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紅妝
她的運氣實在很不錯,一路走來,遇到的都是靠譜的人。
當初石聆想到這個主意,一方面是真心想辦件好事,挽救騙局在未來造成的損失;另一方面也是想還孫璞玉一個人情。這個產業鏈中,獲益最多的毫無疑問是孫璞玉個人。對此趙六吃了不少醋,三不五時就要到錦繡坊來埋怨石聆偏心——錢是他出的,賺錢最多的卻是孫家。
而孫璞玉對趙六的態度也十分復雜,對于這件事他當初本是存有猶豫的,可一見趙六不問緣由地出錢,他不知怎么心里就生出一股意氣之爭,似乎他再不說話,就要輸了什么。事實證明,跟著石當家,果然有肉吃。孫璞玉當然不后悔,只是對于趙六千方百計跟石聆套近乎的行為多有不滿。
對于孫璞玉和趙六之間的“火花”,石聆視而不見。
——都是閑的!
石聆擔憂另有其事。
與平安方的大熱相反,千金符一反常態的低調讓她不能不在意。盡管平安方口碑不錯,但是千金符的暴利回饋始終對社會群體有著巨大的吸引力。尤其是那些在白云觀嘗到過甜頭的人,對千金符可謂深信不疑。一時間茶樓酒肆里,眾人議論最多的不再是錦繡坊又出了什么新花樣,而是千金符獲利幾何,平安方運作如何。
這并非正常現象。
照理說在晉陽,千金符有絕對的優勢,不該這么快就被平安方追平,眼下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有幕后推手為平安方保駕,二是千金符的運作出了問題。前者石聆暫時還想不透,后者卻并非什么好兆頭。
千金符在晉陽運作已經有半年的光陰,資金擴張迅速,如今民眾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了些猜測。石聆知道,已經有人在暗地里對千金符“撤資”。如果她預料不錯,千金符的“崩盤”之日,恐怕是近了。
臘九一進書房,就見自家掌柜皺著眉頭對著紙張發呆,不由有些揪心。
石聆最近很是辛苦,在錦繡坊之外又多了平安方的事要忙,一日里竟有大半日都悶在書房,偶爾出趟門,也是跟孫家少爺和趙家掌柜去商議要事。石聆再有能耐,到底也只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青春年華全辜負在這些賬本里了——這哪里是姑娘家該過的日子?
臘九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東西,咧嘴一笑,到底是好姐妹,要說這事,還是莞姑娘想得周到。
“掌柜的,莞姑娘送東西來啦。”
聽見王莞的名字,石聆唇角漾起些笑容。
阿莞最近心情似乎不錯,三不五時就差人送東西來,有時候是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連她也不怎么識得,有些則是些她感興趣的書籍。不過對自己的近況,她信里倒是只字不提,每每都只是叮囑她兩句,惜墨如金。唯有一次寫得多了些,居然說賺錢固然要緊,也不要過于勞累,叫她只需把王家這鋪子當成自己的,隨意折騰就是……倒越發不像個小妹妹,尤其這最后一句,頗有些袁清風骨。
這女人成了親就是不同,連和閨蜜共同語言都少了,不過想來王莞會有如此變化,應是過得還不錯,何況有袁清照應,石聆倒也放心。
只是打開那包東西,石聆卻是一怔。
孫璞玉最近很是頭疼。
過年了,大街小巷都洋溢著喜氣。平安方運作順利,他在商行里也做出了些成績,并沒有辜負祖父的厚望。樁樁件件都是好事,只除了一個——孫夫人不知道又從哪兒打聽到他與石聆合伙做生意的事,火冒三丈,差點兒掀了孫家的房頂。孫璞玉好說歹說,又答應了過幾日與她一同去白家拜訪,廖氏這才沒有鬧到錦繡坊來。
也許是最近與石聆相處多了,孫璞玉對女子的看法也有些改觀,只是這世間再多的巾幗不讓須眉,也沒有孫大夫人什么事。孫璞玉實在不明白母親為什么整天整日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爭風,還老是把石聆掛在嘴邊——就好像他不成親都是因為石聆一樣!明明石聆沒出現的時候,他也沒提過成親的事!他才剛接手泰和商行的事,滿心想的都是如何讓祖父滿意,哪有旁的心思?
孫璞玉抬頭,這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錦繡坊門口。
要過年了,家家戶戶都在忙著裁制新衣,錦繡坊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門外熙熙攘攘,多的是富貴人家的姑娘太太。只有一處不太應景——大老遠的,孫璞玉就看見程姑在門口與一個姑娘拉扯。
程姑一臉糾結,不像是生氣,倒有些哭笑不得。那姑娘身段兒窈窕,背對著他,有些粗魯地抓著門板,任憑程姑拉扯,也不踏出門檻一步。
這場景著實有些好笑,孫璞玉三兩步上前,笑問:“程姑,這是怎么了?”
程姑見到孫璞玉,眼睛一亮,像看到了救星,語氣夸張地道:“孫少爺,你來的正好,快幫我說說姑娘!我一個老婆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不過是要她陪我出門置辦些東西,她不僅三推四推,還跟我拿起掌柜的架子了,你看像話嗎?”
孫璞玉失笑:“你家姑娘?不會,琮秀不是那樣的人。”
孫璞玉知道程姑與石聆素來感情極好,程姑非跋扈之人,石聆也不是會拿架子的掌事,這娘兒倆不知道又在鬧什么。
突然,那抱著門板的姑娘猛回過頭來,氣急敗壞地道:“你別聽程姑瞎說!她哪兒是真心要置辦東西,她是拉著我上街溜猴兒……呃!”
她這一甩,頭上的步搖好巧不巧地打在眼睛上,疼得她一彎腰。
“哎呀,慢著點兒!”程姑忙湊過去,嘴里還念個不停,“怎么平日里端端莊莊的人兒,換了身裙子倒毛手毛腳了。這剛畫的妝,你快別揉了,來,讓程姑看看。”
石聆只覺得眼睛里有東西,磨得她眼淚直流,被程姑扒著眼皮吹了好一會兒,這才紅著眼睛看向來人。卻見孫璞玉一臉木然地呆愣在原地,話也不說,也不進屋,就這么直直地看著她。
程姑見狀,偷笑一聲,道:“罷了罷了,您是大掌柜,我指使不動,我還是叫臘九陪我出去吧。掌柜的,您和孫少爺先聊著。”
石聆胡亂揮了揮手表示知道了。她眼睛還是不舒服,正想找面鏡子照一照,卻見孫璞玉還愣著。
“怎么,你不是來找我的?”
還真不是,他是不經意走到這兒的。
“怎么不是,我就是來找你的!”
作為一個商人和男人,就算老實如孫大少,口是心非也不是一件那么難的事。
石聆見他那呆呆愣愣的樣子,知道多半是自己這身裝束把他給嚇著了。平日里與孫璞玉及趙六等人相處時,她確有刻意淡化自己性別,但并不代表她就是男人婆。石聆也只是尋常女子,只不過在現代的時候,職場上可沒人因為你是女人而讓著你,打拼久了,不知不覺氣場便鋒利起來。
“孫兄大可不必如此,換了身衣裳,石聆還是石琮秀,石琮秀也依然是石聆。”
石聆用的還是平日淡泊的調調,平靜的神情,以及待朋友才有的眼底微微的和煦。可是……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孫璞玉突然覺得臉有些熱,竟是連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擱了。
石聆有些后悔,覺得自己今天真不該一時興起換上王莞送的衣衫,還被程姑瞧見,興高采烈地非要拉她出門來“溜溜”。
她嘆了口氣,道:“孫兄稍后,我去更衣。”
“不、不必吧……”孫璞玉突然正色道,“其實我有些急事要與你商量,十分之急!”
石聆狐疑地看他:“急事?”
這大過年的,能有什么事?
雖然心里有些腹誹,石聆還是配合地坐了下來:“說吧,是什么事?”
“是關于……”孫璞玉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怎么想出這樣不著調的借口,以石聆的聰明,馬上就能看穿。突然,他眼睛一亮:“咦?那是什么?”
石聆無語。
這種轉移視線的借口,實在老掉牙了,她得有多蠢才會上當。石聆正懶得動,忽聽背后一聲巨響,接著又是一聲。門外傳來男孩子的笑聲和女孩子的哭聲,一聽就是街坊鄰居家的小孩兒,都不是陌生的聲音。
見石聆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孫璞玉一喜,抓起石聆的胳膊就往外走:“不知道有什么熱鬧,我們去看看!”
說完一臉興奮地走在前面,石聆被拖著前行,哭笑不得。
這孫大少,有什么熱鬧能是你沒見過的?你的急事呢?
二人來到門口,原來那響聲竟是一群小孩在放炮仗,方才那一聲便是一發響亮的“竄天猴”。
至于那鬧聲和哭聲,原是有個熊孩子惡作劇地將炮仗放到了小丫頭腳邊兒,火星差點兒燎到小姑娘的頭發。
此刻,小小的姑娘在中間哭得可憐,邊上的小伙伴有的去哄,有的則在一旁嘲笑。瞧瞧,這就是差距,那些只知道在旁邊笑的小屁孩,活該以后找不到媳婦。至于為什么這群瓜娃子會在錦繡坊門口放炮仗,就要問這里面唯一一個大人了。
趙六抖了抖袍子上的灰塵和雪沫子,回過頭來,笑嘻嘻地道:“秀秀,怎么樣?好玩不……”
孫璞玉心里便是一沉,正要擋在石聆身前,卻聽趙六大叫一聲:“我的天!秀秀!是秀秀嗎?快讓我看看……孫兄,借過一下可好?”趙六對著擋在前面的一張黑臉,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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