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祝福落下，悄無聲息地融入洋溢的喧囂中。

        以紅為底色的舞臺煥然一新，早早等候在旁邊的表演人員臉上是迫不及待的興奮。

        七弦琴上，染著新蔻的素手淺淺撥弄。輕顫間，雅致的琴音便由此向四周擴散。

        唯有牡丹真國色，況是期間更有王。

        盤坐的人艷麗但卻非妖媚，那是一種和“褻玩”有著天壤之別的莊重。

        肅殺的琴音今日成了調和的鋪墊，惹得蔥燒海參滿懷打趣地看向正看著臺上發呆的唐菱伊：“說來……還是大人的面子足，平日可很少見得燕太傅有這樣主動的時刻。”

        擔仔面附和：“聰少說得一點也沒錯。”

        他四處看了看，暗暗咋舌：“不說燕太傅，就看其他幾個，myron，姬老板……呵，若非大人開口，哪怕是花費上重金，怕是也難讓這些人齊聚一堂。”

        “這倒是，說回來我上次想請myron去替新開的店鋪個場子，他開了……”蔥燒海參興致勃勃地算起了每個人的出場費，高昂的金額聽得一旁發呆的唐菱伊眼皮一跳。

        唐菱伊：“……”

        為什么突然感覺自己像一個白嫖的無良商家？

        【心虛jpg】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贏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

        咿呀的唱詞柔情百轉，靈活的身段惟妙惟肖。

        看著臺上一舉一動都難掩風情的霸王別姬，在欣賞之余，心底那股心虛莫名地愈發強烈起來。

        “大人可是有煩心事？”

        白發晃過視野，唐菱伊勉強從愧疚的情緒中抽離：“并無，只是沒料到自己竟少算了一件事。”

        她看向手持書卷的龍須酥：“怎么過來了？蘇酥……是沒算到晚上該吃些什么嗎？”

        最后一句明顯是打趣，龍須酥臉紅了紅，他張口似乎想說話，但最后還是又怯怯地閉上。

        唐菱伊瞥過意欲向這邊走來的蟠龍菜，突然意識到什么：“還是說，你們……又要我來評判什么賭注？”

        空桑里喜愛算卦的也就這么兩個，曾被纏著判斷孰是孰非的唐菱伊對這套流程很熟悉。

        “說吧。”她看向在并肩而立的兩人。

        蟠龍菜愣了愣：“大人想讓我們說什么？”

        當然是你們想讓我猜什么啦。

        唐菱伊理直氣壯地看著他。

        誤解了她這一眼神的蟠龍菜表情古怪了一下，但良好的素養卻讓他很快又就著這個話題說了下去：“在座幾人……大人更喜歡誰？”

        唐菱伊：？？？這什么奇怪的問題？

        她給了他一個無語的眼神：“……這簡直是你們倆有史以來打得最爛的賭。”

        更？她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好伐？哪來的更？

        【端水大師jpg】

        “呵。”蟠龍菜輕輕地笑了笑，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無心之失到底是有多不妥。他正欲說些緩和的話，旁邊久等多時的其他人熙熙攘攘地擠了上來。

        被排開的蟠龍菜無奈地搖了搖頭，身旁面容冷峻的男子輕哼了一聲。

        蟠龍菜：“……太史殷？”

        身著墨藍色袍子的男子看了他一眼，似是在說“何事”。

        蟠龍菜將那輕抿的嘴角盡收眼底，看著不遠處那女子被簇擁著的一幕意有所指道：“不主動的話……可就什么都沒有了。”

        太史五龍羹：“……溫馴之輩，無甚意思。”

        話語間是全然的拒絕，不過那渾身散發著的不悅，卻是更明顯了。

        蟠龍菜輕笑著搖了搖頭，也不再說話。

        ……

        酒興正酣。

        白琊和東柏跳上了桌，行事和一旁端莊素雅的桂花酒以及冰糖湘蓮截然不同。

        吆喝著自娛自樂還不夠，幾個沉迷于酒精的家伙又向唐菱伊蠢蠢欲動地伸出了手。

        “大人與我暢飲一杯！”

        “這新來的酒確實比之前的還好一些，來，大人……”

        “啪！”

        幾聲清脆充當了終止符。

        少年模樣的詩老師冷眼看著這幾人：“嗜欲喜怒之情，賢愚皆同。然，賢者節之，愚者縱之，多至失所。”

        素來溫和的大師兄此刻也沒了好心情：“酗酒傷身，白琊、東柏，你們該多聽邵老板的勸才是。”

        旁邊的國文老師冷笑了一聲：“和醉鬼說話，你們也不嫌白費口舌。”

        說著一旁靜止的書頁就開始了瘋狂的翻動。

        唐菱伊一驚，忙伸手去攔他。

        焉噠噠的元汲叼著根草幸災樂禍：“人生的樂趣不在于折騰，而在于……看你們折騰。”

        “白先生若是嫌書打得不夠重，在下倒是有一招。”喬賢也樂得添把火，“不若先用這把鞭子把他們捆綁起來再收拾如何？”

        他雙手持鞭輕晃手腕，“噼啪”的聲音讓醉醺醺的幾人頓時清醒了不少。

        “可是要比劍賦詩？”白琊“哈哈”一笑，左手握杯，右手抄起長劍即興給旁側的諸位來了一場“美人舞劍”的表演。

        清冷的月亮透過天窗獨射在他身上，像是天然的燈光。

        凜冽的劍氣被溫香暖玉消弭于無形，襯得那人的動作愈發瀟灑。

        這荒誕的故事走向讓眾人愣了愣，而后，無法抑制的笑聲從唇齒間泄露，開水白菜無奈地嘆口氣停止了手里的動作。

        “……孺子不可教也。”

        “這等景象著實有趣，可得拍下來好好欣賞！”

        “紹老板辛苦了！”

        “……”

        熱烈的喧囂聲引來更多人的參與。

        俞生拋下竄到佛手排骨和阿云那一圈開始興致勃勃討論起武學的飛龍，和玉相遙并排著向這里走來。

        唐菱伊正和面含笑意的雪霽輕聲探討著“制香”的一二三，天湘坐在一側不時地附和幾句。

        “陌上花開，蝶翅翩飛。”

        談得興致正起，言笑嫣然的粉衣美人突然道：“不知大人明日可有空與我同賞一番這好雨時節？”

        明日？

        唐菱伊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半壺酒，道：“如果……我起得來的話。”

        潛臺詞一目了然，雪霽忍不住輕笑出了聲。

        他們談得太過融洽，自覺有些被排斥在外的天香白冀眼神黯淡了一秒。

        唐菱伊頓了頓，默默出聲攪和了空氣中若有似無的滯塞感：“說來，前些天天湘你送我的那款香有一味我沒猜到，除去沉香、茉莉……”

        她慢慢羅列了其他物：“可是還缺一味？”

        “側柏葉。”面容冷淡的男子臉上帶上了些喜色，那是一種處于最擅長領域之中的自信。

        款款而談，讓眉心那點紅亮得愈發奪目。

        唐菱伊低低地笑了笑。

        許是因為自身經歷的緣故，她很討厭“苦難教育”這一詞。如果可以，她更希望這些孩子能順順暢、毫無阻礙地在自己喜愛的領域中熠熠生輝。

        世間美好，莫過于看著珍寶毫無顧忌地展露鋒芒。

        而她，只要做那名暗處的守護者就好。

        臺上，悅耳的音樂傾瀉而出。

        剛剛被調皮的小孩們搗亂，新風鰻鲞手中的電吉他被劃出刺耳的雜音，忍無可忍的素蒸音聲部制止了騷亂，指揮棒敲過頭和木樁，站在中央的夙音國主為今日獻上了一曲蓬萊的仙音。

        視線慢慢滑過一旁猜拳正樂呵的蕭大當家、大周和杜廣他們三，本就柔成春水的心變得更加粘稠。

        酒，是個好東西。

        不然也難以得見矜持的乃瑜臉上泛起紅云、凌厲的謝古月雙眼迷茫的模樣。

        惡作劇得逞的何崢正笑得開心，卻猝不及防被等候已久的龍鳳配和呂泓逮著灌下了自己的“成果”。

        普茶嫌棄地往旁邊靠了靠，正定八大碗也是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

        眾生百態，但這何嘗又不是一種幸運。

        唯安居樂業之邦，方得喜哀交融。

        鬧哄著，夜也漸漸深了。

        四四方方的長桌被一個又一個圓桌取代，相熟的魂們約在一起靜靜地欣賞著前方的表演。

        煥然一新的舞臺被投影出的山水取代，表演的魂們臉上還帶著沒褪去的紅暈。

        唐菱伊接過身旁雪梨肘棒遞來的黑磁盤：“這是什么？”

        雪梨肘棒：“是我拍攝的影片。”

        身體不好的導演輕咳了兩聲，眸底是殷切的期盼：“是容榭和古大哥一起主演的，大人可要好好看看。”

        “他們倆嗎？”唐菱伊欣然點頭，“那倒是，辛苦黎雪了。”

        “不必。”雪梨肘棒并不覺得這是多勞煩的事情，他喜歡拍攝，也喜歡……讓大人和自己一起享受所長帶來的樂趣。

        他還想借著這難得的機會和唐菱伊多說幾句，但這一晚的人著實是有點太多了。

        沉默的蓮將軍跟在提著禮物的一品鍋和太極芋泥身后，探討了一晚上“降魔伏妖”的鼎湖上素、糯米八寶鴨和臘八粥也從另一邊向臺前靠近，還有來自海邊的羅響、朗東星，域外的俾路斯，東跑西竄的鬼火綠、海米升百彩……

        雖并未有過溝通，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想搶在最后的煙火即將升起前成為距離唐菱伊最近的那一個。

        “誒，你們別擠呀！誰踩本少爺鞋了！”

        “……對，對不起，可不可以讓，讓我過一下。”

        “有辱斯文。”

        “guys！這可是我剛燙的西裝！”

        “等等……”

        高低不同的聲音從大殿向外擴散，隨著風踏過空桑的領地，與蟬鳥繾綣，同碧波綿延。明月不堪重負地探出頭想要一窺“罪魁禍首”的面目，耳邊卻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噼啪”與歡笑聲。

        “……所以現在該說什么？”

        “新，新年快樂？”

        “……噗呲！”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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