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官銀
真是萬萬沒有想到。
隨便罵個人,都能罵出個狀元出來。
當天林方胥在石家門前又是哭又是拜,叫石聆哭笑不得,石琮禮回來的時候,見狀元郎在自家門前也是大吃一驚。由于事情鬧得不小,石聆和林方胥在城門外的事便被傳了出去。
于是人人都知道“財神娘子”一罵,罵出了個“狀元郎”出來,一時間商學院人滿為患,尤其是男學,且個個都是一副不求夸獎,但求一罵的態度。若是石聆給了個好臉兒,他們還不高興。
真叫石大姑娘哭笑不得。
那日之后,林方胥自發地成了商學社的掛名學生,之所以是掛名,是因為他乃是新科狀元,馬上就要到翰林院報到的。
石聆后來從石琮禮處得知,這個林方胥還真是不簡單,而他這個“狀元”,也是當之無愧的。
在明珠朝,要問有什么比“狀元”更拉風的事,那便是古來讀書人追求的最高榮譽,“連中三元”。鄉試解元,會試會員,殿試狀元,這相當于現代考試中,省考第一,國考第一,復試又第一。如果說一次還是僥幸,那么連中三元,便無人不服了。
你還不服?那你也中一個看看啊?
林方胥便是這樣一個足躡風云,氣沖斗牛的才子。且林方胥的“林”還不是一般人家,他原本是當朝林相的族親,雖不是直系,卻也是關系不遠的那種。林相無子,林方胥自幼跟在林相身邊,后便過繼到林相膝下,成了正兒八經的相府大公子,所見所聞自然非凡。
怪不得他膽大如牛,那日在路邊敢將朝野上下罵了一遍。他鄉試奪魁后,便被人諷刺說是走了林相的后門,林方胥義氣之下罷考回鄉,路上與人爭執,這才巧遇石聆的馬車。被石聆罵了一通后,他突然冷靜下來,覺得石聆說得很對。他自負才華橫溢,若在朝為官,必能為君分憂,為民解愁。他這樣的能人,怎么能意氣用事,就縮回鄉里碌碌一生?
那豈非是親者痛,仇者快!
于是林方胥一咬牙回了京城,埋頭苦讀,會試一舉再奪一元。
其實當時,那些質疑他的聲音已然平息了,更不要說在殿試上他又表現優異。殿試可是天子主考,試問誰敢說他林方胥走后門?那不是在罵皇帝嗎?
至此,林方胥三戰三捷,成了明珠朝第三位連中三元的狀元郎。值此內憂外患之際,明珠朝能出此俊才,景仁帝自然高興,對林方胥也十分重視,甚至在聽聞林方胥與林相的關系后,對林相也是夸獎不斷,黑了沈國公的臉。
林相這下可是又多了個好幫手。
不過林方胥要是能這樣風平浪靜地混下去,他也不是林方胥了。聽說入翰林院第一天,他就跟翰林院元老顧瀚之吵了起來,老一輩嘴炮王和新一代嘴炮王當場來了終極PK。
據說整個翰林院都停下了手頭的事,跑來看這場曠世對決。
第二天一早,顧瀚之又如時出現在早朝上,披頭蓋臉參了狀元郎一本。
他先罵狀元郎身為天子門生,居然公然拜女子為師;又罵狀元郎仗著林相撐腰,目無尊卑禮法;再罵狀元郎恃才傲物,在翰林院橫行霸道,不聽差遣。
林方胥先是冷笑以對,隨即對景仁帝恭恭敬敬地將自己和石聆是怎么相遇,又怎么結識的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皇帝一直對石聆印象不錯,聽聞這個典故,不由也大笑道:“想不到愛卿還有這等機緣,倒也的確多虧了這石家姑娘。”
說到有趣處,他還給林方胥賜了個“罵狀元”的歪名,只因他這個狀元是被石聆“罵”出來的。林方胥謝恩,不覺面子受損,反覺得十分高興。明珠朝開國以來,狀元何其多,即便是連中三元,他也不是獨一份,可這“罵狀元”,他卻是唯一一個了。
而林相對于這件事,卻是哭笑不得。
林方胥自幼跟著他,他最知道這孩子的脾氣,當初他執意回鄉,將林相氣得差點臥床,之后突然回來,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想通了。原來居然還有這番故事。
林相覺得,顧瀚之這個老頭兒實在是有病。不就是拜個女子為師嗎,兒戲一般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從小到大,林方胥這猴崽子干過的糟心事兒海了去,連要抄家掉腦袋的話他都說過。如今這孩子愿意靜下心來干點事,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拜個女子為師又怎么了?不是事兒!
于是早朝在一派和樂融融之中結束了,不高興的只有顧瀚之自己。
然而,誰也沒想到,這幾乎是諸位大臣最后一次看到景仁帝的笑臉。
誰也不知道,就在此時,城門口發生了一件事。
一匹瘦馬,馱著一個人,人的懷里緊緊地攥著一封信。
人早已經死了,是掛在馬上回來的,這匹老馬也在不久后死于馬廄。八百里加急,又帶著傷,人和馬都道了極限。
這封加急的信件沒有如常走既定的流程,而是被越級呈到了皇帝的龍案之前。皇帝看了信上的內容,眉頭越皺越緊,忽然,皇帝大怒,掀翻了價值連城的墨玉硯臺。
曲江災銀被劫,流民暴動,打傷官員,曲江境內一片混亂。
賑災的銀子沒了,是誰這么大的膽子,連朝廷的銀子也敢動?流民暴動又是怎么回事,這些刁民,不是已經給他們糧食了嗎?不是也給安置他們了嗎?怎么還會暴動,還打傷了官員?
他們這是要反了嗎?
景仁帝面色如霜。
出了這樣的事,皇帝自然會生氣,別說是皇帝,換了誰,心情也不會好。
只是,這個時候,景仁帝只當這是一次不該出現的意外,是一次事故。既然是意外,總還能挽救。因此,他立刻召集大臣,緊急商討曲江災銀一事。
此時,所有人都還沒有意識到,這封血書只是一條□□。
正是由這條□□開始——
明珠朝,就要變天了。
宮內出了大事,宮外的人卻還不知道。
今日正式女學上課的日子,放了課,五公主借口問書,逗留不去。這位堂堂五公主雖然對石聆很好,性子也算活潑可愛,但是撒潑耍賴起來,也是真叫人沒辦法。她不回宮肯定不好,可是她要留下,又有誰能管她呢?
尤其是,石聆也沒有開口說話。
似玉和臘九等人只得吩咐下去,叫廚房準備豐盛些,五公主今兒要在府上用晚膳了。
其實對于五公主的心態,石聆多少也能理解。這位公主思路作為都很是奔放,可偏偏是個金枝玉葉的身份,在皇宮里整日憋得慌,這才找個理由便跑到石宅來找自由。至于數學一事,她固然是有幾分喜愛,但更多的還是借口罷了。
石聆只把五公主當做年紀小的妹妹,凡事由著她,只在她惹出大事前點播兩句,五公主不是笨蛋,懂得適可而止。一來二去,兩人相處也算愉快。
石宅就只有石聆和石琮禮兄妹兩個,沒什么規矩,由于五公主留下,索性就提前了飯點兒。用過餐后,天還沒黑,五公主又在石聆書房鬧了一會兒,這才準備打道回宮——再不回去,宮門就要關了,堂堂公主徹夜未歸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石聆收拾了筆墨,正要去送五公主,卻一抬手弄翻了男學的名冊,五公主眼見地掃到一個名字,忽地一怔。
“等一下!”
她撿起冊子,用力地看了兩眼,確認沒錯后,狐疑地抬頭:“林方胥?”
石聆一怔:“五公主認識?”
五公主因為近日醉心于數術,成天往宮外跑,根本沒有關心今年的科考。她只知道石聆的哥哥中了榜眼,卻并不知道狀元是誰。
五公主的表情變了又變,最后咬牙道:“我怎么會忘了他。”
“五公主?”
五公主沉吟半晌,將名冊放下:“冤家。”
冤家。
戲文里喜歡用這個詞打情罵俏,暗指男女間愛恨不由人。可是在五公主嘴里,這詞兒的味道就不太對。
不是含羞帶怯,也不是什么欲迎還拒,而是咬牙切齒,刻骨銘心。
可以說五公主養成今天的性格,和林方胥這個人脫不了關系。
林方胥作為林相族人,身份不低,但是和正兒八經的皇帝女兒比起來,還是不夠看的。林相曾任三師之一,于宮中教導諸位皇子皇女,林方胥那時便作為小書童跟著林相行走宮中,增長見聞。
彼時三皇子和五皇子尚未夭折,后宮里總還是有幾個男孩子的,因此這學堂便將就著上著課。由于人少,公主們便也被要求來聽著,不用多么出眾,但是作為皇室公主,知書達理總是要的。
五公主就是這時候與林方胥相識。
五公主生性活潑,小時候就是個野的,最愛跟人開玩笑。非要比方的話,她就像現代小學里的男孩子,越是喜歡一個女生,就越愛欺負她。那時候,皇宮里沒被五公主的惡作劇整過的人少之又少,可偏偏五公主的性子得了景仁帝的心,對她寵愛異常,因此,并沒有人敢教導她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縱容的結果就是,八歲那年,五公主不小心惹了一番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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