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安一覺睡醒就看見李想蹲在他的床頭，用手輕觸著他的臉。

        李想見蔣安的眼皮微微打著顫，趕緊收了手站起身。

        “幾點了？”蔣安啞著嗓子問道，他都被自己這破鑼嗓子給嚇著了，像一只缺水干涸的井。頭頂掛著的燈過于刺眼，他又用手遮著自己的眼睛。

        剛哭過的眼睛又干又澀，睜都睜不開。

        太丟人了，蔣安心想。

        他怎么就在李想面前哭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蔣安的錯覺，現在連李想投到他身上的眼神都熾熱的讓人覺得羞愧無比。

        “七點多了。”李想抬頭看了眼墻上掛著的鐘，“我……煮了點……粥，你覺得……好點了嗎？”

        蔣安爬起身盯著李想看了半晌，不語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他爬起身穿鞋，他和李想又對視了一眼。

        “謝謝啊。”蔣安這句話說的很快，聽起來特別沒有誠意。

        “沒關系的。”李想搓了搓手。

        過早地把自己交付給別人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但現在能肯定的是無論蔣安是怎么一個模樣他都能接受。

        “那我……先去把……粥給……盛起來。”李想的聲音有些輕快，說的時候尾音還往上翹著。

        “好。”蔣安擠出一個笑容，拖著疲憊的身子先去廁所給自己洗了把臉。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疲憊不堪紅血絲布滿了整個眼球。

        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擠了點眼淚出來濕潤了下眼眶，眼睛這才勉強好受了一些，沒那么干澀了。

        他記得家里應該有眼藥水的，就是一時不知道這東西放到哪兒去。

        用拇指和食指撐開薄薄的眼皮，眼球左右轉了轉。

        哭得夠兇的，原本的雙眼皮現在都變成了三眼皮搭在眼球上，眼皮也腫的厲害。

        夠丑的，蔣安笑了聲。

        取過邊上的一只臉盆，拿著熱水壺往里倒了些熱水。

        浸濕毛巾擰干撲到自己的臉上，熱氣烘著臉讓人好受了不少。

        蔣安深吸了一口氣，聞到了李想熱菜的香味在屋子里飄著。

        又用毛巾用力地抹了抹，把臉上的污穢淚痕全擦去，清清爽爽的。

        他又看了鏡子里的自己一眼，眼睛還是無神但是比剛睡醒的時候好多了。

        把兩邊的嘴角往上提，一個假到不能再假的笑了。

        蔣安被自己的這個行為給逗笑了，用手把頭發往后倒了倒。

        早上淋了雨，昨天晚上剛洗的頭都變得有些油嘰嘰。

        從這個門出去后又是一個新的蔣安了，蔣安把毛巾搭在架子上。

        檢查了下臉上的笑容。

        “李想，你燒了什么好吃的啊？”蔣安走出衛生間笑道。

        兩人面對面的坐著，蔣安狼吞虎咽吃著東西，而對面的李想正好和他相反。

        剛剛睡著了沒感覺，一聞到飯菜的氣味胃就跟活過來似的，痙攣著抗議著。

        粥是白粥，不加紅棗不加蓮子不加桂圓。

        白瑩瑩的粥在燈光下泛著亮晶晶的光。

        “李想，麻煩你把冰箱里的豆腐乳拿出來。”炒菜配白粥還是讓蔣安覺得不過癮。

        李想把椅子往后一移，去開冰箱的門。

        從里頭拿了一罐紅紅的表面還飄著一層碎末末的罐子。

        “是這個嗎？”李想問。

        “對。”蔣安伸手去接。

        蔣安打開罐子，豆腐乳的氣味并不大。蔣安愛吃的是紅腐乳，這里頭加的是紅曲發酵而成。

        雖不比白腐乳清淡、細膩，但也有不一樣的風味。

        紅方更為濃郁、艷麗、醇厚，發酵而成的氣味相較于白方更濃郁一些。

        半塊腐乳就白粥，可謂世上一絕。

        蔣安夾了半塊腐乳拌到粥里，粥被染上了玫瑰般的紅色。

        李想坐在對面看蔣安吃得稀奇，直盯著。

        “來半塊？”蔣安把他剛剛夾斷的半塊腐乳又夾起。

        “能好吃嗎？”李想抿著嘴，語氣中還帶著猶豫。

        “當然好吃，半塊腐乳配白粥可謂一絕。”蔣安又把那半塊腐乳再分了半塊，放到李想的碗里，“你嘗嘗？”

        李想用筷子蘸著腐乳嘗了一小塊，表情一變但幸好沒有吐掉，和著稀飯咕嚕嚕地下肚。

        像是腐敗食物的氣味還在李想的口腔著亂竄著，味道奇怪的說不出來。

        “不好吃。”李想都皺成一張苦瓜臉。

        蔣安樂了：“怪胎！我還是第一次見別人不吃這東西的。你這是挑食，要改。”

        居然還有人喜歡吃壞掉的東西，李想呸呸嘴心想，蔣安才是那個怪胎。

        他夾著小半塊腐乳有些手足無措，丟也不是，吃下肚子也不是。

        蔣安示意他把腐乳放到他的碗里，李想趕緊伸出筷子把那惱人的腐乳給蔣安夾去。

        虧他還窺探了冰箱里那小半罐東西小半個月，紅通通的像豆腐一樣，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味道。

        “原來還有你不吃的東西。”蔣安笑。

        “沒有……能不能吃，只有……好吃不好吃……的區別。”李想扒了幾口自己碗里的白粥，丟給蔣安一句頗有些深意的話。

        說的也是，這種事要看情況。要不然蔣安剛遇到李想那天，也不會看見他翻垃圾桶找東西吃了。

        要不是生活過不去，誰不想吃些好的。

        吃過飯，蔣安照例洗碗，他們家的規矩不燒飯的人就洗碗。

        但李想硬是要湊到人邊上幫忙，最后變成了蔣安上泡泡，李想在一旁沖干凈。

        幾只碗倒扣在碗架上，還往下滴著水。

        蔣安甩了甩手上的水，還有些水不小心甩到了李想的臉上。

        “不好意思。”蔣安趕緊抽了一張紙，給他擦臉上的水珠兒。

        李想做飯有數，這兩次都是光盤行動一粒米都不給省的那種。

        當然也不排除蔣安吃的比較多的緣故。

        蔣安把閉了一天的窗戶打開，這下了一天的雨終于停了。

        空氣中有被雨水洗刷過后的氣味，空氣也是清新的。

        蔣安突然轉過頭對李想道；“我們去樓下消消食吧？”

        李想還正逗著小咪，可小咪高冷理都不理他一下。

        “好。”李想聽到蔣安的這個建議，應了聲好。

        黃色的路燈反射著雨后馬路，路面上積著小水坑，車輪壓過還會濺起一小朵水花。

        空氣中滿是清新的味道，道路也顯得并不是那么擁擠，車輛也顯得好像不是那么著急。

        街上有老人帶著小狗出來遛彎的，蔣安突然想到自家的蔣大汪，這半年來帶它出來遛彎的次數少之又少。

        成日呆在那個不足十五平方米的小單間里，難怪鬧騰。

        今年的秋天好像比以往來得更早一些，早早地穿上了長袖長褲，這便是亂了許久的四季，蔣安對這種現象都習以為常了。

        道路兩旁種著銀杏樹，夜晚看不清樹葉的顏色。昏黃的燈光投到樹葉上呈著詭異的橙黃色的光，本不該是這樣的。

        道兩旁也有小商販吆喝做生意，店里亮堂的燈光向外投了出來，情侶們手牽著手笑著壓馬路，也有獨自一人的。

        李想很少晚上像這樣跟蔣安一塊出來壓馬路，他和蔣安靠的極近，手臂貼著手臂。

        他的手試探著時不時觸碰著蔣安的手背，就是沒鼓起那個勇氣去牽蔣安的手。

        蔣安目光向著前方，先是去一家便利店里買了包煙。

        煙癮又犯了，現在基本是兩天一包的量，再這樣抽下去短命是遲早的事。

        他不是沒想過戒煙的事，但永遠做的都是嘴上功夫，煙還是照樣一根一根地抽著。

        高興抽幾根，不高興也抽幾根，無聊抽幾根，忙起來也抽幾根，抽煙從來沒理由想抽就便抽了。

        但也幸好蔣安只想活到50歲，他不會有孩子也不用擔心孩子的問題，這50年已經夠他在這人世間走一遭了。

        再往前便是一條夜市，每個城市都有屬于他自己的夜市。

        ‘夜市’這個充滿著市井氣息的詞，誘惑著人的心。

        街道兩旁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風格的小樓，五顏六色的小彩燈掛在墻上晃著人的眼睛。道路中間擺起了兩排小攤，只留下一條狹小的通道。

        路窄也有路窄的好處，人們全慢悠悠地跟著人潮往前走著，誰都快不起來。

        蔣安頻頻回頭生怕把李想給丟了，李想就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后，盯著蔣安的背影認準了。

        “李想。”蔣安停住了腳步，伸出了手去牽李想。

        這手還是牽到了，李想緊緊握住蔣安的手怕丟了。

        夜市是一種溫柔的熱鬧，是人們逃離白日偽裝的最佳去處。熱鬧的煙火，在空氣飄蕩著小龍蝦和大排檔的氣味，為這個清冷的城市裹上了一層糖霜，帶來了甚多溫暖。

        兩人都是吃過晚飯再來的，對夜市上的美食沒過多的想法。街道中間有個逗猴的人，站在原地看了會兒。

        手還是牽著的，也有人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時候小聲地說了聲加油，向他們投來的目光多數還是友好的。

        李想的那只手被蔣安捂得熱熱的，連帶著心頭也一塊變熱了，暖烘烘的。

        走出夜市盡頭的時候，蔣安還給李想買了一杯花里胡哨的飲料。

        漂亮的藍色漸變，吸管上還插著半片檸檬。

        糊弄小孩的漂亮玩意，蔣安笑了一聲。

        回去的途中還買些水果，下次再出來的時候把大汪也給帶上好了，蔣安嘴上咬著有根煙心想。

        李想站在蔣安邊上很沉默，這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講，任憑蔣安牽著他到處走。

        李想也并沒有沒有抗拒這種行為，好像心里歡喜巴不得他這樣做，蔣安細細地思索。

        下午一直在他腦子里循環播放的問題又跳了出來，蔣安停住腳步四下無人。

        那個問題沒經過腦子就脫口而出。

        “李想，你喜歡我嗎？”蔣安看向李想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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