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賭場
最終,石聆還是抵不過五公主的糾纏,被拉著出了門。
五公主屈尊將貴視察百姓生活,可惜石宅里除了花花草草就是賬本算盤,五公主看不懂也不想看,索性拉著石聆出門玩逛街。
果然是增加女孩子親密度的最佳利器,古今通用。
一家胭脂鋪,一家布莊,一家金樓逛下來,石聆對這位五公主的脾氣秉性也終于摸透了些許。
整體的情況其實不復(fù)雜。
五公主的生母容妃是江南一門沒落世家的女兒,在宮中不是特別受寵也沒有被不待見。容妃娘娘秉著高調(diào)做事,低調(diào)做人的精神,一路升到一宮之主位,又勉強(qiáng)算是站了陳貴妃的隊。懷上五公主后容妃知足地退居幕后,將一線爭寵席位讓給了其他年輕的嬪妃,她則安心撫養(yǎng)五公主。
景仁帝子嗣稀薄,只有三個公主和兩個皇子,其中一個是陳貴妃所出,不過還不到一歲就夭折了。也因此,景仁帝盡管對當(dāng)今的太子有許多不滿,但礙于就這么一個繼承人,加上太子的母族強(qiáng)勢,也并沒有做什么。
五公主上面的兩個姐姐都已經(jīng)出嫁了,如今宮中就她一個小輩,同齡的年輕女孩子都是景仁帝的妃子,也就是她的“小媽”,自然玩不到一處去。
于是五公主寂寞了。
她寂寞得到處找“朋友”,可是她一介高高在上的公主,與各家千金也不是很合群,固然也有人接近她恭維她,但是五公主偏是個對精神境界要求很高的人。她想要朋友,但也不是來者皆收。
這個時候“石琮秀”這個名字出現(xiàn)了。
她先是從陳貴妃處聽說了這位“財神娘子”的傳奇故事,又在升平公主府上聽到石琮蕊對石聆的詆毀,兩相比較之下她突然很想親眼見見這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而在百花宴上,她終于見到了石聆本人,石聆的膽大妄為入了她的眼,于是單方面愉快地決定——她們是朋友了。
這樣看來,五公主的心路歷程也不是那么突兀,但很遺憾這些石聆一點兒也不知道,所以在石姑娘眼中,這個從天而降的閨蜜真些猝不及防。
以及,這個性子,居然和郡王府那位世子有些異曲同工之妙——這大概是皇家人的通病。
走到第四家店的時候,石聆停下腳步。
“……五姑娘。”石聆斟酌了一下在外面的稱呼,又看了看頭頂?shù)呐品唬澳肋@是什么地方嗎?”
五公主點頭。
“知道呀?賭坊嘛。”
石聆也點頭:“知道就好。”
說完,石聆在五公主身前走進(jìn)去,和門口的伙計說了什么,又遞了些銀子過去。就見伙計樂呵呵地迎了二人進(jìn)門,招待殷勤。
“二位第一次來我們賭坊吧?快請進(jìn),請進(jìn),二位先到雅間坐,我叫人給二位介紹我們這兒的玩法。”
五公主對伙計驟然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很是好奇,她問石聆:“你跟他說了什么?”
“我說,我們姐弟初來乍到,預(yù)備玩上兩把,但是我們不知道這里的規(guī)矩,所以想找個視野好的地方觀摩一下。”
五公主見石聆表情淡定,沒有一點兒糾結(jié)和為難,不由道:“你不攔著我嗎?這里可是賭坊,我是不該進(jìn)這種地方的。”
石聆道:“你也不該出宮找我。”不也還是來了?
五公主嘴巴抿了抿,有些像被指出錯誤的孩子,扭捏片刻,她吞吞吐吐地道:“雖然出宮也是錯,但是進(jìn)賭場這個錯更嚴(yán)重些,被發(fā)現(xiàn)的話,你也會受連累的。你真的不攔著我嗎?”
石聆看她:“我剛才問你知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你說知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為什么要攔你?”
五公主怔忪,隨即一笑。
“我來找你果然是對的。”
她突然挽住石聆的胳膊,好聲承諾道:“我聽說賭場里可好玩了,不過你放心,我只看看,不玩。”
這是她新交的朋友,她可不想因為自己的錯連累別人。
石聆頷首:“好。”
五公主歡歡喜喜地挽著石聆上樓,在伙計的指引下進(jìn)了一個視角極好的雅間兒,這里應(yīng)該是供貴客休息的地方,屋內(nèi)并沒有賭具,反而布置得典雅古樸。石聆出手大方,五公主衣著不凡,伙計很有眼力界兒的給上了最好的茶,又請了個嘴甜的伙計來給他們講賭場的規(guī)矩。
五公主興致勃勃地聽著,聽到有趣處還沒形象地拍桌大笑。好幾次她看見伙計用來演示的牌九骰子都幾乎被勾得目光發(fā)直,可她當(dāng)真做到了她所說的,只看,不玩。
伙計早看出五公主是個姑娘,還是個想什么都寫在臉上的姑娘。他們賭坊在京城很有名望,環(huán)境比起外面那些烏煙瘴氣的小賭坊好上許多,常有世家千金扮成公子模樣來看熱鬧,也有隨著男人一起來玩的。因而,小伙計一看到五公主就知道這是塊肥肉。
可是萬萬沒想到另一個女孩子卻這般難對付。
五公主都已經(jīng)躍躍欲試了,只欠同伴推上一把,可是旁邊的小姑娘卻穩(wěn)如泰山,面不改色,目不斜視,似乎對他們的游戲一點兒也不感興趣。在這樣的氣壓下,本來興致勃勃的小姑娘也漸漸地蔫了下去。
這位想必是姐姐吧?伙計想,可能是挨不過妹妹的懇求,答應(yīng)待她出來見世面,卻又得使出手段來管著,不許妹妹惹禍。
尚不知道小伙計已經(jīng)腦補(bǔ)出了許多場世家大族姐妹相爭的戲碼,石聆徑自對著骰子出神。
她其實也沒在想什么,就算是雅間,外面也很吵,不是適合思考問題的地方,可是又沒什么事情可做,鋪子還給王煥了,她也答應(yīng)了陪五公主出來見世面。
一時間還不太適應(yīng)腦子閑下來的感覺。
心里靜了,周圍的聲音就特別清晰,石聆突然站起來,嚇了五公主一跳:“琮秀?”
石聆掀開雅間的簾子,走到天井邊,這里可以縱觀整個賭坊,在人群中,他看到了一個不算陌生的影子。
五公主見狀,也跟著出來,隨著石聆的視線看過去。
下面似乎起了些爭執(zhí),被圍在中間的是個寶藍(lán)衫子的公子,看穿著不像寒門子弟。只他此刻臉色通紅,似乎十分窘迫,雙手攥得緊緊的,顯然正在接受內(nèi)心的煎熬。
伙計何等機(jī)靈,不等石聆開口,便已經(jīng)吩咐人下去問回了緣由。
“姑娘,這位公子是賭輸了,身上的錢不夠了。”伙計猜測著,這姑娘突然關(guān)注此人,興許是認(rèn)識的?
石聆果然道:“這種事,一般你們怎么處理?”
這是要代為墊付了?
伙計笑吟吟地道:“一般是報出府邸,我們拆人去府上取銀子。可是這位公子似乎不愿意說出府上,您知道……賭場有賭場的規(guī)矩,所以,我們不能讓他走。”
“就算他承諾之后會送來也不行?”
“這……”伙計為難地道,“沒有先例。”
石聆卻不贊同地道:“可是你們這樣做,驚動了他家里人,他以后恐怕再也不會來了。”
那伙計以為石聆是在勸他,心說到底是小姑娘,還是天真。賭場的規(guī)矩哪是他一個人說得算,那是積年累月流傳下來的,因人而立,卻不會因人而破。況看著公子的穿著和氣質(zhì),怕也是實在無法才踏足這樣的地方,本就不會再來第二次的。
“姑娘,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五公主早就不耐煩了,她有些同情那人群中的公子,道:“琮秀,你認(rèn)識他?他欠了多少錢,我們出……”
后一句是對伙計說的,卻被石聆攔住。
“他都玩了什么,怎么輸?shù)模拷o我說說。”
五公主和伙計皆是一怔。
說說?
怎么個說說?
幫不幫,一句話的事,怎么還要問清楚前因后果呢?這姑娘倒是什么意思?
韓世清覺得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刻莫過于現(xiàn)在。賭坊的伙計雖然目前還算客氣,但是明顯耐性已經(jīng)耗得差不多。等對方查出他的身份,自然就會放他離去,然后去韓家要錢。可想而知,若知曉自己在賭坊欠了銀子,即便好說話的大伯母也決計不會幫她說話的,更不要說最厭惡這些下九流的二伯母。他既然做了,就有承擔(dān)后果的心理準(zhǔn)備,只是一想到母親又要為他擔(dān)驚受怕,便覺得心中發(fā)疼。
是他無能。
他沉默的工夫,幾個伙計顯然也不耐煩了:“這位公子,您是繼續(xù)玩呢,還是走呢?要是不玩了,咱們這賬可得結(jié)了。若是手頭緊,沒關(guān)系,咱們賭坊從來不會干得理不饒人的事,您說出府上住址,立下欠條,您就可以走了,改日我們登門去取。”
“我……”韓世清嘴巴開合了幾次,卻是說不出口,“我住……住……”
“公子,您可別為難我們。”見韓世清結(jié)結(jié)巴巴,伙計的臉色也陰了些,“咱們小本生意,禁不起賒賬,不比您富貴出身,不在乎這幾個錢。到底想怎么,您還是痛快地給個話,別叫別的客人也等您不是?您要是吱聲,我們可就開局了。”
這是準(zhǔn)備用別的門路查韓世清的身世了。
雖然韓家三房的公子平日里深居簡出,不比大房招搖,但是京城世家子弟就這么些個,都在一個圈子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就說這在場的,也不是沒有人認(rèn)識韓世清,家底兒這東西,他是瞞不住的。
韓世清臉色由青轉(zhuǎn)白,他絕望地閉眼,道:“我是韓——”
“誰說我們不玩了,繼續(xù)玩。”
一個熟悉的女聲自身后響起,韓世清身體一僵,回過頭來,不可思議地看著絕對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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