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灘上，喊殺連天。

　　沙匪和唐軍士卒縱橫來去，馬蹄帶起陣陣黃土，攪的煙塵四起，連陽光都暗淡了幾分。

　　騎士們不停的揮舞著戰(zhàn)刀，伴隨著的是一聲聲充滿野性和殺氣的怒吼，一蓬蓬鮮血飛濺而出，染紅了饑渴的戈壁灘，凄厲的慘叫聲不時響起，每次都幾乎代表著一條鮮活生命的消逝。

　　箭矢帶著令人恐懼的銳嘯四處飛射，不時有人為箭矢所中，慘叫著栽下戰(zhàn)馬。

　　唐軍憑借著他們精良的武器，護甲，以及嫻熟的戰(zhàn)陣技能漸漸占據(jù)上風(fēng)，并很快將主動權(quán)化為了勝勢。

　　他們在軍官的帶領(lǐng)之下，在戈壁之上往來沖突，所到之處，沙匪紛紛被斬落馬下，彪悍的唐軍將士向敵人盡情的展示他們的武勇。

　　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已將沙匪趕的狼奔豕突，四散而去，唐軍士卒猶自憤恨不已，在囊中抽出弓箭，于疾馳當(dāng)中將那些落后的沙匪射下戰(zhàn)馬。

　　廝殺漸漸平息，程知節(jié)摘下面巾，大口的呼吸著那帶著濃重的土腥味的空氣，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胸膛。

　　那里被人斬開了老大一條口子，露出里面灰撲撲的皮甲，好在老程命大，這一下要是向上斬出，程大胡子的腦袋恐怕就保不住了。

　　“傳令，不要追了，收拾一下，留幾個活的，其余都殺了，咱們?nèi)ニ麄兊睦铣残菡麅商煸僮摺！背讨��?jié)怒氣爆棚的吼了一聲。

　　出了玉門剛兩天就被一群不知所謂的賊人給盯上了，這些沙匪應(yīng)該是附近綠洲上的一些部落的人，估計是很久沒有買賣，已經(jīng)窮瘋了。

　　不然他們也不會對程知節(jié)一行人下手。

　　事實也證明他們確實打錯了算盤，就算他們召集了能夠召集的所有人馬，在數(shù)百唐軍精銳面前也是不堪一擊。

　　……………………

　　程知節(jié)一行又走了一個多月，才從福祿城趕到玉門，別看在程知節(jié)等人感覺當(dāng)中，已經(jīng)走到了天邊，可這里確實還在中原王朝的傳統(tǒng)勢力范圍之內(nèi)。

　　夏朝到前秦，這里是西戎，匈奴等部族的地盤，一直到漢武帝時期，始置玉門縣，隸酒泉郡，這無疑是絲綢之路的產(chǎn)物，中原王朝的影響力開始向中亞地區(qū)延伸。

　　從那時開始，到魏晉南北朝，再到前隋，哪個都未曾放棄這里，郡縣也設(shè)置的越來越多，玉門城作為通往西域的一個重要的節(jié)點，只要中原王朝還能維持，這里就一定會有中原軍人駐守。

　　程知節(jié)等人來到玉門城的時候，迎接他們的是玉門城主孫世恩，這人四十多歲年紀(jì)，大業(yè)八年隨軍至玉門駐守，他當(dāng)時只是前隋軍中的一個隊正。

　　到了大業(yè)九年時，白喻娑在西北掀起了聲勢浩大的奴隸起義，涼州以西的地方便與中原徹底斷絕了消息。

　　如今駐守在玉門城中的都是些前隋老軍以及招募的附近的一些牧民，隊正都熬成了城主，見到中原來人的那一刻，孫世恩是老淚縱橫。

　　在得知中原已經(jīng)改天換地之后，孫世恩不勝唏噓，鄭重其事的舉行了一個儀式，率人奉上了西北邊軍的日月星辰旗，從程知節(jié)手中接過了大唐的旗幟，懸掛于玉門城之上。

　　這些駐守于西北荒蠻之地的軍人給程知節(jié)，侯君集等人上了生動的一課，他們的忠誠讓人動容不已。

　　據(jù)孫世恩說，十幾年間，他們駐守于玉門城中，由開始的五百人，一直到現(xiàn)在的幾十人，外加招募的部族戰(zhàn)士，也不過百人，加上城中之百姓也只有三百余人。

　　這些年里和周圍的部落以及沙匪斗智斗勇，勉勉強強活了下來，程知節(jié)到時，其實他們已經(jīng)快要支撐不住了，每年都在死人，再過上一些時候，玉門城估計就要掩埋在西北的漫天黃沙之中了。

　　他們曾幾次派人到長安求援，可出去的人就再也沒能回來，到了后來他們還想全軍而返，因為一部分的反對，最終未能成行。

　　今日終于再見故國使節(jié)前來，那種激動根本無法言表。

　　程知節(jié)聽了這些當(dāng)即拍著胸脯跟孫世恩等人說，以后一定會好的，中原已經(jīng)是大唐的天下了，他們?nèi)ザ鼗统虺颍�回到長安肯定要把他們的功績跟皇帝說一說，到時大家都加官進爵，回到中原去享福。

　　對這個河南賊的說法，孫世恩等人深信不疑，感激的和什么似的，還讓人殺了一頭羊來款待程大胡子。

　　程知節(jié)一行并沒有在玉門多做停留，路還很遠，他們要盡量在冬天之前回到張掖，而且玉門城中的人過的太慘了，也太熱情，讓他不忍心禍禍人家。

　　離開玉門城之后，侯君集就感慨的對程知節(jié)道：“此輩乃我大唐之干城也，還望大兄莫要忘了今日之言，讓他們能榮歸故里。”

　　只是沒想到，他們才離開玉門城兩天，就跟沙匪做了一場。

　　程大胡子比較憤怒，他一個攔路打劫的祖宗碰上了斷道的強人，還挨了一刀，那可不能就這么算了，正好去掏了他們的老巢來歇歇腳。

　　食物飲水什么的倒在其次，他好幾個月沒碰到個母的了，想來這次能有所收獲。

　　不得不說，他這樣的家伙，正適合此等蠻荒之地……

　　……………………

　　一天之后，程知節(jié)便坐了一處綠洲的帳篷中，洗了個澡的程大胡子煥然一新，只是兩腮出現(xiàn)的高原紅短時間內(nèi)是洗不掉了。

　　綠洲原來的主人都被送去見了他們信仰的神明，河西走廊的人們?nèi)缃翊蠖嗍芡回视绊懶欧钐焐瘢�以阿史那母狼為圖騰，少部分信奉佛教，當(dāng)然了，是不禁殺戮的那種。

　　河西地區(qū)的部族來歷龐雜，什么部族的人都有，匈奴，柔然，鮮卑，土羌，吐谷渾，突厥，西域胡種還有漢人等等等等，都能在這里見到，相互通婚之下，已經(jīng)很難分清他們的人種了。

　　他們散布在河西地區(qū)的河流旁邊，一邊耕作放牧，一邊則兼職強盜，過著有今天沒明天的苦日子。

　　程知節(jié)愜意的坐在一張破毯子上面，飲用著本應(yīng)該送給突厥人的美酒，一邊埋怨著侯君集。

　　“你呀，就是死規(guī)矩記得太多，咱們在這里殺些人，搶幾個女人算什么？回去之后又沒人知道，就算知道了，還能因為這個來罰咱們？

　　勞苦功高你知不知道？走了這么遠的路，受了那么多的苦，沒功勞也有苦勞，誰又能拿軍紀(jì)跟咱們說事？”

　　來自山東的大賊頭教育著死板的關(guān)西小流氓……

　　老葛邏祿則像個真正的奴隸那樣縮在帳篷的角落里，時刻觀看著主人的臉色，并偷喝著主人的酒。

　　侯君集是個堅持原則的死腦筋，而且他向來自詡甚高，又是正規(guī)軍出身，和程知節(jié)可不一樣。

　　殺人可以，女人不能動之類的軍規(guī)戒律已經(jīng)刻進了他的骨子里，所以在圍剿這個部落的時候，他約束住了狂暴的軍人們，并斬殺了幾個違抗他軍令的士卒和向?qū)А?br />
　　此時即便他不愿得罪程知節(jié)，也還是搖頭道：“沒有規(guī)矩不成，唐軍軍律森嚴，據(jù)說至尊早年起兵之時，便已讓士卒背熟軍律才能從軍征戰(zhàn)。

　　至尊之明，非吾等所及也，所以即便遠離中原千里，吾等又豈能得過且過？大兄也莫要冤俺，咱們到底是要回去的。

　　此戒一開，人心也就散了，這么亂的地方，靠的還是士卒用命，人心一散，咱們可能就回不去了呢。”

　　程知節(jié)不太滿意的哼哼了兩聲，卻也再不說什么。

　　因為他想起了在遼東的時候，那位可惡的李參軍殺人無數(shù)，卻還是嚴令眾人，不讓大家碰女人，想來也是這樣的考量。

　　在河南軍中就沒那么多的規(guī)矩，可一打起仗來，有些人掉頭就跑，確實不太像樣子，不然的話，估計也就不是李參軍最后得天下了。

　　程知節(jié)從諫如流，在這里待的沒趣，那就繼續(xù)趕路，早一天到地方，就少受一天的罪……西突厥那些狗崽子，可算是把你家程爺爺給害苦了。

　　過了玉門城，其實就已經(jīng)進入到了敦煌郡境內(nèi)，可要想趕到敦煌古城地區(qū)，最少還得一個月，中間要是再跟沙匪較量幾場的話，他們在冬天之前趕回張掖的想法也就泡湯了。

　　所以程知節(jié)也很著急，他可不想回程之時在玉門城中過冬。

　　…………………………

　　程知節(jié)不知道的是，這一年的夏天，涼州也不平靜。

　　吐蕃人的身影終于出現(xiàn)在了積石山以北，由附從的吐谷渾部族為向?qū)В�進入河源郡，向積石鎮(zhèn)進發(fā)。

　　積石鎮(zhèn)乃大業(yè)三年設(shè)置，這里顯然是為楊廣西巡張掖打的前站，楊廣旅游了一圈，積石鎮(zhèn)也就失去了作用，成為了維護河西走廊安定的準(zhǔn)軍事用途的軍鎮(zhèn)，常年有人駐守。

　　大業(yè)末年軍人逃散，漸漸趨于廢棄，到李軌政權(quán)末期，有鑒于吐谷渾人北遷，李軌重新派人駐守于此，可不久之后，便被吐谷渾人攻破，成了吐谷渾部族北遷路上的一個歇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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