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說書
西城門連著雄關(guān)道,是從邊州乃至異域往來明珠朝京城的必經(jīng)之路。近年來邊關(guān)無戰(zhàn)事,又逢風(fēng)調(diào)雨順,百姓也從十多年前的戰(zhàn)亂侵襲中逐漸恢復(fù)安居樂業(yè)的狀態(tài)。京城是明珠朝經(jīng)濟政治中心,是北方最繁華的城市。這些年來,越來越多的客商從南至北,爭先恐后的來北方開辟新的市場。
一輛馬車緩緩駛?cè)氤莾?nèi),這是一輛商戶規(guī)格的馬車,但守城的衛(wèi)兵對其很是尊敬,幾乎沒怎么盤查便放行了。
馬車輕車簡從,并沒有帶過多的貨物,馬匹緩步前行,趕車人悠然靠坐車前,并不著急。
“老爺子,京城到啦,咱們是直接回府,還是逛逛?”
車內(nèi),一個管家樣子的中年人對正座上閉目養(yǎng)神的老者請示。
“有什么逛的,每一個省心的,回吧。”老者眉間褶皺,煩心事都印在臉上。
那管事見了,不由也嘆了口氣,好言道:“老爺就不要生氣了,大爺和少爺都不是不懂事的人。大夫人是有些胡鬧,少爺心中總是清楚的,畢竟這是他的親事。少爺是您自幼看大的,他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人。”
“可是阿棋到底年輕!”
這車中唉聲嘆氣的,卻不是別人,正是剛從晉陽歸來的“財神爺”孫鑫老人。
原本,出了正月,孫老推了京城好友的宴請,堅持要回家過壽。一別小半年,他也有些想念他在晉陽的老朋友小朋友們。且如今,京里也有人陪他玩跳棋了,他棋藝突飛猛進,正想回去找石家琮秀切磋一二,同時心里也難免想著,自己那大孫子不知和那姑娘有什么進展沒有。
孫鑫是白手起家,他心中自是沒有任何門第之見,何況石琮秀這孩子聰明,有手腕,難能可貴的是又有原則,有良知,他看著喜歡,也順眼,若是能嫁入孫家,對于孫家絕對是好事。他這個孫子,雖然是他帶大的,但是于經(jīng)商上面其實沒有什么天賦,靠著幾分刻苦,守住祖宗基業(yè)尚可,若想將孫家繼續(xù)發(fā)揚光大,恐怕是難。若是有石琮秀助他一臂之力,倒是可以讓他日后撒手時也多安幾分心。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那個兒子會糊涂到這地步,居然任著那無知婦人在中間玩弄心計,挑撥良緣。若單單如此也罷了,偏偏白家如今出了事,人家把女兒托孤到家里來,他那大媳婦又來翻臉不認人,嘴臉實在難看。他那孫子腦子最是古板,即便一開始有些叛逆的心思,如今到這份上,也做不出不認這門親事的事。被他娘這么一鬧騰,那孩子居然一賭氣,就這么將親事認下了。
那白家姑娘他也看了,美則美已,不過到底是朵溫室的嬌花,經(jīng)不得風(fēng)雨。他孫家如今雖不缺富貴,但欠缺根基。如今朝局不穩(wěn),天下無事便好,若一朝形勢動蕩,孫家這樣有錢無權(quán)的富商,首當(dāng)其沖地會成為朝廷嘴里的肥肉。
孫家需要一個厲害的媳婦,一個經(jīng)得住風(fēng)雨的女人。本來老天垂憐,人選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現(xiàn)在被那個草包兒媳婦攪和了,孫鑫心里自然郁悶,連帶著看著委委屈屈的孫子也生起氣來,過完壽便回了京城,一日也不愿在家里呆著。
“老爺,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看那白姑娘也挺好,知書達理,溫婉可人,難為她一個弱女子,家逢變故,還能保持這份平和,可見苗子是好的。”管家繼續(xù)勸慰道,“至于旁的,日后再慢慢□□便是,有誰生來就什么都會呢?琮秀姑娘那樣的,畢竟少。”
“你也知道不好找?那為什么遇見了還不能抓緊?”孫鑫真是越想越氣。
“這……”管家有些為難,“緣分這事難說。況且我看那琮秀姑娘心不在少爺,倒是和老爺您很是投緣,即便做不成咱們孫家的媳婦,也是一份交情擺著不是?”
“唉,”孫鑫嘆氣,“我總覺得這事有些對不住她。”
說到底石聆并不欠孫家什么,在“平安方”這筆生意上,石聆反而對孫家有恩。
是他那兒媳婦魔障了。
孫鑫聽著京城街道上幾十年如一日的喧囂,總覺得前方的人潮鼎沸了些。
“老馬,前面是有什么熱鬧嗎?”
車夫聽到車內(nèi)人的呼喚,應(yīng)聲道:“老爺,前面是云記茶樓,今兒他家生意不錯。”
“云記?”管家和孫鑫對視一眼,“那是淮陽候家的吧,不是快倒了么?怎么又活了?”
這種讓不景氣的生意起死回生的事,讓孫鑫忍不住又想到了那個小丫頭。
不過,哪會這么巧呢?老爺子苦笑著搖搖頭,剛還說兒媳婦執(zhí)迷不悟,自己這是怎么了,竟也是魔怔了。那小丫頭是有幾分本事,但也不至于天底下了不起的事都是她做的。
由于孫鑫發(fā)了話,這會兒馬車已經(jīng)停下了。車夫老馬下去打聽了好一會兒,才滿頭大汗地從人群里擠了回來。
“老爺,是茶樓里新來了位說書先生,講得是少年捕快破案的故事,咱們從來沒聽過這么稀奇的事,大伙兒都是來聽故事的!”
“故事?”
孫老爺子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隨即失笑:“一個故事,就把這茶樓救活了?”
“還有書鋪,”老馬道,“這茶樓的雅間里,開了個小書鋪,聽說這上面的故事,都是那些書里頭的。那說書先生每次講到關(guān)鍵時刻就不說了,著急的人便自己去鋪子里買書,偏偏那書很是金貴,一天才賣十本,晚了就沒了。”
孫鑫越聽越覺得有意思,不由被吸引了注意力。
“有趣,走,我們也去看看。”
云記茶樓在這條街上算是老店了,至少孫鑫將產(chǎn)業(yè)矛頭對準(zhǔn)京城的時候,它就已經(jīng)落在了這里,生意不紅不火,但因著侯府的支撐,倒也不至開不下去。只是后來,出了一檔子事,云記茶樓不再受侯府待見,侯府也任茶樓自生自滅了。
至于茶樓里的書肆,他之前倒是從未聽人提過。
有這么個地方嗎?
他在京城人脈甚廣,有這么有趣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難道是最近開的?
孫鑫進了門,立即見一個爽朗婦人忙前忙后的張羅著。聽說云記茶樓的老板是個女人,這應(yīng)該就是當(dāng)初靠著茶水鋪子遠近聞名的云娘子。
這條街上不認識孫鑫的人少之又少,伙計一看老爺子進門,立刻吆喝一聲迎上來,引著孫鑫等人入了樓上雅間。
雖說是雅間,但其實并不密實,只隔著一道簾子,絲毫不影響聽書。一樓的中間有個臺子,說書先生就坐在正中央,口若懸河地講述著一個又一個離奇的故事。
管家一看清來人,頓時失笑:“這不是那算命的李三嗎?他怎么來說書了?”
這李三身無長物,只有三寸不爛之舌,靠著在街頭擺攤算命為生,曾經(jīng)還因為亂說話惹過事。云娘子把這個市井無賴給挖過來說書?
別說,倒也合適。只是這孫子十句話九句是假的,大字不識幾個,他哪兒來的故事?
外面聽來的?
不像,管家聽了一會兒,確定這少年捕快屢破奇暗的故事他從未聽過,其構(gòu)思之絕倫,包袱之精妙,絕不可能是李三這等人物所想。
“老爺,您看這……”管家話音未落,就聽隔壁雅間的聲音傳來。
“這么明顯,還有什么好猜的,那婆娘肯定是兇手!進山洞的人就只有他們兩個,不是她還能是誰?”一個大漢嚷嚷道,“無趣,太簡單了,換一個換一個!”
李三抬頭看向二樓,殷勤地一笑:“這位爺好直爽,可惜您猜錯了,不是她。”
“哈哈,傻了吧?告訴你,殺人的是那婆娘身邊的小丫鬟。”嘲笑人的是二樓對面另一雅間里的年輕公子。
“不可能!丫鬟根本就沒進山洞。”
“怎么不能,你想想,是誰慫恿這老爺進山洞的?顯然一切都是她布置好的。”
“可是丫鬟為什么要這么做?再說她一個小丫頭,哪有力氣拗斷一個男人的脖子?老爺死的時候可是身首異處!”
樓下人一發(fā)問,立刻有人連聲應(yīng)和。
少年公子不屑地道:“這有何難,只要提前在山洞里系好韌性好的絲線,山洞里漆黑一片,根本沒有光亮,在馬車沖進去的時候,速度飛快,這時候如果脖子剛好裝到那細線上,可不就是身首異處。”
“說得是啊……”
樓下眾人議論片刻,頓時爆發(fā)出喝彩聲。少年公子才剛得意沒多久,又有不和諧的聲音□□來。
“哼!柴大,當(dāng)我們不知道,你昨天到柳掌柜那死皮賴臉的磨來了書,早知道結(jié)局了。如今還好意思出來賣弄,就好似是你破解了一般。云娘子,這怎能作數(shù)?”
“你……”柴公子頓時臉色通紅,顯然沒想到會被拆穿,他一拍桌:“看書怎么了,本公子花了錢買書,愛跟誰說就跟誰說,你管得著么你!”
老板娘一見兩邊斗起來了,強壓下嘴角的笑意。這種事,最近時常發(fā)生,她早已有了應(yīng)對手段。云娘子上前,板著臉道:“二位公子莫氣,云記茶樓是按規(guī)矩辦事的地方。我們東家之前有約在先,猜出兇手的,一律免費送茶水一壺,第一位猜出來的,免當(dāng)次單。這話既然說了,就算數(shù)。”
柴公子臉上露出些得意的神采。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東家當(dāng)時也說了,但凡在書肆購了書的,茶水一律打折,但同樣的,也就失去了參與競猜的資格。柴公子,咱們有言在先的,還請不要壞了規(guī)矩。您也是迫不及待想知道結(jié)局才買的書,如今你舒爽了,也叫別人好好聽故事不是?來人,再給柴公子上壺好茶,咱們后面還有新的,保準(zhǔn)您沒聽過。”云娘子安撫了客人,又對樓下道,“柳掌柜,您看我說得可對?”
書鋪的柳掌柜此刻正忙著點賬,年輕人一改之前的拘謹,笑呵呵地道:“正是,正是,后面還有很多,李三先生,繼續(xù)吧?”
李三在市井混跡多年,何時受過這般矚目。一句恭恭敬敬的“李三先生”,頓時叫的他熱血沸騰。
“來嘍,您聽好吧!”扶尺一拍,李三扯開嗓門。
“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道走中央,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我們書、接、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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