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容真這個皇貴妃的特殊就不用多說了。

　　旁的不說，你見歷朝歷代哪個貴妃能手握兵權(quán)，宿衛(wèi)禁中，深得皇帝，皇后信任，卻又表現(xiàn)的不爭不搶的？

　　她選擇的歸真殿也挺有意思，以前這里是宮中的一所道觀，不用奇怪，宮中的人們也有信仰。

　　參拜三清的地方在甘露殿北邊，禁內(nèi)把門的地方，估計是文皇帝想要三清守住宮門，畢竟道家的戰(zhàn)斗力好像比慈悲為懷的佛陀菩薩什么的要高上一籌。

　　宮中也有佛寺，在宮內(nèi)東北角的地方，香火一直比道觀好。

　　從兩晉開始，和尚們傳播信仰方面就獨領(lǐng)風(fēng)騷，如今宮內(nèi)貴人們多數(shù)信佛就可見一般。

　　阿史那容真對佛道都不感冒，她是天神的子民，一直未曾有改變信仰的跡象。

　　選擇歸真殿作為宿處，不是因為她對道家有好感，而是這里靠近甘露殿，她想離著丈夫的住處近一些，有什么事趕過去也快。

　　尤其是李破時不時就出宮溜達(dá)一圈，她能很快得到消息并前去護(hù)衛(wèi)在丈夫身邊。

　　自從嫁給李破之后，這位西突厥的始波羅就一直以丈夫為念，其他的都不很在意。

　　比如說教導(dǎo)女兒練武，不是想將女兒培養(yǎng)成像她一樣勇武的巾幗豪杰，而是因為她知道丈夫喜歡強健的女人而已。

　　有這樣一位親娘，也難怪李真愿意往清寧宮跑……

　　………………

　　“啟稟娘娘，陛下入宮后去了歸真殿。”

　　聽了宮人的回報，李碧揮手屏退宮人，松了口氣之余，也是暗自嘆息了一聲，心情比較復(fù)雜。

　　她既希望丈夫能聽她相勸，對宮嬪們好一些，卻又不愿丈夫隨意沾惹花草，惹她心煩。

　　女人啊，就是這么難，想當(dāng)個合格的皇后，就更是難上加難。

　　“來人，去問問李原在做什么？”

　　不一會，宮人回稟，“娘娘，殿下正督促宮人制作宮燈。”

　　“今日他沒有課業(yè)嗎？”

　　“外朝皆已休衙，殿下的功課也停了，您應(yīng)該知道的……”

　　李碧哦了一聲，覺得兒子有些不務(wù)正業(yè)，可年關(guān)頭上，玩耍上幾天倒不算什么，也就無心把兒子揪過來教訓(xùn)。

　　接著她便吩咐道：“年關(guān)就在眼前了，入宮探視的人也多了，去，傳本宮令諭，宮內(nèi)令禁都小心些，告訴各處殿宇，小心火燭，另外凡入宮之人，都要嚴(yán)加管束，莫要生了什么事端。”

　　今年宮里明顯比去年熱鬧了些，人多了嘛，而且入宮探視的人也比往年多，李碧琢磨著是不是應(yīng)該放一些人回家省親，表明一下宮中寬明仁厚的態(tài)度。

　　不過最終還是作罷，主要是李碧不想多事。

　　宮嬪們還都年輕不曉事理，回去容易亂說話，若是弄出些男男女女的事情來，還不夠人操心的呢。

　　歷朝歷代的六宮之主大概都是這種心理狀態(tài)，所以民間也就慢慢有了一入宮門深似海的說法。

　　待著沒事，李碧又令人把王琦召到清寧宮，交代了起來。

　　今年本來還準(zhǔn)備進(jìn)行一場采選來著，可被會盟和科舉諸事給耽擱了，于是此事便挪到了明年，是年初還是天氣暖和一些再進(jìn)行，李破都交給了妻子決定。

　　這是大唐第一次進(jìn)行大規(guī)模的選秀活動，當(dāng)初的那場進(jìn)選無法相比，不然的話也不會被外朝之事給耽擱下來。

　　按照以往宮中采選的規(guī)矩，事先要昭告天下，宮中要派出不少宮人到地方上去，從各地選擇容貌端莊，品性絕佳的女子入宮。

　　不要聽信那些鄉(xiāng)野傳聞，除非皇帝貪花好色，沉溺于享樂，不然的話平常人家的女子是進(jìn)不了宮廷的。

　　不論是進(jìn)選還是采選，多數(shù)都是貴族女子的事，鄉(xiāng)野村姑長的再好，想要入宮也比登天還難。

　　………………

　　而在宮廷之外，也有人在議論此事。

　　“明年大選的消息你聽說沒有？”一身貂裘的郭氏小聲問著身旁的張氏。

　　兩個女人衣著華美，姿態(tài)雍容，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

　　下了馬車，一邊小聲說著話，一邊打量著宮門，她們是結(jié)伴入宮探視自家女兒的外戚。

　　郭氏是鴻臚寺卿獨孤開遠(yuǎn)的兒媳，金州郭氏女。

　　張氏則是長安宇文氏的媳婦。

　　都是長安頂級世閥中人，和歷代皇室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聯(lián)。

　　當(dāng)然了，如今的李氏皇族就要差上一些，沒那么多亂七八糟的親族，這些世閥也只能把女兒送入宮中，才能和皇室搭上橋梁，估計得等個三四代之后，皇室興盛起來，才能恢復(fù)以前那種盤根錯節(jié)的模樣。

　　張氏緊了緊披風(fēng)，依舊年輕秀美的臉上被冷風(fēng)一吹，立馬浮起一片紅暈，看的年紀(jì)較大的郭氏一陣羨慕嫉妒恨，心里不由不厚道的念叨了幾句，都當(dāng)娘的人了，竟然還這么騷浪，真是見了鬼了。

　　張氏不知閨蜜心里正在罵她，心情很好的笑道：“我聽說今年就要舉行的，只是陛下離京了一段日子，這才給耽擱了下來，也就推遲到了明年。

　　怎么？獨孤還有女兒想入宮伴駕？可宮中的位子就那么多，獨孤家的女兒那么貴重，不會輕易去侍奉旁人吧？”

　　張氏說話比較耿直，郭氏笑笑，很想說上一句，你家二娘如今近況如何？

　　嗯，宇文二娘前些年嫁給了秦王李世民，沒幾天秦王就失蹤了，你說倒霉不倒霉，只是當(dāng)年倒霉的可不止宇文二娘一個，多少人都掉進(jìn)了隴西李氏的大坑里，他們獨孤氏更不能免，所以也就不用互相傷害了。

　　塑料閨蜜日常一邊斗著心眼，一邊緩步走到宮門前，向守衛(wèi)在宮門前的官吏講明身份以及入宮緣由，好大一會才被放了行。

　　從人們無法進(jìn)入，只能等在宮門之外挨凍。

　　這還只是女眷，男人的話就更麻煩，不管你是什么高官，想進(jìn)去探望宮中貴人，都要走不少的程序。

　　………………

　　進(jìn)入太極宮的范圍，外圍是一些朝廷的衙署，如今都已歇衙，沒多少人路過。

　　郭氏和張氏兩個人被人引著漫步向前，左顧右盼間，張氏嘆息一聲道：“有幾年沒有入宮了，這里好像沒什么變化。”

　　她的丈夫宇文修業(yè)在長安令衙為官，不是什么高官，娘家那邊則在吏部，好像比夫家強上不少。

　　可長安的家族不能看表面，宇文修業(yè)雖然不成器，可卻出身北周徐國公宇文貴一枝，堂伯宇文儒童身在太常，時人皆稱之為宇文大府。

　　其他的兄弟子侄多數(shù)都在京師或者京兆為官，依舊是長安比較顯赫的門戶。

　　所以不論是在大業(yè)年間，還是李淵占了長安之時，他們都是出入禁中的常客，只是如今形勢有點微妙，想要入宮來瞅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比如張氏就已經(jīng)有幾年未曾入宮，就更別提見駕什么的了。

　　郭氏在旁邊深有同感的點著頭，大家都是同病相憐，獨孤氏和宇文氏一般，如今同樣在走下坡路，她也有幾年沒進(jìn)來過了。

　　隨著隋末戰(zhàn)亂的結(jié)束，晉末余毒日清，鮮卑貴族們再也無法找回昔日榮光，很多人此時已經(jīng)不愿再提起自己的鮮卑姓氏。

　　像獨孤和宇文這樣有著明顯鮮卑印記的門戶，都會日漸衰落下去，只是兩個身處其中的女人還無法那么清晰的體會到罷了。

　　“孩兒們?nèi)雽m也有兩年了吧？一直好像沒有什么好消息，如今大選在即，又要有不少女子入宮……你說陛下會不會是……”郭氏放下那些無謂的感慨，有些憂慮的道。

　　張氏也被她引動了心事，只是嘴上卻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姐姐可莫要亂說話，陛下忙于國事，她們就要耐得住寂寞……

　　我聽說……”

　　說到這里，張氏一下壓低了聲音，郭氏會意，立即支起耳朵湊了過來。

　　張氏小聲道：“我就是聽了些傳聞，你聽了也就聽了，莫要外傳。”

　　“小妹理會得，姐姐盡管道來，咱們又不是外人。”

　　“我就是聽人說起過一嘴，陛下喜歡那些強悍一些的女子，嬌滴滴的美人反而不得他心意……”

　　聽到這里，郭氏暗自翻了個白眼，這事誰不曉得？還用你來說，弄的神神秘秘的，還以為是什么隱秘之事呢。

　　只是張氏接下來的話就有那么點意思了。

　　“還有就是聽說陛下曾經(jīng)說過，新入宮這些女兒都還太小，不好行那人倫之禮，得等一等……”

　　說完，兩個熟透了的婦人大眼瞪小眼，都有點臉紅心跳，慢慢的目光漂移開來。

　　她們的心里同時想到了一個人，也便多了許多遐想，陛下莫非喜歡的是人（和諧）妻，那以后入宮可要小心一些了呢。

　　鮮卑人的血脈正在復(fù)蘇當(dāng)中……

　　良久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雄偉的太極殿出現(xiàn)在她們視線之內(nèi)，都無心再做觀覽，直到將太極殿拋在身后，郭氏才又略帶尷尬的道：“沒想到陛下還是個憐香惜玉之人。”

　　張氏額頭見汗，覺著臘月里的寒風(fēng)也不那么冷了，一邊稍微松了松披風(fēng)的系帶，一邊點頭道：“所以說啊，讓她們耐心些沒有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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