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旺財安慰紅杏，說道：“女子，別太傷心了，你是一個好女娃，可紅波沒有這個福啊，以后，別再想這事了，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紅杏止住了哭聲，說道：“叔，今天太晚了，我沒法回野豬坪了，能不能讓我在你家住一晚，就住在紅波的房間，你能答應我嗎？”

        孫旺財說道：“叔答應你，跟我回去吧。”

        孫旺財把紅杏帶回了家，就讓楊轉過去做吃的，楊轉過看孫旺財帶回來一個女人，大為不解。

        孫旺財把楊轉過拉進了廚房，小聲說道：“他媽，這個就是紅杏，來找紅波的，我給她說紅波讓狼咬死了，已經埋了，還帶她去了墳地，你千萬別把這事說破啊。”

        楊轉過說道：“你個老不死的，咋能這樣咒兒子啊？”

        孫旺財說道：“人哪有咒死的，越咒活得越旺，記住我說的話，紅波讓狼咬死了，前天我們就埋了，你說漏了嘴，兒子就永遠見不著了。”

        楊轉過說道：“哦，我知道了，我去做飯了。”

        紅杏待在孫紅波住的房間里，看到他房間有好多書，她拿下來翻了幾本，她不認識字，也不知道那些書里都說些啥，就把那些書又放回去了。

        房間不大，一個床一張桌子，桌子上有孫紅波的一個鏡框，墻上貼著幾張年畫，吊著一盞電燈，她輕輕上了床，躺在了床上，這張床是紅波躺過的，她現在就躺在這張床上，感受著孫紅波留下來的氣息。

        紅杏躺了一下，一想這事不對啊？就是孫紅波讓狼咬死了，也要辦喪事的啊，可這家里一點辦喪事的痕跡都沒留下，難道是紅波他爸騙自己的？

        一想到這，紅杏心里又有了一絲希望，她離開孫紅波房間，來到了廚房，幫楊轉過做飯，說道：“嬸，我來幫你一起做飯吧。”

        楊轉過急忙說道：“閨女，不用了，就幾個人的飯，嬸一個人就能做好，你趕了一天的路，快去歇著吧。”

        紅杏坐在鍋灶里，開始生火燒鍋，說道：“我不累，在我們家我是老大，經常在家里做飯，嬸子，我叔說前天才埋了紅波，可我沒發現家里辦過喪事啊？是不是我叔騙我的？”

        楊轉過為了保住兒子，只得幫孫旺財圓謊，說道：“閨女，你不知道啊，我們山外的風俗，人死在外邊，就不能回家了，喪事也辦的簡單，紅波又是讓狼咬死的，更不能回家辦喪事了，我們只好用棺材把紅波裝了，挖了坑埋了。”

        紅杏說道：“哦，我們那也有這風俗，你知道紅波的墳在哪兒嗎？”

        楊轉過想，這女子精靈著呢，自己去過一趟墳地了，還要拷問墳地在哪，自己要是說漏了嘴，這謊就圓不下去了，就說道：“我有心臟病，那天紅波下葬的時候，你叔攔著沒讓我去。”

        紅杏說道：“哦，那你以后可得注意身體，嬸，紅波讓狼咬死了，這么大的事，我看你和叔都沒事人一樣，都不傷心啊？”

        楊轉過心想壞了，傷心這事裝是裝不出來的，也怪自己粗心大意，現在紅杏問起來了，還得繼續往下編，就說道：“我們傷心了好幾天，紅波不在了，可我們的日子還要過啊，今天，心情剛好了起來，你這一來，提起了紅波，嬸就想大哭一場。”

        楊轉過說完，眼眶里還真有眼淚了，抽泣了幾下，紅杏急忙去勸她，楊轉過越勸越難受，竟然放聲哭了起來，讓紅杏手足無措，眼淚也止不住流了下來。

        孫紅娟回來了，看到她媽放長聲哭，屋里還多了一個女人，急忙過來勸楊轉過，說道：“媽，你哭啥呢哭，有啥好哭的？”

        楊轉過怕孫紅娟露餡，一邊抓著她的手，在她手心里捏了一下，哭著說道：“娟啊，紅杏來找你哥來了，可你哥已經讓狼咬死了，你爸還帶著紅杏去了你哥的墳地，你說咱們家咋這么命苦的？媽把你哥養這么大不容易，咋說走就走了，你讓媽以后咋活啊？”

        孫紅娟聽明白了，原來是爸媽演了一出戲給紅杏看，好讓紅杏徹底斷了念頭，啥事把爸媽逼到這份上，絞盡腦汁學會了騙人啊。

        孫紅娟看著紅杏，心想這女娃不錯啊，長得漂亮，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再看她的身材，該肥的地方肥，該瘦的地方瘦，難怪把孫紅波迷得死去活來。

        孫紅娟已經喜歡上紅杏了，要是紅杏當自己的嫂子，孫紅娟沒有任何意見，可不愿意她把紅波拐走，既然爸媽都把戲演到這份上了，那自己就不能戳穿，還要讓這出戲更逼真。

        孫紅娟氣呼呼說道：“你就是紅杏啊？要不是你，我哥也不會死，我哥就是讓你害死的，你賠我哥，你賠我哥。”

        紅杏現在對孫紅波的死，信了一大半，心里也傷心起來，說道：“妹子，紅波是你們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只要你哥能活過來，我寧愿自己去死，只要你們能解氣，你們打我罵我都行。”

        孫紅娟說道：“紅杏，我們打你罵你有用嗎？我看你就是一個掃把星，你嫁給誰都會倒霉的。”

        紅杏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了，說道：“我是掃把星？是我把紅波害死的，紅波死了，我活著還有啥意思，我要死，我死了，你們就把我埋在紅波身邊，讓我陪著他。”

        一聽這話，楊轉過和孫紅娟覺得這玩笑開大了，萬一紅杏真有了死的心了，那她們就成殺人犯了。

        孫紅娟急忙說道：“紅杏姐，你千萬不能這樣想，我哥死了，我們已經夠潑煩的，你在別給我們家惹事了，過了今晚，你趕快回去，把我哥忘了，就當從來沒見過我哥。”

        楊轉過說道：“娟子說得對，娃啊，你不能給我家種人命啊，你這么好看的，這么年輕的，還愁以后嫁不出去了？好好活著，以后的路還長著呢。”

        紅杏哭道：“嬸，你知道我有多愛紅波嗎？沒有紅波，我活著還有啥意思啊？嬸，你說我以后該咋辦啊？”

        楊轉過說道：“閨女，我的好閨女，別哭了，你趕了一天的路，先去歇著，我飯做好了，就去叫你。”

        孫紅娟把紅杏扶到了孫紅波的房間里，桌上有一個鏡框，鑲著孫紅波的照片，紅杏把照片揣在懷里，又失聲痛哭起來。

        孫紅娟看到這，心里也很難受，盡管這是演戲，他哥現在在醫院里，活得好好的，可她為紅杏對他哥這份感情感動，她一直想要一個真正的愛情，紅杏和他哥這不就是嗎？

        在這一刻，孫紅娟幾乎要當叛徒了，要把孫紅波真實情況告訴給紅杏，讓這一對有情人別再受折磨了。

        可真這樣做了，孫紅波就要離開這個家，去野豬坪倒插門，那她爸她媽又該痛苦一輩子了，爸媽把他們拉扯大不容易，到現在一把年紀，該享福的時候，還在辛苦操勞，她不能對不起爸媽。

        孫紅娟想到了爸媽，又忍住了，決定把這出戲演到底，把孫紅波徹底留在這個家里，假如要那一個人傷心，那只能是孫紅波和紅杏傷心了。

        這時候，孫紅娟又覺得對不起紅杏，覺得自己一家人都在合伙欺騙她，為她感到不公。

        孫紅娟勸慰紅杏，說道：“紅杏姐，別太傷心了，你這么好，我相信你一定能找一個比我哥更好的男人，你一定能幸福的。”

        紅杏哭道：“妹子，今晚上，你就睡在這，跟我好好說說你哥的事，我要把他的所有的事，都記在腦海里，也給我能留一個念想。”

        孫紅娟點頭說道：“嗯，紅杏姐，你現在別哭了，看到你哭，我心里就難受，聽我一句勸，別哭了。”

        紅杏不哭了，可肩膀還在一聳一聳的，看著孫紅波帶著微笑的照片，手指在上面摩挲著，說道：“明天我走的時候，把這張照片送給我，我想他的時候，就能看看他的照片。”

        楊轉過飯做好了，孫紅娟給紅杏端了一碗，可紅杏心里堵得慌，吃了一口就吃不下了。

        孫旺財也回來了，他悄悄告訴楊轉過，他在村里每家每戶都走了一圈，給村里人說，紅波已經讓狼咬死了，前兩天已經埋了，他怕紅杏去問村里人，讓村里人幫著圓謊。

        到了第二天，紅杏就早早醒來了，她昨晚就睡在孫紅波的房間里，孫紅娟躺在她身邊，給她說了不少孫紅波以前的事，她聽得很認真，兩人一直說了半夜，孫紅娟最后實在困了，紅杏才放過了她。

        紅杏沒有和孫紅波家里人打招呼，她走的時候，帶走了孫紅波那個鏡框，走到村口，遇到一個老人，還問起了孫紅波的事，再次證實了孫紅波讓狼咬死了，在兩天前就下葬了。

        紅杏又去了一趟墳地，在那座新墳堆旁坐了好久，哭著說道：“紅波，你死了我咋辦啊？你說的大事呢？你不是要給洼子拉電辦學校修路嗎？你死了，這些事誰干啊？你就是一個騙子，就會騙我，我要你活過來，你活過來啊？”

        紅杏哭累了，眼淚哭干了，最后才依依不舍離開了那兒，向野豬坪方向走去，這次她沒有走公路，而是抄近道走的那條古道。

        紅杏以前沒有走過這條古道，聽人說這條古道可以通向野豬坪的一線天，而且也聽說這條古道非常難走，路上有餓狼出沒，但她已經不怕了，孫紅波已經不在人世了，她活著就是行尸走肉，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她一個人走在這孤寂的大山中，兩腿無力，兩眼無光，腦子里想的全是孫紅波，一想起他，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

        走到了古道的深處，看到有幾家房子，這些房子已經破敗不堪了，門窗都壞了，房子前邊有幾塊大石頭，她實在走不動了，就坐在這大石頭上歇息。

        這時候，房子里走出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看到紅杏，就像他走了過來，說道：“女子，你餓了吧？”

        紅杏嚇了一跳，回頭看到了他，警覺起來，說道：“滾開，別靠近我。”

        那個男人說道：“我有吃的，你要是餓了，就吃點東西再走。”

        紅杏馬上站起來，邁開步子就走，她知道這些男人是狼，如果給他們一點好臉色，那就別想走了。

        太陽落西的時候，紅杏回到了野豬坪，一回到家，就把自己關進了屋子里，不吃不喝，賈翠娥和銀杏在外邊叫她，紅杏也沒開門。

        賈翠娥和銀杏都知道發生事了，紅杏沒把孫紅波帶回來，看來這個上門女婿的事黃了，紅杏性格硬，好強，遇到這樣的打擊，一時半會轉不過來，可賈翠娥和銀杏都幫不上紅杏，都暗暗著急。

        銀杏說道：“媽，山外的男人就是靠不住，就會耍嘴皮子哄人，以后我要是見了孫紅波，非給我姐出氣不可。”

        賈翠娥嘆了一聲，說道：“認命吧，以后別再想著嫁到山外去了，我看還是咱們山里人信得過。”

        銀杏說道：“可我姐經歷了這件事，都知道我姐招了一個上門女婿，就是咱們野豬坪的人，未必會娶我姐的。”

        賈翠娥說道：“你姐要是當初聽我的話，也不會有這事，這就是教訓，你以后千萬不敢這樣了。”

        銀杏說道：“媽，我從小就是一個乖乖女，你們說啥就是啥，你放心，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自己給自己找男人。”

        賈翠娥說道：“你姐走了一天的路，沒吃東西，別讓身體吃虧，你過去再叫叫。”

        銀杏過去叫門，說道：“姐，姐，快開門，吃點東西吧。”

        紅杏打開了門，也沒和銀杏說話，先去了后院的茅房，讓小肚子輕松過了，回到了屋里。

        銀杏急忙端來了一碗飯，說道：“姐，吃點東西吧。”

        紅杏木然說道：“媽，銀杏，孫紅波死了，我以后不會再找男人了，我一個人過一輩子。”

        賈翠娥和銀杏都愣了，賈翠娥問道：“咋回事？他是咋死的？你去過他家了？”

        紅杏傷心說道：“他是在回野豬坪的路上，讓狼咬死的，他沒有對不起我，他還想著來當我的上門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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