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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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捕捉到了她眼底的迷惘。
“怎么站在這里?”
顧穗兒低頭:“沒什么, 剛從老夫人那邊過來,正要回去,恰好下雨了, 便忍不住多看一眼!
蕭珩順著她剛才的視線, 去看看那天空, 灰敗的天空看不出任何痕跡。
“天涼, 回去吧!笔掔竦暤。
“嗯。”
蕭珩抬手搭在顧穗兒胳膊上,陪她一起往回走。
走著間,他突然問道:“你穿得怎地如此單薄?”
顧穗兒微怔,低聲道:“沒想到天兒突然變冷了,也沒加衣裳!
蕭珩的手下滑, 捏住了她的手。
真的是捏,因為他是用中指和拇指搭住了她的手。
“安嬤嬤!笔掔裾Z氣不悅。
“三爺!卑矉邒唏R上明白這位脾氣不太好的三爺的意思了:“因今日出來的匆忙,當時并沒想到外面冷,也沒加衣, 老奴以后一定注意。”
蕭珩沒再說什么,他脫下寬大的披風,攏住她在秋風中瑟縮的窄瘦肩膀。
她抬眸看他, 卻見他臉色依然如冰雪一般, 便是那黑色的眼眸里也沒有半分溫度。
只是那白色織錦披風帶來的暖意卻是實實在在的。
“謝謝三爺!逼鋵嵣砩戏簺鍪钦娴, 但她并沒覺得太冷, 鄉下時候, 比這遭罪的日子多了去,早就習慣了。
但是當有人把披風給自己披上,她才發現,暖和總是比凍著舒服多了。
蕭珩搭著她的手往前走,繞過回廊,穿過月牙門。
顧穗兒微微低頭,她看到那華麗的白色織錦披風隨著自己的腳步而動蕩出像水波一樣的紋路,也看到走在自己身邊的男人那好看的靛青色袍角。
風吹打著濕了的枯葉斜飛過眼前,她覺得自己踏入了畫境之中。
這一刻,有種錯覺,她并不是什么卑微的鄉下丫頭,而是穿著華麗披風的女子,可以和他并肩走在這年畫中才會有的侯門大院之中。
“去老夫人那里做什么了?”他突然這么問道,不過并沒有看顧穗兒。
“也沒什么,老夫人打牌,我在旁邊看著了。”顧穗兒溫順地小聲道。
“你會打嗎?”說著這話時,恰好走到一處臺階,他手上微用力,扶著她。
“不會!钡痛沟捻忧】吹搅怂罩约旱哪请p手,凸起的指骨白凈好看。
那雙手,她注意到過,長長的手指,連手指甲都修剪得整齊。
仿佛感覺到什么,蕭珩眸光看向她。
“我不識字!彼Т剑p聲道:“紙牌上面寫了什么,我都不認識。”
“慢慢就認識了,打牌并不難!笔掔竦囊糍|雖然是冷,不過眼眸卻泛起一絲幾乎看不出的暖意:“如果我有時間,可以教你!
“謝謝三爺!鳖櫵雰菏軐櫲趔@。
說話間,前面一行人走個對面,顧穗兒并沒見過,但是對方錦衣華服,后面又跟著兩個小廝,知道并不是尋常人。
那人見了蕭珩,便笑著道:“三弟,怎么這會子回來家里?”
顧穗兒一聽,知道這是侯府里的大公子蕭玦,也就是李秀容的丈夫,聽說這位蕭大公子如今已經在朝里當官,而且前途極好,人人夸贊的。甚至安嬤嬤還曾說,這以后一定是會繼承睿定侯的爵位的。
安嬤嬤說的那些,顧穗兒不太懂,但是她知道這是一個身份萬千尊貴的人,甚至于比蕭珩可能還要尊貴。
她連忙要從蕭珩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低首行禮,可是誰知蕭珩卻握著她的手,不放開。
她輕輕掙扎了下,他只是用三根手指捏住她的手而已,她卻怎么也掙不脫。
無奈何,只好低著頭不言語,更不敢掙脫了。
蕭珩望著自己長兄,面上依然淡淡的:“閑來無事!
蕭玦聽了,笑道:“難得三弟無事,為兄我還說要找你去喝兩杯呢!
說著他望向了旁邊的顧穗兒,這才發現,蕭珩竟然是捏著顧穗兒的手不放的。
“這是——顧姨娘吧?”
顯然蕭玦知道顧穗兒的。
“穗兒見過大公子!鳖櫵雰哼B忙拜下去,只是因手被蕭珩捏著,不能深拜而已。
“免禮!笔挮i笑吟吟地打量著蕭珩緊握著顧穗兒的手,倒是頗覺得有趣:“三弟這次丹東貪墨案,可是立下了大功!
蕭珩眉眼涼淡:“兄長大人,有事嗎?”
蕭玦笑道:“我這不是要和三弟拉拉家常嗎?”
蕭珩:“那就改日再聊吧!
蕭玦依然是笑,笑著打量旁邊低著頭不敢吭聲的顧穗兒:“好,那改日為兄我過去,咱兄弟好好聊聊!
拜別了蕭玦,兩個人拐個彎兒,也就到了聽竹苑。
蕭珩也總算放開了顧穗兒的手。
這讓顧穗兒松了口氣。
剛一踏進院子,就見大少奶奶身邊的嬤嬤,二少奶奶旁邊的丫鬟全都在,正在院子里和寶鴨說著什么。
一見蕭珩回來了,紛紛上前拜見。
蕭珩掃過她們身邊放著的幾大包袱:“這是什么?”
那嬤嬤忙陪著笑道:“是大少奶奶讓老奴過來,說是有些去年孕時的秋衣冬衣,讓老奴送過來給顧姨娘先穿著。”
那位丫鬟也跟著道:“二少奶奶也找出來一些,讓奴婢送過來給顧姨娘!
蕭珩頷首:“替我謝過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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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大包的衣裳被拿到了顧穗兒房中,到底是才十五歲的年紀,看到這么多衣裳自然喜歡,便忍不住都攤開來,挨個看看。
這些衣裳雖說是舊衣裳,但其實并不舊,有些還是簇新的,并不像穿過的。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自然缺不了衣服穿,有些可能是別人送的,也有些做了后沒穿就不合身了。”安嬤嬤滿足地摸著那些衣服:“瞧,這都是好料子,這個季節穿正好,保暖,也好看。”
說著間又取出一身云雁紋細錦長衣來,是從胸下處開始寬松開來,下面搭配的是寬松暗花彈紋裙,不由嘖嘖稱贊:“這個好看,小夫人你試試!
顧穗兒也是眼前一亮,取過來便說要試試。
誰知就在這時,外面卻傳來通報聲,小丫鬟走進來,卻是說外頭成衣店的女裁縫帶了人來,要幫著小夫人量身子做衣裳。
安嬤嬤和顧穗兒一愣,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還是安嬤嬤說:“莫不是老夫人那邊請來的?先讓進來吧。”
顧穗兒一向聽安嬤嬤的:“嗯!
女裁縫是個約莫三四十歲的女人,臉盤圓潤眉眼慈愛,笑呵呵地望著顧穗兒,好一番幫顧穗兒丈量,最后又問了這肚子月份,最后道:“得比現在身量再寬松幾分,到生之前肚子還會大一些。”
顧穗兒自然沒話說,一切都聽女裁縫的。
到了裁縫臨走前,她忍不住問:“可是老夫人那邊請你過來的?”
女裁縫一聽,搖頭:“我聽我們掌柜說,是剛才府上三爺派人去叫他,說是要給府上夫人做衣裳!
送給了女裁縫后,顧穗兒和安嬤嬤都有些意外,最后還是顧穗兒說:“那我是不是要去謝謝三爺?”
安嬤嬤也覺得這事兒沒想到:“三爺別看面上冷,也不愛說話,其實是個有心人!
說著,她再次打量了一番自己伺候的這小夫人,模樣身段都不用說,一等一的,如果是生在這侯府貴門,好生教養,怕也是燕京城讓人敬仰羨煞的絕色才女了。
只可惜出生在鄉下地方,沒什么見識,連識字打牌都不會。
不過好在,模樣長得好,人水靈,別說男人,便是自己這老婆子看著都喜歡,更不要說那冷面冷心的三少爺,竟然對她這么用心。
“那我該怎么辦?”顧穗兒有些驚喜,有些意外,又覺忐忑。
“小夫人,你聽我的,先按兵不動!”安嬤嬤一臉穩重相,就像是坐在軍營中指揮千軍萬馬的元帥:“既然三爺對你上心,那你大可不必時不時在他跟前湊去巴結討好,就順其自然吧。他對你好,你就受著,你要知道,這男人哪,就得慢慢吊著,讓他心里想,卻又不能輕易得到,這樣子才能更把你放心上!
顧穗兒聽得一頭霧水,不過還是認真聽,努力地記。
“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如果得到了,他就不稀罕了。你瞧,那寶鴨金鳧天天巴結著要爬他的床,他都不稀罕搭理!”
顧穗兒覺得有道理,連連點頭。
“嬤嬤,那我就聽你的吧,今日這做衣裳的事,我先不去謝他,看看他怎么說?”
“對!而且我聽三少爺那意思,他還要教你識字呢。他教你識字,那你就認真學,記得認字的時候,多碰碰他的手啊,多暗暗地看他幾眼啊,但是不能讓他上手!”
“上手?”
安嬤嬤看顧穗兒一臉單純的樣子,瞅瞅窗外,搓搓手,低聲說:“就是不能給他睡,衣裳不給他脫!反正你現在懷著身子,就說不方便,讓他看得著吃不著!”
顧穗兒頓時臉紅耳赤。
“好,我知道了!
“不過呢,也得適當給他點甜頭,不能總是吊著!萬一這魚兒吃不到餌,就這么跑了,那豈不是虧大了!”
“甜……甜頭……?”顧穗兒臉上火燙,羞澀得不能自已:“給他什么甜頭?”
安嬤嬤想了想:“就是讓他牽牽手,或者親個嘴兒!
“親嘴兒?”
顧穗兒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背詩?你還背詩了?都背了什么?”陸青怡聽到倒是頗有興趣。
“我想想啊……說是前朝收集的詩,名字叫《劍寒耀九州》!
那里面的詩實在難懂,顧穗兒為了上進,也為了讓蕭珩喜歡,硬是背完了。
“劍寒耀九州?”陸青怡吃了一驚:“你背那個干嗎?”
“……三爺讓我背的啊!
“咱們女兒家,好好的,背那個多沒意思!”
陸青怡也是無語了。
“那個都是從軍練武之人喜歡的詩,就算不是練武的,也是當官的,天天想著報效國家投身軍營保家衛國什么的!”
說直白點,那就是戎守邊疆的詩句集合。
“是嗎?”
顧穗兒也吃了一驚,她并沒有從軍練武的想法,更沒想過她要保家衛國,好好的,她怎么背了一些這種詩。
怪不得里面動不動刀啊劍啊血骨啊忠魂啊,聽著怪嚇人的。
“三哥也實在是……”陸青怡掩面而笑:“也對,三哥喜歡那些,他教你,當然也讓你背這些……你快別跟著他學了!”
“那我該學什么啊?”
陸青怡想了想:“《花間集》《拾遺集》前一個是閨閣詩詞,另一個是文人雅談,都比較適合女子初學,趕明兒我給你拿過去,你慢慢地先背著。”
顧穗兒恍然:“好的,原來這樣,先謝過表姑娘了!
陸青怡笑:“這有什么好客氣的,你遇到什么不認識的,盡管來問我就是,左右我也沒什么事,認你這個學生,也算是找了個事兒干!
顧穗兒自是感激不盡,當下連聲道謝。
這時候車馬前行,已經到了鬧市,馬車兩旁人來車往,還有叫賣一聲,好生熱鬧。
陸青怡用手輕輕地掀起一點點簾子角,小聲道:“按理說咱們不應該是往外面看的,免得讓人看到我們,不過偶爾偷瞧一瞧,外面看不到的!
說著,她從縫隙里偷偷往外看。
顧穗兒開始還有點不敢,后來聽著外面動靜,有點眼饞,想著這燕京城的繁華到底是什么模樣,自己還沒見識過呢。
當下也忍不住,從簾子縫隙里偷看,一看之下,實在是大開眼界。
樓宇林立,旌旗飄飛,店鋪一個挨著一個,就沒有空閑的地兒,來往客商穿戴各色各樣,好生稀罕。
這馬車駛出鬧市后,熱鬧漸漸遠去,最后出了城,又走了一盞茶功夫,終于停在了一處。
下了馬車,只見這里是高樓門,青瓦墻,桂花香味隨風而來,門前有各樣式馬車停下,裝扮各異的貴女在丫鬟仆婦的攙扶下走入那高樓門中,也有騎馬而來的貴人正翻身下馬。
蕭珩和蕭槿一行人也下了馬,過來陪著顧穗兒陸青怡等人一起進去。
蕭槿一踏進這園子,明顯來了興致,拽著陸青怡,對蕭珩道:“三哥,我們自己去那邊書坊看看!”
原來這桂園里除了大片大片的桂花可以看,還設置有茶樓書坊等,儼然一個小街市,日常消遣應有盡有,而且這里諸般設置要比外面清雅不知道多少倍。
蕭珩看她那樣,知道攔不住的,當下囑咐道:“不可冒失!
蕭槿小雞啄米,連連點頭。
蕭珩又吩咐江錚:“跟在大姑娘身邊保護著!
江錚一步上前,恭敬地道:“是!
不過只派一個侍衛跟著也不太合適,他看了看顧穗兒身邊的晴月:“讓晴月隨著一起過去吧!
蕭槿見此,頗有些不情愿:“這么多人跟著啊,好吧!”
蕭槿和陸青怡帶著江錚晴月過去書坊了,蕭珩便領著顧穗兒過去旁邊的茶樓歇息。
“栩兒想看看什么?”坐定后,要了點清茶,蕭珩這么問蕭栩。
蕭栩倒是有些受寵若驚。
她平時和這位三哥并不熟的,也不太敢去膩歪這位三哥,她也知道蕭槿和蕭珩關系好,比如這次來桂園,蕭珩肯來,那是看蕭槿的面子。
她沒想到,蕭槿跑了,蕭珩對自己竟然這么關照。
她忙笑道:“我也是隨意出來散散心,去哪里都可以。”
蕭珩聽了,便道:“等下喝完茶,我們先過去東邊看看桂花吧!
蕭栩點頭:“好!”
誰知道這盞茶還沒喝完,蕭栩就遇到一位,卻是她姨家的表姐。
那姨是給了當朝禮部一位大人做妾的,生下了一個女兒,便是眼前這位表姐。
蕭栩看到了表姐,兩個人便拉著手熱絡地說起話來。
蕭珩見此,便先帶著顧穗兒看桂花去了。
桂園之所以出名,不但因為這里是豪門貴族家夫人小姐消遣之處,更因為這里有幾百畝的桂花,每到了秋日,幾十種類的桂花開放,桂花香氣飄四方,整個燕京城都會洋溢著似有若無的桂花香氣。
顧穗兒在來之前,本以為也就是有些桂花看看罷了,來了后才知道,當望不到邊的桂花樹全都盛開在眼前是怎么樣一種震撼。
細看時,那桂花的花瓣別致嬌俏,小小的猶如米粒大小,淡雅婉約,靜謐柔和,讓人一看便喜歡。
顧穗兒不由得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感受那清雅的香氣。
旁邊的蕭珩牽著她的手,淡聲道:“這桂花還可以做酒。”
顧穗兒:“是嗎?好喝嗎?”
蕭珩指著前面道:“你看前面有一處叫桂華塢,就有桂花酒,我們過去嘗一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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