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李秘書送完她的女兒佳佳，就會到醫院來一趟，然后再去公司工作，程昱便由護工照看。

        晚上何彥下班，就到醫院看護一下程昱。而夏如萍，從始至終都沒有告訴她這個事情。不然以她的性子又得哭上好一陣。而程永霆都是在白天來看望程昱。

        其實何彥從沒想過會遇到程永霆。

        他剛下完班從公司直接趕到了醫院，程永霆就那么坐在樓道的椅子上。

        顯然，他是刻意等著何彥的到來。

        “借一步說話。”

        何彥只得跟了過去。一直到了住院部外花壇邊的椅子處，程永霆才停了下來。

        “坐。”

        何彥看了看那個木質長椅，在長椅一頭坐了下來。

        程永霆便也在另一頭落座。

        他轉頭看了看何彥道：“你之前答應我，要遠離程昱。”

        “我……”

        程永霆輕笑了一聲道：“我知道，是他一直纏著你。但是既然你已經選擇離開，也答應得好好的，那為什么不徹底遠離京城呢？”

        何彥心里一緊，卻沒有回話。

        “如果你是擔心你的媽媽，我跟她也這么多年的夫妻了，我一定會照顧好她。”

        “我也聽李秘書說，這些天都是你在照顧程昱。但是我作為他的父親，我不希望他走那條路。”

        他瞥了一眼何彥，繼續道，“既然我查了你，那么你以前那些事，我也有所耳聞。”

        以前那些事……何彥不覺握了握拳。

        “至于程昱，我不知道你對他是什么感情，也不想知道。但是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講，你跟程昱都不會有結果。那么，為什么不盡早斷個干凈呢？”

        何彥徑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程永霆道：“不勞程董費心了，我知道該怎么做。”

        說完便徑直離開了。他腦中始終徘徊著葉楓曾說過的那些話。

        “曾經我非常喜歡它，可是現在……它臟了。”

        “我說，你的東西我嫌臟。”

        臟了……

        臟了……

        臟了……

        又好像不止葉楓的聲音，而是無數個聲音，甚至以往他接待過的每一個人。他們都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你怎么這么臟啊。

        何彥顫抖著雙手，將手抬了起來，他看了看手掌，又看了看手背。

        好像真的好臟。

        他抬頭看了看住院大樓，那碩大的幾個字亮著紅光。那燈光都虛幻了起來，變成了一個個像要嗜血的惡魔，爭相著朝何彥撲了過來。

        何彥只想逃離，他逃出了醫院，逃到了大街上。

        可大街上那五顏六色的霓虹，就像是來自地獄的爪牙。他們紛紛向何彥伸出手來，好像要把他拉入地底將他吞噬。

        他努力地逃，一直一直向前奔跑。直到在一處黑暗的墻體下才停了下來。

        他雙手抱著頭蹲到了地上。喘息著，顫抖著。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被嚇得嗚咽起來，可是那鈴聲沒有停止。

        也正是那鈴聲，讓他的理智回來了一些，他從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機扔了出去。

        可還是不小心碰到了接聽鍵。

        聽筒里傳來了程昱的聲音。

        “何彥，你在哪兒？是不是我爸爸跟你說了什么？”

        何彥看著不遠處那個亮著屏幕的手機。

        “何彥，你告訴我，你在哪兒？”

        他站起身來，走過去將手機撿了起來。將手機附到了耳邊。

        “我在家里。”

        那頭這才舒了一口氣，“好，那你哪兒也不要去。”

        何彥在就近的路口打了輛車，才回到了家。

        他沒有打開燈光，就摸索到了沙發上躺下，他蜷縮在那個小小的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了一陣急促地敲門聲。

        他睜開了眼睛，卻沒有動。

        “何彥！”

        屋外傳來程昱的聲音。

        何彥緩緩的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他看了看門的位置，起身走了過去。

        門打開，走道的燈光才照了進來。

        程昱探頭看了看屋內，他瘸著一條腿，另一只腳著力進了屋內。他伸手將門邊的開關打開后，屋內才亮了起來。

        何彥只是愣愣地站在一邊。

        程昱走過去將他拉到了沙發處坐下，“是不是我爸跟你說了什么？他說什么你都別聽！”

        良久，何彥才抬起頭看著他，“程昱，你想要我嗎？”說著仰躺在了沙發靠背上，他的眼睛盯著程昱，伸手去解自己的襯衣扣子。

        “你……你說什么？”程昱皺眉道。

        何彥笑道：“你不要了嗎？”

        “何彥，你在說什么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他伸手拉住了何彥那只繼續去解扣子的手，將他從沙發上拉了起來。

        他的眼睛沒有焦距地看著程昱道：“反正，反正這具身體也是臟的，是因為太臟了，所以你也不要了嗎？”

        “何彥……”他將何彥拉進懷里，緊緊地擁抱著他。他的氣息噴在何彥的耳邊，“誰說的！我的何彥是最干凈的！”

        何彥垂下了雙手，啜泣著哭了出來。他的身體因為抽泣而顫抖。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要一遍遍的提醒我，提醒我有多么多么的骯臟，多么多么的不堪。”

        程昱一下一下輕拍著他的后背安撫他。

        “都是我的錯何彥，是我沒有早一點找到你。如果我早一點來到你的身邊……是哥哥來晚了。”

        他們相擁很久。

        程昱雙手扶著何彥的肩膀，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道：“何彥，忘掉過去吧。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假裝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我們一起把過去的一切都忘了，再重新開始！”

        何彥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他笑道：“那我可不會喜歡你這一型的。”

        “那你喜歡哪一型的？我的學習能力一級棒！只要你告訴我，我保證變成你喜歡的樣子！要是你不喜歡我這張臉那可就難辦了……嘖，我這張臉不差吧？”

        何彥笑道：“我喜歡香香的女孩子。”

        程昱憋笑道：“那就更難辦了。”

        何彥伸手輕輕地推開他，抬頭看了看墻上掛著的時鐘，已經晚上快零點。

        他嘆息了一下道：“你趕快回醫院吧。”

        程昱身形一晃，順勢坐到了沙發上，“嘶……走不動，腿疼。”

        “那你剛剛怎么來的？”

        “剛剛不疼，這會兒疼了。我已經跟護工說過了，今天不回醫院了。”

        “啊？”

        “收留一晚吧何彥同學？你看你這小區還是樓梯。我睡沙發也行啊。”

        何彥看了看那個沙發……顯然裝不下程昱這么個大高個。

        晚上倆人躺在床上，一個在床這邊，一個在床那邊。

        良久，程昱才移動著身體靠近了何彥。

        他輕聲道：“我可以抱著你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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