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安！！！”李想驚呼一個健步沖上前，一聲不成調的蔣安從他的喉嚨里跑了出來。

        蔣安呆在原地愣了有那么一兩秒，他驚訝地張大了嘴煙從他的嘴里掉了出來。

        香煙自由落體掉落在水泥地上，煙頭還未燃盡冒著點點的星火。

        接著便是一陣疼痛從膝蓋下方傳了過來，有什么黏糊糊的東西順著小腿肌肉流了下來。

        “都他媽別吵了！”蔣安發出了一聲極具怒氣的吼叫。

        在場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久久沒有回過神。

        “他媽的砸砸砸。”蔣安的鞋子踩在碎玻璃片上，發出嘎吱的聲響。

        他奪過一人手上的玻璃酒瓶指著自己的腦袋：“你他媽有本事往這里砸！”

        那人被蔣安盯著酒醒了大半，他吞咽著口水說不出話。

        蔣安隨手往那人的腳邊一砸，玻璃碎片四濺。他的心里亂成一團，如澆了一腦袋的漿糊。

        “他媽的。”蔣安抹了一把腿上的血，嘖了一聲。

        他從桌上抽了幾張紙，擦了擦腿上的血。

        在場的人都被蔣安身上散發著的低氣壓給震住了。

        沒人敢說話，十幾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蔣安看，等他下一句的發話。

        “砸了幾個瓶子？”蔣安撇了眼站在他邊上的李想。

        李想嚇得臉都白了，低著頭不敢看蔣安。

        “幾個瓶子？！”蔣安抬高了音量，“說話。”

        “三十……二。”李想答。

        蔣安拖著他那只傷腿，從屋里拿了一個計算器出來。

        他的腿根本就彎不了，一彎就會扯著傷口疼得要命，血也一直流止不住。

        蔣安嘴里咬著根煙，把計算器按的噼里啪啦響。

        “一個杯子五塊，你們一共砸了三十二個杯子，兩桌串五百六十八，清掃費一百，老板的醫藥費三百。”蔣安絮把帳算得明明白白的，手指飛快在計算器上按著。

        機械的女聲響起：“一千一百二十八。”

        “給你們再抹一個零，一千一百塊。每個人五百五。”蔣安又把煙夾在自己的指間，“支付寶還是微信啊？”

        兩個看上去清醒一點的人，湊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在蔣安攤上吵架還害得他生意做不下去，本就是他們理虧。

        掃碼付錢，罵罵咧咧地走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也都散了，出了這事也挺掃興的，要了幾個打包盒回家吃得了。

        蔣安一言不發，先檢查了一下腿上有沒有碎玻璃片扎進來，把紙抵在傷口處止血，而且傷口發燙一抽一抽的。

        李想拿著簸箕和掃帚去掃碎玻璃片，蔣安咬著煙坐在那邊算賬。

        他一定是生氣了，李想心想。

        啤酒瓶碧綠的碎渣子折射著異樣的光，李想垂著眼有些心不在焉。

        小騙子，蔣安一定會這樣想自己。

        李想嘆了一口氣。

        蔣安忍著自己怒意，手臂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

        這什么意思啊，像傻子一樣被騙了半個月，蔣安氣呼呼地把煙按滅在煙灰缸里。

        李想也是個能忍的主，大半個月都可以憋著不講一句話。

        蔣安越想越氣不過，李想拿著簸箕里面裝著玻璃碎片琳琳鏘鏘的從蔣安面前走過。

        蔣安的眉頭跟別人欠了他幾萬一樣，展都展不開。

        攤上已經沒有人了，蔣安理起東西來也乒乒乓乓的，看樣子把怒氣全發泄在這上面了。

        李想不敢惹蔣安，接了一盆水蹲在那里洗碗。

        有好幾次蔣安站得遠遠的撇了他一眼，李想接收到了。

        然后兩人的目光對上了，李想又幸幸地收了回去。

        蔣安在等李想給他一個解釋，但誰都不愿意或者害怕開那個口。

        他站在路燈下抽著煙，路燈把他的影子拉了很長，腿上的血已經止住了，但留了血痂沒弄干凈。

        這叫什么事啊……

        蔣安又深吸了一口，吐出了一條細長的煙。心底的郁悶像一團霧一樣蒙在里面，堵著慌。

        李想洗好碗，鎖上門，彈了彈手上的水珠。

        把水擦在后背的衣服上，一點兒一點兒地向蔣安靠近。

        “走吧。”蔣安把摩托從巷子里拖了出來，態度還是冷冰冰的。

        隨手把煙頭一丟，蔣安用腳蹬著地從后視鏡里看著李想。

        李想跨上摩托車只做了半邊屁股，兩手抓著摩托車兩邊，臉轉向另一邊。

        蔣安把摩托立了起來，李想抓著把晃蕩著沒把握好重心往蔣安背上撞了一下。

        蔣安這個小心眼他故意這樣做，整這么大的動作，其實還是心里不舒服他還沒發作，倒是李想自己先委屈了。

        李想不說話裝啞巴，蔣安想著先回去再好好問問李想。

        喧鬧了一整個夏天的蟬聲不知道什么落幕了，這個夏天也快要結束了。

        夏末的夜晚還有些泛涼，蔣安賭氣摩托車開得又快。

        迎面而來的風一直往衣服空隙里鉆，李想被風吹著冷，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李想低著頭，心情郁悶的很，手里攥著裝飯盒的塑料袋緊，皺巴巴的快被他揉破了。

        他等下該怎么和蔣安解釋，他一開始裝啞巴是因為害怕他？

        還是他本來就不太愛說話，而且還結巴……

        李想抬眼偷偷看了一眼蔣安的側臉，蔣安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儼然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抽了抽鼻子還是覺得委屈，本來今天他和蔣安都高高興興的，都怪后頭出來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掃了他們的興。

        李想第一次覺得這五分鐘的路程是這么久，煎熬。

        他還注意到蔣安的腿呈一個別扭的姿勢踩著踏板，沒法彎曲。

        李想又抽了抽鼻子，心想蔣安一定很疼。。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想著還是自己先道歉吧，和蔣安一起生活了半個月，他多少也估摸出蔣安是一個怎樣的人了。

        直性子，吃軟不吃硬。。

        摩托開進巷子，蔣安還是故意弄出很大的聲響警告李想。

        臉上裝得一點兒事也沒有，其實內心已經澎湃了。

        “對不……起。”李想結巴著扯了扯蔣安的衣角，試探一下蔣安現在的態度。

        毫不意外蔣安沒給他好臉色看，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又把他的手給甩開了。

        李想自識沒趣灰溜溜地跟在蔣安身后上樓。

        蔣安的內心煩躁，煩躁到找個鑰匙都找不到，鑰匙對著鎖眼都插不進去。

        李想小心翼翼地繞過蔣安的手，從自己口袋里掏出了鑰匙插進去，門開了。

        蔣安氣傲得很，哼了一聲拖著他那條傷腿進了屋。

        李想還在門外徘徊了一會兒，他在猶豫要不要進這個門。

        但蔣安站在屋里朝李想罵了一句：“他媽的，站門口干嘛還不趕緊進來！”

        這是蔣安心軟的第一步。

        他的屋里渡著步子，翻找著東西假裝自己好像很忙的樣子，蔣安在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

        李想到底還有多少瞞著他。

        李想大著膽子先跟蔣安道歉，他湊進了一些又再湊進了一些。

        “對不起……這件事……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李想的聲音小小的，聲音也斷斷續續的。

        蔣安轉過身突然離得李想很近，他黑著臉捏起李想的下巴。

        “你他媽就一句不是故意的？！”蔣安正在氣頭上說出來的話自然也不好聽，“不是故意的，他媽的自己還很洋洋得意吧，蔣安那個傻逼被我給耍了。”

        “沒有。”李想第一次見到這么生氣的蔣安，他被迫和蔣安的目光交匯，那是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蔣安的手指撐開李想的嘴，用食指和無名指夾住李想的舌頭，他的額頭抵著李想的額頭，從鼻子里噴出來的熱氣，撲到李想的臉上。

        李想吞咽著口水，蔣安手指夾著他的舌頭，強迫著他張大嘴，讓他有反胃的感覺。

        “讓我看看你是哪里壞了，才不會說話。”蔣安窺探著李想的小舌頭。

        李想干嘔著，有淚水濕潤了眼角，他抬眼看著蔣安。

        “我害怕。”李想的聲音含糊還帶著顫音。

        蔣安愣了幾秒，他收回了臉上兇橫的表情，他收回手看著李想。

        現在倒是他有些手足無措了。

        李想雙手捂著喉嚨，不舒服地咳嗽著。滿臉通紅，低著頭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蔣安最受不了別人哭，而且他最怕看著李想哭，不能再對他心軟了。

        李想這個小騙子。

        他也不去繼續追問李想為什么了，偏偏這種事情深究起來最煩人。

        蔣安躺在床上生悶氣，他搞不清楚自己為什么要這么生氣，之前還嫌人家李想不會說話沒意思，現在倒好了會說話了蔣安卻氣炸了。

        他喘著著粗氣，胸口實在悶得慌。

        頭痛欲裂連帶著腿上傷口的地方一塊疼。

        這都叫什么事啊！

        李想抽著鼻子，翻出蔣安上次為了給他治腿傷的藥。

        他怕蔣安疼，也想討好他。

        他找了把剪刀剪了一段繃帶，照著自己以前給自己處理傷口的記憶。

        坐到蔣安的邊上，抬起他的腿。

        蔣安被李想突然這一下給嚇了一跳，他直接坐起身沖著李想喊。

        “做什么你！”

        “受傷了。”李想下睫毛被眼淚打濕了根根分明貼著皮膚。

        蔣安垂著眼也便不說話了。

        李想看上去很有經驗的樣子，蔣安的傷口已經沒有在流血了。

        李想從棉簽帶里拿出棉簽，輕輕地沾了沾碘伏，上次用過剩下來的碘伏還有很多，迅速地就把雪白的棉簽染上了棕褐色。

        就像蔣安，迅速的在他心里占據

        李想緊張地手直抖，碘伏沾的太多太多了，拿出來那一瞬間就滴到蔣安的傷口上，有些猝不及防。

        蔣安吃痛倒吸了一口涼氣，心想這小兔崽子，故意的嗎？

        李想抬起頭看著他問：“疼嗎？”

        李想的聲音軟軟，還帶著幾分撒嬌的意思。

        蔣安不答，他默默盯著李想的后腦勺，忽然想起以前的沈巖也常這樣給他處理傷口。

        “叫你傻逼吧，逞什么英雄啊，被打了吧。”沈巖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處理著蔣安的傷口，“活該！”

        “我疼啊，你也不關心我一下。”蔣安哼哼一聲。

        “知道疼就好，我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了。”沈巖嘴是一套心里又是另一套。

        “那你親親我好不好？”蔣安神情恍惚，抬起了面前人的下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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