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翠娥說道：“你叔夜個出山給紅波買藥，到現在還沒回來呢，我想讓你帶我去找找。”

        張三萬穿上棉衣，說道：“我叔腿不美，咋能讓他去啊？給我說一聲讓我去就行了，我叫上旺民，咱們趕緊走。”

        張三萬和就賈翠娥出了門，又去叫了張旺民，三個人急急忙忙往北洼走，然后摸索著上了山。

        賈翠娥腳底下打滑，張三萬張旺民就拉著賈翠娥爬山，爬了有三里多地，三個人就發現了張長久的一只棉鞋。

        這下大家就緊張起來，在四周尋找著，大聲叫著張長久，隨后，張三萬發現棉鞋附近的一個雪窩，雪窩上邊讓風吹平了，不用心找根本發現不了。

        張三萬和張旺民開始刨雪窩，刨了一米多深，終于看到了張長久的頭，兩人七手八腳把張長久拽了出來。

        張長久已經昏迷過去了，賈翠娥一看就大哭起來，張三萬頭趴在張長久的胸膛上，聽了一下，說道：“嬸，別嚎了，我叔心還跳著，還沒死，咱們趕緊把我叔弄回去。”

        張長久身上背著一個包，包里全是治傷消炎的藥，他早上返回下山的時候，滑進了雪窩，咋樣掙扎也爬不出來，眼看著積雪要把頭頂埋住了，就脫了自己一只棉鞋，扔了出去，也是這只棉鞋引起了張三萬他們的注意，這才發現了埋在雪窩里的張長久。

        張三萬背起張長久，和張旺民賈翠娥一起下山，到了山下后，張旺民換了張三萬，他背著張長久，一路小跑著回到了張長久家，把張長久放在了火炕上，賈翠娥給炕洞里填上柴火，把火炕燒起來。

        張長久的一只腳凍壞了，賈翠娥情急之下，解開自己棉衣，把張長久的腳抱在懷里，用自己的體溫去暖張長久。

        大約有一頓飯時間，張長久才醒了過來，大家一看張長久醒了，才松了一口氣，張三萬和張旺民也就回去了。

        賈翠娥連哭帶笑，說道：“你狗日的，可把我嚇死了，咋能掉進雪窩里呢，你要是死了，我以后咋辦啊？”

        張長久笑道：“我叫長久，命長久著呢，咋能輕易死啊，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說了，我回來了。”

        賈翠娥說道：“只要你沒死，你想咋都行。”

        張長久說道：“我掉進了雪窩，咋都爬不上來，心想真要完蛋了，沒想到你還能帶著三萬旺民去找我。”

        賈翠娥說道：“夜黑我一夜想你，到了天亮了，就想著你快回來了，咋都看不到你的人，沒辦法了就去找三萬，帶我一起去找你，你狗日的還不瓜，人掉進雪窩了，還知道把鞋扔出來。”

        張長久笑道：“我還沒瓜嚴實，不過你要是不去找我，我就扔了鞋也沒用，你到我身邊來，我的腳不用暖了，我的手需要暖。”

        賈翠娥很聽話，放了張長久的腳，坐到張長久身邊。

        賈翠娥說道：“長久，你忍一下，我先去給孫紅波送藥，把藥送了我回來，我哪兒都不去，就陪著你。”

        張長久說道：“那好，快去快回。”

        賈翠娥拿下張長久的手，扣上棉衣扣子，拿了張長久買來的藥，就去了孫紅波家。

        孫紅波一直擔心張長久的安危，張三萬從張長久家出來后，就來看孫紅波，把找到張長久的事給孫紅波說了，孫紅波非常感動。

        賈翠娥來送藥來了，孫紅波一眼就看出來，賈翠娥棉衣扣子上下沒扣整齊，也不好意思提醒她。

        賈翠娥放下藥，想著張長久還在家里等她，也沒多停留，給銀杏叮囑了幾句就回去了。

        孫紅波讓銀杏打開了藥包，看到有兩瓶治傷的白藥，一大瓶酒精，兩瓶紫藥水，十幾盒口服消炎藥，還有幾包紗布，孫紅波不由高興起來，有了這些東西，他的傷很快就能痊愈。

        孫紅波看過了服藥說明書，先服了幾粒消炎藥，用酒精棉球擦拭了傷口，讓銀杏給他的傷口撒上白藥，這次撒上之后，有一絲清涼的感覺，隨后又纏上了紗布。

        孫紅波又讓銀杏給田妞送了一點藥，銀杏很聽話，急急忙忙去送了藥，也沒停留，就趕回來了。

        隨后的幾天，孫紅波按時換藥，按時服藥，身上的傷口也沒發炎，傷口恢復的很快，疼痛完全消失了，而且傷口開始長新肉了，也能下炕做簡單的活動了。

        孫紅波有了精神，他的掃盲班就繼續開課了，按照他列出來的授課計劃，給這些女娃們灌輸知識。

        這樣又過了一段時間，到了臘月，洼子還是那樣，到處雪白一片，到處天寒地凍，雖然有了太陽，但太陽的熱量到了洼子里，一點都感覺不到溫暖，第一場雪還沒化，又下了一場大雪，這次徹底把出山的路封死了。

        雖然出不了山，但過年還是要過，洼子的人過年也有特色，過年吃肉還是要吃的，養了肥豬的人家，早在臘月二十開始，就有人家陸續殺豬，能賣的賣一點，賣不了的留下來做成臘肉，臘肉便于保存，一直能吃到第二年的夏天。

        下來就是用白土漫墻，在山窩里挖一些白土，用水化開，把屋里煙熏黑的墻用白土水涂一遍，墻壁就變白了。

        女人們剪窗花，紅的綠的，各種動物植物圖案，心靈手巧的女人剪出來的窗花，惟妙惟肖，特別漂亮，貼到了窗戶紙上。

        下來還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貼對聯，以前洼子的人不識字，但對聯還是要貼的，在紅條紙上，用大碗小碗拓出圓圈，意思是圓圓滿滿，貼到門框上，也別有一番風味。

        今年洼子有了認識字的人了，孫紅波家里就熱鬧起來，每天都有人來找他寫對聯，孫紅波的毛筆字寫不好，也不管他寫的是啥內容，但只要寫出來，洼子的人就很高興。

        一過臘月二十三，年氣就濃了，幾家合起來做一擔豆腐，有的是用黃豆做的，有的是用黑豆做的，山里水硬，做出來的豆腐也硬，掉在地上都摔不爛。

        再往前，就開始蒸饃了，家家戶戶都要蒸幾鍋饃，當然少不了蒸包子，肉包子菜包子豆包子，誰家婆娘手巧，蒸出來的包子就好看好吃。

        這里人還要過兩個小節，臘月二十五，要吃五豆，意思是吃五豆年年有，到了臘月二十八，要吃臘八，意思是吃臘八年年發，等吃了臘八，也到了年三十了，大家就要包一頓餃子吃。

        銀杏和賈翠娥提前說好了，要一起到孫紅波家來過年，還能看春節聯歡晚會，這也是他們看第一個聯歡晚會，賈翠娥和張長久就同意了。

        天還沒黑，銀杏就過去叫了賈翠娥和張長久，張長久腳凍傷了，到現在走路還一瘸一跛，不過這絲毫不影響他炕上的活。

        賈翠娥和銀杏弄了四個菜，四個人坐下吃了，然后又去包餃子，餃子餡是蘿卜和肉拌的，餃子剛出鍋，晚會就開了，一家人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吃著餃子。

        孫紅波看著一家人其樂融融，忽然想起自己爸媽和弟弟妹妹了，往年，他們一家人也是這樣高興，圍在一起吃餃子，可今年物是人非，自己來到了野豬坪，跟銀杏一家人過年。

        孫紅波想到這，不由傷感起來，背過人抹了一把眼淚。

        銀杏看到了，就走到孫紅波身邊，說道：“紅波，咋不高興了啊？看電視里那個傻子多有意思啊，都沒把你逗笑。”

        孫紅波說道：“我高興著呢，你們看你們的，別管我。”

        銀杏說道：“你高興個屁，我看到你抹眼淚了，你告訴我，是不是想大寨的爸媽和弟妹了？”

        孫紅波說道：“過年了，都想跟自己家人在一起，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在外邊過年。”

        銀杏說道：“這也是沒辦法啊，要是不下大雪，咱們就能出山，去大寨家里過年了，你放心，今年在我家過年，到了明年，咱們回大寨過年，到那時，爸媽的氣也消了，咱們高高興興過一個年。”

        孫紅波說道：“那咱們就說定了，到了明年回大寨過年。”

        底下的活忙完了，四個人都上了炕，賈翠娥和張長久坐一起，銀杏和孫紅波坐一起。

        張長久手不安分起來，在被窩里摸賈翠娥，賈翠娥一緊張，就讓孫紅波和銀杏看出來了，不過兩人也沒做聲，繼續看電視。

        賈翠娥看張長久神不住了，就說道：“紅波，銀杏，電視里放的都是啥啊，我們看不懂，不看了，回家去了。”

        銀杏說道：“媽，正好看著呢，再看一會吧。”

        賈翠娥說道：“唱呀跳呀的，都是你們年輕人看的，媽上了年紀了，不喜歡看這，和你伯回去了，長久，咱們走。”

        賈翠娥拉了張長久起來，兩人下炕要走，銀杏下了炕去送他們，關了院門屋門回來，屋里沒其他人了，銀杏就隨便起來，一個猛子扎進孫紅波懷里。

        孫紅波肩膀上的傷疼了，可他咬著牙忍著，摸著銀杏的后背，說道：“銀杏，別鬧了，好好看會電視。”

        銀杏說道：“咱媽咱伯都不看電視了，咱們還看啥電視啊？一邊干活一邊看電視。”

        這些天，孫紅波一聽銀杏要干活心里就害怕，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利落，有時候運動量一大，肩膀上的傷口就疼，銀杏嘴里說要體諒他，可上了炕要干活了，就不管這些了。

        既然遲早要做這項功課，那就早早做了，銀杏也就死心了，自己也能好好看電視了。

        孫紅波和銀杏剛做了一半，就聽到外邊有吵吵聲了，一聽聲音，還夾著一個女人的哭聲。

        孫紅波要從銀杏身上下來，可銀杏死死摟著他不放手，孫紅波說道：“讓我出去看看啥事，一會回來再繼續。”

        銀杏說道：“現在就是天塌下來也不放你走，好好干活，干完了我在放你走。”

        孫紅波說道：“我要去看發生啥事了，別出了人命。”

        銀杏說道：“能出啥人命啊？你沒來洼子之前，幾十年了也沒出過人命，你現在一走，還真要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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