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午餐給卡蘿帶來啟發(fā)，她興沖沖地抱著龍蛋去廚房，跟在后面的奎妮邁著不慌不忙的步伐。
她發(fā)現(xiàn)抱著龍蛋的時候，里面的小家伙喜歡制造一陣輕微的蠕動。
說不清里面的小家伙在做什么，她覺得像是小貓蹭蹭，或許它喜歡被抱著。于是，她抱著龍蛋行走。
她記得廚房的位置，在一樓另一條長廊的盡頭，首先要穿過一扇尖頂?shù)氖伴T。
長廊兩旁各聳立一列筆直的束柱，墻上雕刻一扇套一扇的尖肋拱頂假門。繁復(fù)的裝潢猶如巨大的蜘蛛網(wǎng)，擒獲卡蘿這個天真的獵物。
來到盡頭，她禮貌地敲響高大、尖頂?shù)哪鹃T。
開門的是一個身穿白色廚師工作服的木偶，頭戴高高的廚師帽子。
它的木臉也是平坦空白，開門的時候波瀾不驚，然后它不理會卡蘿，回到工作崗位。
廚房里只有它一名廚師，它正在做另一頓午餐，火爐燃燒，平底鍋冒出裊裊白煙。
卡蘿把龍蛋放到遠(yuǎn)離火爐的位置，接著到廚師的邊上看它做菜。
她吃了一驚。
廚師正在煎牛排，每一塊牛排的大小和她吃的一樣。
“請問這是龍閣下的午餐嗎？如果是，請你點頭。如果不是，請你搖頭。”
廚師呆呆地點頭。
天啊，她以為惡龍吃的是大坨的、血淋淋的生肉，哪知居然是斯斯文文的菜肴？根本就是人類的用餐方式嘛！
那就好辦了。
卡蘿環(huán)顧四周的廚具，發(fā)現(xiàn)它還沒做湯，不禁揚起嘴角。
“廚師先生，請問我能幫助你嗎？我可以為龍閣下做湯羹。”
廚師翻煎的動作停頓一瞬，臉轉(zhuǎn)向站在門口的奎妮。
一秒過后，它點頭。
欣喜若狂的卡蘿雙手合十，“真的可以嗎？”
它又點頭。
興奮雀躍的心差點要跳出來，她連忙正色，通過做好的菜肴琢磨惡龍的口味。
唔，肉類占多。
她想到了！
卡蘿一蹦一跳地去冷藏室拿食材。
忌廉湯是她的拿手湯羹，不過湯里的蘑菇是人們常見的挑食食材，她不敢賭惡龍愛不愛吃蘑菇，便轉(zhuǎn)變思路。
廚房內(nèi)的冷藏室相當(dāng)于她半個臥室大，散發(fā)寒氣的冰塊折射淡淡的藍(lán)光，冷得堪比天寒地凍的嚴(yán)冬。
卡蘿不停打冷戰(zhàn)，找到青口、蝦、檸檬和迷迭香就馬上離開。
她要做青口奶油湯。
她的烹飪成績名列前茅，做一道湯羹輕而易舉。她熟練地洗干凈青口和蝦，切碎檸檬，刀聲有條不紊。
門口的奎妮一直面朝她的方向，“注視”她做湯。
身后的廚師偶然回頭“看”她。
“希望龍閣下喜歡這道湯羹。”她悄悄地施展祝福。
幾個打開的青口被她擺成盛開的花，桔紅色的蝦與墨綠的迷迭香點綴奶黃色的湯，看起來惹人垂涎。
“廚師先生，麻煩你送過去，請不要告訴龍閣下，這道湯羹是我做的。”
廚師點頭。
她緊張兮兮地目送廚師端整套午餐出去。
“奎妮，你覺得湯羹會合它的口味嗎？”
奎妮歪著腦袋，作不了答。
等待是煎熬的，她為了分散注意力，又去冷藏室拿食材，這次她要做最愛的蛋糕。
尤其是草莓蛋糕，酸酸甜甜的，吃下去心情會變好。
就在她把面粉混雞蛋液倒進(jìn)圓柱形的模具中，廚師端著清空的餐碟回來。
“龍閣下喝完湯羹了嗎？”
它點頭。
“龍閣下有說什么嗎？”
它搖頭。
“那就好。”
她握著雙拳為自己打氣。
任務(wù)有一小步的進(jìn)展，要再接再厲！
她安心地繼續(xù)做蛋糕。
忽而，一只木手從旁遞來圍裙。
她接過來，看了看帽子高高的廚師，雙眼似彎彎的月牙，笑臉洋溢令人動容的溫馨。“謝謝你，廚師先生。”
廚師發(fā)呆一會兒，轉(zhuǎn)身洗碗去。
晚上，她仍為惡龍做另一道湯羹。
她哼著悅耳的小調(diào)挑食材，放進(jìn)竹籃里。
“乖乖等哦，今晚我給你講故事。”她摸摸龍蛋安撫，開始切蔬菜。
廚房里除了咕嚕嚕的煮沸聲音和刀聲，還有卡蘿輕哼的歌聲。
廚師安靜地切菜，奎妮安靜地“注視”專心致志的卡蘿。
冷冰冰的囚籠，困不住她豁然開朗的心。
末了，她鄭重其事地把做好的羅宋湯交給廚師，語氣嚴(yán)肅認(rèn)真：“拜托你了，廚師先生。”
它點頭，端晚餐出去。
燭光照亮死氣沉沉的長廊，木偶廚師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囟酥聿蛠淼侥鹃T前。
木門自行開啟，拂出干燥陰冷的風(fēng)。
木偶廚師對送餐工作已經(jīng)麻木，按部就班地端晚餐下樓梯。
墻上的壁燈逐根自燃，散發(fā)幽暗的黃光。逼仄的階梯一層比一層深，呈螺旋形延展到地下，空曠的地下室逐漸亮起燭光。
堆積如山的金幣珠寶流光溢彩，五顏六色的光斑折射地板、墻上。
伶仃的長形餐桌沐浴燭光之中，頎長的人影漫不經(jīng)心地走來。
絲絨黑袍曳地，金邊閃爍；內(nèi)襯猩紅的鮮茲長衣似一灘鮮血瀉地。森冷的黑色長發(fā)宛如頹靡的瀑布傾瀉，冷白的膚色散發(fā)生人勿近的氣質(zhì)。
等他慢悠悠地入座，木偶廚師恭恭敬敬地上菜。
陰鷙的目光瞬間落在一道湯羹上。
湯羹是鮮艷的橘紅色，與旁邊的羊排、魚子醬鵝肝等等深色的菜肴相比，顏色過于鮮艷，格格不入。
他想起中午的奶油湯羹，豎立的青口形如綻放的鮮花，生機勃勃。
他不喜歡生機勃勃的東西，除非是新鮮流出的血。
他抬眸一瞥邊上的木偶廚師，金色、豎瞳的眼睛結(jié)了寒冰。
“這道湯，你做的？”
金山隨之滾落一枚金幣，在地上打轉(zhuǎn)幾圈便乖乖地躺下，像極一個受驚的小孩。
細(xì)微的聲響幾乎一觸即發(fā)殺氣，不過木偶廚師無動于衷，安靜地守候在旁。
“回答我。”
燭光照亮它空白的臉。
等不到回答，他抬起左手虛空一握。瞬間，木偶廚師瞬移過來，堅硬的脖子被他的左手掐緊。
“回答我。”
它形如一具真正的木偶，一聲不吭，一動不動，了無生氣。
“想解脫？”
掐脖子的手凸現(xiàn)青筋，指甲變成黑色油亮的龍甲。龍甲比它的木頭脖子堅硬千萬倍，捏碎其脖子輕而易舉。
可是它依舊沒有反應(yīng)，如同普通的木頭。
垂下的黑發(fā)遮擋他的臉龐，岑寂冷漠的暗影淹沒他的厭煩之色。“你不可能輕易解脫，我會拆卸你的靈魂然后重組，再拆卸再重組，你會受盡折磨。”
它呆呆的任由宰割，沒打算求饒。
這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惹怒他。
“沒用的東西！”
恢復(fù)原狀的手松開它脆弱的脖子，它撲通地摔落地，身軀暫時完好。
“是不是那個人類做的？”
它狼狽地爬起來，倔強地沉默。
盛湯羹的盤子驀地摔去墻上，橘紅色的湯汁四濺，如鮮艷的血之花盛放于頹敗的墻壁。
美極了。
如果是真正的血，他會更加喜歡。
他抬頭仰望凹痕交錯的天花板，露出殘忍的微笑。
二樓的臥室沉浸在溫馨的燭光海洋，暖黃的燭光遍布角落，陰暗的影子無處躲藏。
壁爐內(nèi)生火，散發(fā)珍珠光澤的龍蛋離壁爐不近，溫度暖和。卡蘿趴在它旁邊看圖講故事，吃了一口的草莓蛋糕放在手邊。
“……小姑娘的兩個繼姐雖然長得美麗，可是她們的內(nèi)心丑陋邪惡，經(jīng)常欺負(fù)小姑娘，連繼母也強迫她天未亮就去挑水……”[1]
她單手托腮，翹起的雙腿一晃一晃。
“故事里的繼母和繼姐很像我的繼母和繼兄，不讓我吃飽飯，強迫我不停地干活。可是灰姑娘比我幸運，她遇到愛她的王子。”
她側(cè)頭注視龍蛋，好奇地問：“小龍，你的父母在哪？為什么不帶你回家呢？”
映著火光的蛋殼變得剔透少許，里面隱約有個小黑影動了，龍蛋隨之輕晃一下。
她霎時來了興趣，眸若璀璨的河漢。“你能聽見我的聲音？聽懂我說的話？”
蛋殼后，掠過朦朧的黑影。
“咦？你還能在蛋里活動呀？為什么不孵化呢？外面很大，很適合你到處跑的。”
龍蛋立馬左右搖擺，像個不倒翁。
她嚇了一跳，生怕龍蛋摔碎，急忙坐起來扶穩(wěn)它。“怎么了？為什么要搖晃？很危險，你會摔破的。”
掌心傳來輕微的撞擊感，貌似因為里面的小家伙橫沖直撞，整顆蛋才搖晃。
她不明白它為什么突然這么大反應(yīng)。
無奈之下，她只好抱著龍蛋坐。片刻，它終于不再躁動。
真奇怪，為什么它不愿意出生呢？
卡蘿暫且放下這個話題，一邊吃蛋糕一邊繼續(xù)講故事。
她沒有注意到房門無聲無息地從外面推開，附近的燭光隨闖進(jìn)的陰風(fēng)搖曳。
故事還沒說完，龍蛋又一陣躁動，里面的小家伙動來動去。
她沒搞懂發(fā)生什么事，忽而臥室里回蕩腳步聲。
是奎妮嗎？
她正要回頭，頸邊冷不丁地伸來一抹冰冷的硬物，心中警鈴大作。
“誰？”
她悄悄地用余光偷看抵著脖子的是什么東西，這一眼令她如墜冰窟。
竟是一把細(xì)長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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