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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破雖然知道后面很可能還有突厥人的援兵，這里已成險地，但沒辦法再走下去了。

　　傷亡慘重不說，兩天多的奔馳，加上劇烈的廝殺，讓士卒的體力和精神，都到達了最危險的底線。

　　在這一刻，李破清楚的明白了一個看似簡單，也聽說不少次的道理。

　　再好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最終還是要人來執(zhí)行，軍人的素質(zhì)在戰(zhàn)爭中起著無比重要的作用，自古以來，無數(shù)的經(jīng)典戰(zhàn)例，無不充分的表明了這一點。

　　而大隋南邊的混亂之地，其實也正在不斷的驗證著這個無比淺顯，卻又時常被統(tǒng)兵之人忽略的事實。

　　李破不知道，自己這次領(lǐng)兵和突厥人殺了個你死我活，到底是對還是錯，因為他本可以領(lǐng)著這些軍兵，在幾日之后，甩脫追兵，安然回到馬邑去的。

　　一直以來，他所信奉的理念在這一刻有些動搖了。

　　沒有必要的傷亡，是否值得？

　　不過，這注定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還好的是，這些糾結(jié)的念頭，并沒有讓他在這險地喪失理智和冷靜。

　　和以往一樣，想不通的事情，就干凈利落的放下來，后悔這種情緒，是最無聊也最沒用的一種人類感情。

　　既然走不了，那么就留下來，斥候也不用派了。再要有突厥騎兵出現(xiàn)，他的選擇顯而易見。用最快的速度跳上戰(zhàn)馬，不管不顧的瘋狂向東逃走。誰也挽留不住他求取生存的腳步。

　　實際上，這種看似自私冷漠到極點的心理狀態(tài)，和這個混亂的世道，是如此的契合，這也許就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所在吧？

　　戰(zhàn)士們相互包扎著傷口，這次李破也沒幸免，肩膀上挨了一下，他周圍死的人也最多。

　　這不是他有多英勇，而是他周圍的人。都在拼命保護著他的安全，讓他在敵人眼中越來越是顯眼兒。

　　于是，他這一隊五十人，傷亡也是最大，只剩下了十二個人。

　　袁牧野這次立功了，也許是他終于在一個突厥大漢身上，看到了王侯將相的影子。

　　于是，這個家伙變得狂暴而又勇猛了起來，沖進了人堆里。連斬七八人，挨了突厥大漢的一腳，卻是一刀斬下了對方的頭顱。

　　若非李破帶著人拼死上前，將這個差不多算是瘋了的家伙拖回來。估計他早就被一下變得分外瘋狂的突厥人斬成十七八塊，再也拼不回來了。

　　短暫的瘋狂過后，突厥人明顯就處于崩潰狀態(tài)了。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嗯，這廝估計不會懂這些大道理的。只能怪那個突厥大漢太顯眼了點。

　　袁牧野身上挨了幾下，和李破一樣。都不太重，到是李鴉這個牧奴少年，給李破著實擋了一下狠的，被人在背上砍了一刀，彎刀那種特有的粗長傷口，很嚇人，也不好愈合。

　　好處在于，一時半會死不了，但上藥包扎過后，能不能跟李破活著回去馬邑享福，那就要看老天爺給不給這個面子了。

　　慘烈的廝殺過后，林地中便響起了隋軍士卒各式各樣的慘叫呻吟聲。

　　包扎傷口，吃飯喝水，休息了大約一個多時辰。

　　李破帶著還算全乎的幾十人，開始打掃戰(zhàn)場。

　　這是個必然的過程，死的人太多了，這個時候若不做點什么，任憑同袍的尸體躺在那里，會造成什么后果，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兩個戰(zhàn)場，一具具血淋淋的尸體被找回來，一排排的放在草地上。

　　悲痛壓抑的情緒在軍卒心中積累。

　　五個旅帥，沒了三個，還有一個被人砍掉了胳膊，看樣子也快了，隊正們也沒了一多半兒。

　　到太陽漸漸西斜，所有隋軍士卒的尸體，都找了回來。

　　一個個隋軍將士，從樹林中走出來，默默排成隊列，他們的面前，是一地的隋軍尸首，渾身上下，已經(jīng)沒多少干凈地方的李破，來到隊列之前。

　　沉默了半晌，李破才聲音嘶啞的道：“我等血戰(zhàn)余生，沒那個力氣再安葬諸位了，諸位英魂不遠(yuǎn)……”

　　說到這里，他一刀插在地上，單膝跪倒，“望諸位能保佑我等同袍，安然歸去，異日，我等當(dāng)率大軍重回此地為諸位招魂，帶諸位魂歸故里，若違此誓，我等幸存之人，當(dāng)受萬箭穿心之苦。”

　　隋軍士卒，陸續(xù)跪倒在草原之上，有人嘶聲吶喊，“我等若違此誓，當(dāng)受萬箭穿心之苦。”

　　隨后，應(yīng)聲四起，軍人們的誓言，回蕩在空曠的草原之上，讓這草原的夏風(fēng)，都帶了些悲壯凄涼的味道。

　　哭聲，終于在隋軍士卒間響起。

　　李破拔刀站起身，回身厲聲道：“哭什么？前面還有很多路要走，留著力氣趕路吧，眼淚在這里是最無用的東西，還想要跟著我回去，就握緊刀把子，誰攔著咱們，咱們就跟他拼了。”

　　經(jīng)過這兩場廝殺，李破的權(quán)威不降反升。

　　這些粗糙而又狂野的隋軍士卒，不會去想那些無聊的東西，他們只知道，雖然死了很多人，但參軍卻帶領(lǐng)他們，殺的突厥人尸橫遍野，狼狽逃竄。

　　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是那樣的睿智英明，他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了力量，而這個人還能和他們同甘共苦，生死與共。

　　這就足夠了，他們愿意跟著這樣的人去拼殺，去奪取勝利。

　　經(jīng)此一戰(zhàn)，李破多了一百多個堅定的追隨者。

　　他們和遼東回來的那些人又不太一樣，在經(jīng)歷了草原之行后，他們心目中好像多了一種信仰出來……

　　這是一個將領(lǐng)最為寶貴的財富，李破現(xiàn)在還不能清晰的意識到這一點，需要他操心的是，要盡快離開這里。

　　在林子中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清晨，李破帶著一百多人，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南下。

　　不能再往東走了，他們要盡快回去馬邑，剩下的這點人，如果碰到一個大一點的部落，也許他們就會成為別人的盤中餐。

　　這是個比較冒險的決定，因為突厥人已經(jīng)知道了他們的身份，而且，種種跡象表明，這些突厥人好像不太對勁兒。

　　而突厥汗賬的金狼旗下，應(yīng)該不會是些雜兵才對吧？

　　想到這個問題，李破也是呲牙咧嘴，太大意了，甚至于找不到任何理由為自己開脫。

　　李破預(yù)料的其實一點也不差，南下在這個時候是非常危險的舉動。

　　只不過他不知道的是，突厥人也不傻，陸續(xù)到來云中草原的突厥部族，比他想象的還要多的多，他們的生死，也只在旁人的一念之間罷了。

　　………………………………

　　遠(yuǎn)方的那桿金狼旗下，有一輛馬車，馬車并不大，也不奢華，它不急不緩的被夾在隊伍正中，健壯的武士，環(huán)繞在車旁，他們的袍服，都繡著金邊兒，他們的帽子上，插著雁翎，那是突厥健勇之士獨有的特權(quán)。

　　他們的彎刀刀柄上，都鑲著寶石，他們的雕弓之上，都纏著金線。

　　他們是附離子中的精銳，每個人身上都有著軍功，他們身體里，也都流淌著那些尊貴的姓氏的血脈。

　　如此一來，也變相的襯托出了馬車中的人的尊貴和不凡。

　　馬車的車夫，盡量的讓馬車更為平穩(wěn)一些，所以行使的很慢，這拖累了隊伍的速度，卻沒有一個人有所怨言。

　　而經(jīng)過幾天時間，隊伍也變得越發(fā)龐大臃腫了起來，草原上，一些人數(shù)多多少少的隊伍，如細(xì)流般跟在了隊伍后方。

　　那是一些遷移南下的部落，因為這一年春天，來自突厥王庭的命令，傳到了漠北一些部落中，令他們帶領(lǐng)部眾遷移南下。

　　金狼旗在草原上迎風(fēng)招展，讓見到的人都不敢有所逾越，只能跟在后面，慢慢行走。

　　隊伍中，一騎馳來，到了近前，就已經(jīng)被人攔住，嘀咕了半晌。

　　一個高大英俊的年輕突厥人，才小心的策馬靠近馬車，“土屯派人來說，出去的人還沒有回來，他想派人去南邊搜尋一下……”

　　半晌，車廂中才傳出一個有些慵懶的女聲。

　　“告訴他，什么事都來問我，要他又有什么用呢？”

　　年輕的突厥人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欲去。

　　但車廂里的人好像又想起些什么，“算了，讓他把人都收回來吧，再走幾天，應(yīng)該就到大利城了，也不知道，那里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子？”

　　隨口一句，后面的話還有些不相干，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即便車廂中的人沒有露面，年輕的突厥人還是恭敬的底下了頭，仔細(xì)聽完，才笑著道：“可汗好像說了，為了您，也要將那里修的比長安還要好呢。”

　　若非知道車廂中人的來歷，他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果然，車廂中的人輕笑了一聲，顯然對他的回答極為滿意，“那可不太容易，好了，既然是喜事，就不要多添殺戮了，讓人都回來吧，傳令下去，所有云中草原上的部落，只要歸附于我突厥，都要善待他們。”

　　“是。”年輕的突厥人終于離開。

　　車廂中響起一聲嘆息，“馬邑的李靖……還是羅藝之輩？到是有些膽量……”(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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