，若無他事，臣女告退。”

皇帝點了點頭，示意她離開。

沈容音行至殿門時，回頭向皇帝微微一福，目光清明而平靜，帶著一絲無聲的嘲諷，隨即消失在大殿之外。

殿內(nèi)寂靜，皇帝看著她離開的方向，眸光深沉。

他輕輕叩了叩龍案，語氣低不可聞：“有趣的人……”

旋即，他斂起目光，眉間的冷意一閃而過，手中折子被隨手拋到案上。

沈容音才走出皇帝的寢宮，一陣寒風(fēng)迎面吹來，夾雜著冷意，讓她不由攏了攏衣襟。

然而尚未等她邁出幾步，一名太監(jiān)已經(jīng)候在外頭，身形筆挺，笑容謙恭，聲音卻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意味。

“沈小姐，太后娘娘有請，請隨奴才移步慈寧宮。”

她腳步一頓，目光微微一轉(zhuǎn)，心中已有幾分了然。

太后這是坐不住了。

她在心中冷笑，卻未顯露半分異樣，只是輕輕頷首：“多謝公公引路，容音恭敬不如從命。”

一路上，太監(jiān)腳步穩(wěn)健，邊走邊時不時回頭觀察沈容音的表情。

沈容音卻始終淡然自若，目光不偏不倚，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太監(jiān)見她如此冷靜，心中暗暗稱奇，覺得太后對她果然另眼相待。

宮內(nèi)，暖香裊裊，雕梁畫棟間一片肅穆，太后正倚在軟榻上，手邊放著一盞未嘗的熱茶，眉眼間隱約透著幾分焦慮，顯然心思未在眼前。

見沈容音被領(lǐng)進(jìn)來，她抬起頭，面上掛上一絲笑意，卻帶著一絲審視。

“臣女叩見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福體安康。”

沈容音緩緩跪下，行了一個大禮，聲音溫柔而恭謹(jǐn)，聽不出一絲異樣。

“起來吧。”太后揮了揮手，語氣溫和，眼神卻落在沈容音的臉上，帶著幾分探究，“哀家聽說你剛才在皇上那里，倒是委屈你了。”

沈容音心中一動，太后這話說得試探味十足，她連忙低頭，語氣中帶著些無奈：“臣女不敢當(dāng)委屈二字，只是臣女身份卑微，惶恐不安，怕是誤了圣上的意。”

“誤不了，”太后輕笑一聲，“皇上也罷，皇后也罷，他們總要顧著大局。不過，你既然能得百姓擁護(hù)，也得哀家倚重，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呢？”

沈容音聽出話中深意，心頭微微一凜，隨即露出一抹委屈的笑容。

“太后娘娘明鑒，臣女只是一個醫(yī)者，從未想過與朝堂扯上關(guān)系。可臣女畢竟無力左右圣意，只盼能一心治病救人，報答娘娘的知遇之恩。”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表明忠心，又把責(zé)任推得干干凈凈。

太后聞言，眼中的試探之意微微一斂，神色緩和了幾分，招手示意沈容音上前：“既如此，你過來，哀家今日身子有些乏，你替哀家看看吧。”

沈容音上前，伸手替太后診脈，手指輕觸間便察覺到太后確實是血氣不足，心中已有幾分了然。

然而太后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顯然并不只是為了診脈。

果然，太后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關(guān)懷。

“容音啊，你是哀家看重的人，這后宮之中，皇后雖是主事之人，但哀家才是真正為你做主的人。你不必害怕，只要哀家在，你的婚事哀家一定會替你安排妥當(dāng)。”

沈容音心中冷笑，卻故意露出幾分感激的神色，眼中甚至泛起一絲淚光。

“多謝太后娘娘垂愛，臣女感激不盡。只是……臣女真的不是有意頂撞皇命，更不敢抗拒皇后娘娘的安排，這些事情臣女實在無能為力……”

她話未說完，已是淚水盈眶，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頓時讓太后心軟幾分。

太后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語氣帶著幾分安慰。

“傻孩子，哀家明白你的苦衷。你盡管放心，只要哀家在，就沒人能輕易拿你如何。”

沈容音低頭謝恩，心中卻冷靜地分析著太后的每一句話。

“太后娘娘，臣女不敢欺瞞，臣女醫(yī)術(shù)拙劣，卻始終以仁心為念，只想盡力救治每一位求醫(yī)之人。至于外界的流言，臣女從未存有半點借此謀私的心思，更不敢冒犯皇權(quán)。”

她抬起頭，目光澄澈無比，語氣帶著懇切與無奈：“若是臣女的言行讓娘娘誤會，實在是臣女的罪過。臣女今日定當(dāng)竭盡全力，為娘娘調(diào)理身子，以表忠心。”

太后看著沈容音一臉誠懇的模樣，沉吟片刻，心中對她的不滿竟消散了幾分。

想起這些日子自己因為她而生的疑慮與怨氣，竟隱隱覺得有些可笑。

“起來吧，”太后輕嘆一聲，語氣緩和了許多，“哀家也知道，這世道復(fù)雜，你一個女子，既然有醫(yī)術(shù)傍身，自然會招來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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