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投緣
石聆今日舒舒服服地睡了個早覺。
錦繡坊步入穩(wěn)定發(fā)展階段,大小事宜臘九也逐漸上手,即便沒有了她,也不會有什么影響。難得的是今日對門的趙六也沒有來騷擾她,錦繡坊眾人各司其職,各行其是,居然沒有人發(fā)現她這個掌柜的偷懶了。
洗漱用飯完畢,石聆也沒有急著去前面的鋪子,就悠閑地坐在廊上,借著舒適的晨光翻起書來。
她手里這本《行止記》是前幾日與王莞的回信一道寄過來的。
王莞的信依舊簡短精煉,似是有意回避近況,只叮囑她切勿過分傷神,既來之,則安之,待緣分到了,必可達成所愿。隨后還寄了一本書與她解悶。
石聆讀罷,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感慨,欣慰于王莞此番回京后,竟好像一夕之間變了個人,成熟許多,如今非但不再鉆牛角尖,還能反過來寬慰她;感慨則是,不知道是什么變故讓王莞心性轉變如此之大,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無論如何,王莞的所為,她總是感激的。
這個時空她信得過的人不多,阿莞年少,她以為她不懂便無心多說了些,沒想到王莞非但沒有排斥她,反而懂她心意,為她著想。如今石聆在這個時空也總算有了個能傾訴的閨蜜,不至于獨自苦悶。想家的時候便直言想家,有所成就的時候也直言喜悅,石聆本身不是多言之人,但提起筆來卻總能將平日難以開口的心事流暢傾訴,王莞每每回復三言兩語,雖常有詞不達意,但關心之情溢于言表,總能讓她心中焦慮舒緩。
就像這本《行止記》,雖說是寄給她解悶兒,但里面以故事的方式介紹了明珠朝許多傳說習俗等,讓石聆對這個時空又有了嶄新的認識。
在她之前的“夢”里,她生下來便沒有出過那方小院落,對外界的了解全源于娘親的講解,后來被送往庵里,更是過得渾渾噩噩,連記憶也不全,因此半土著半穿越的她,也并不比那些書里的穿越女占什么便宜。此前她也因為疏忽大意,有好幾回被奶娘咬住錯處,好在有王莞和袁清頂著。如今她因生意的緣故,接觸人漸多,周圍能問的只有臘九。可臘九到底是男子,她不好什么都開口,這本《行止記》倒是無意間幫了大忙。
值得一說的是,這本書遣詞造句偏于白話,并沒不咬文嚼字,斷句也清楚,讓石聆看起來很省力,且故事淺顯易懂,用語詼諧幽默,聽說這《行止記》只是上部,還有一部下文叫做《秀麗記》,主要介紹明珠朝各地風景的,石聆倒是很有興趣。書的下角有“火奐生”三個字,這便是作者名字了,石聆默默記下,想著回頭見到這作者的書務必要留意。
不過石聆的悠閑并沒有持續(xù)很久,她才剛翻了不到三頁書,便見臘九一路小跑奔來,一臉憤恨的小模樣。
不用問也知道是誰惹了他。
不等臘九開口,石聆道:“我這就過去。”
臘九一肚子苦水不得發(fā)泄,只得狠狠地點了點頭,等著他家掌柜的親自去收拾門口那妖孽!
一進門,石聆便被店里的排場嚇了一跳,隨即微微皺眉。
怪不得臘九要生氣。
只見店里云山霧繞,不知誰在門口搬來一個不小的香爐,濃重的檀香味道熏得石聆一陣眼紅鼻癢,更扯的是香爐后面還被抬來一尊財神像。
饒是石聆也被趙六這三天兩頭的新花樣鬧得有點煩,她不悅道:“趙老板,你又想干什么?”
不想她這一呼,趙六突然就從“云霧”中跳出來,一下子竄到石聆跟前,高聲道:“師父在上,受徒兒一……”
石聆一個激靈,死死地拖住趙六的胳膊,眼見那千金重的膝蓋就要著地,石聆使不上力氣,下意識地照著他膝蓋踢了一腳。她沒控制力氣,因此趙六還是跪下去了,只不過他跪下去的瞬間就接著爬了下去,還大喊了一聲“哎呦”。
見趙六沒有拜成,石聆松了口氣:“趙六,你這是做什么?”
“秀秀,我是來拜師的!”
石聆背上升起一股寒意,也忘了打從哪一次其,這趙六便擅自改了這個親昵的稱呼,幾番說他都無用。
“趙掌柜,你我平輩論交,拜師之事從何說起?再說你這樣大張旗鼓地來我店里鬧,也影響我家生意。”
“秀秀真是貴人多忘事,上次你說我的永樂布莊不出一個月必會被斷了貨路,我不服,與你打賭,若輸了就拜你為師。”
石聆一愣,頭腦里回顧了一番,奈何事情太多,這事似有若無,她也記不清了。
“即便有此事,也不過是一時戲言罷了。”
“不是戲言!不是戲言!”趙六興奮地道,“秀秀你說得太準了,今日剛好是永樂布莊開業(yè)滿一個月,之前供貨的幾家商行,突然齊齊統一了口徑,全都不供貨給我家啦!”
石聆睨他。
這個情緒不對吧,怎么人家不供貨給他,是這么讓他高興的事嗎?
“秀秀神機妙算,我趙幼賢佩服得五體投地,今日就此拜入秀秀門下!”說罷又傾身要拜。
這一次臘九機靈,擋在他身前,兇巴巴地道:“干什么?你這是要干什么?放尊重點啊,誰叫你亂拜了,我家掌柜可沒答應收什么徒弟!”
臘九更想說的是:掌柜的就算真要收徒弟,也應該是自己啊!這趙六算哪根蔥,湊什么熱鬧!
“你閃開,我要和我?guī)煾刚f話。”趙六伸長身子去看石聆。
“誰是你師父!我告訴你飯可以亂吃人不能亂叫!”臘九堅固防守,不許他上前一步。
石聆被這兩個活寶吵得頭疼,一抬頭,卻見孫璞玉憂心忡忡地進門。
今天還真是人齊!
孫璞玉見店里的情形一怔,沒等開口,就被趙六搶了先。
“你是誰?來錦繡坊干什么?要拜師可得排隊,今天是我先來的!”
面對兇巴巴的趙六,孫璞玉一頭霧水,嘴巴張了兩張,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轉身繞過趙六,來到石聆跟前:“琮秀,我有話跟你說。”
“秀秀!是我先來的!”趙六活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石聆對某個聒噪的源頭不予理會,向孫璞玉問道:“是千金符的事嗎?”
“正是。”
“不順利?”
“你怎么知道?”孫璞玉意外。
“還用問,你臉上都寫著吶。”趙六得意地道。
“白知府說白云觀沒有問題,我覺得他在撒謊。”
“那不是廢話,那老頭油得很,肯定不會跟你說實話的。”趙六一臉“兄弟你太甜了”的表情。
孫璞玉皺眉:“我想不通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官官相護嘛,這都不懂。”趙六苦口婆心,“肯定是白云觀后頭有人,這個人他又不敢得罪,只好敷衍你了。”
孫璞玉一怔,面向趙六:“我居然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
“哎,這種事我見多了,沒什么稀奇。”
“那你覺得白云觀的背后會是什么人?”
“你算問對了!這個人必然大有來頭……”
突然,石聆轉身離去。
“琮秀?”
“秀秀你去哪兒?”
石聆轉身,無甚情緒地道:“二位既然如此投緣,大可繼續(xù),石聆另有要事,就不打擾了。”
什么叫一見如故?就是如此吧!
書房內,氣氛有些詭異。三人分席而坐,石聆埋首處理賬本,只偶爾抬頭,確定另外兩人還未離開。
孫璞玉與趙六對視一眼,齊齊又開口。
“琮秀。”
“秀秀。”
孫璞玉看向非要跟來添亂的趙六,拱手道:“在下泰和商行孫棋,是琮秀的好友,適才忘了問,這位仁兄是……”
趙六有樣學樣,漾起笑顏:“在下永樂布莊趙幼賢,是秀秀未過門的徒弟。”
啪。
石聆手下一個用力,狼毫筆力透紙背,墨跡暈染,這頁兒算白寫了。
孫璞玉嘴角也是一抽,還真從沒聽過這么有個性的自我介紹,尤其這人一口一個“秀秀”,如此親昵,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得虧了石聆居然沒把人打出去。
“琮秀,千金符一事,便是如此,你看此事可還有挽回的余地?”孫璞玉總算還記得正事。
石聆終于抬眼。她將筆放下,坐直了身子,鄭重地道:“沒有。”
對于孫璞玉帶回來的消息,石聆并不意外。白云觀敢在晉陽做這么大的局,要說背后沒有個幕后推手,那都不符合劇情邏輯。這世間的公平正義,大多是需要權力去支撐的,可惜當人真正掌握了權力,卻又顯少會去支持所謂的公平正義。
很明顯,千金符一事就是一出典型的官商勾結戲碼。官有勢,商有財,財能固官,官能助財,古往今來大多是這么一回事。因此當孫璞玉再三征求她的看法,她只能回以四個字:無能為力。
她無權,斗不過官;也無財,斗不過商;無背景,斗不過人。
龐氏騙局的根本就是掌握了人的投機心里,這是人心的漏洞,沒那么容易填補。
石聆這話并非第一次說,孫璞玉心想果然如此。只是泰和商行面對的麻煩卻不止如此,他今日得知,已經有不少商行元老被千金符套牢,一旦事發(fā),勢必會動搖這些人的根基,那么行會的供應鏈就會出事。
泰和商會規(guī)模龐大,行會運營環(huán)環(huán)相扣,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出問題,都會造成不可預估的后果。
見孫璞玉面色凝重,石聆略微思忖,道:“千金符的事我雖無法,但是若有同類商品出現,興許可以轉移眾人的注意力,緩解千金符帶來的困境。”
“同類?”孫璞玉苦笑道,“這種經營模式之前聞所未聞,哪有同類?即便有,豈非又一是場騙局?”
“那倒未必。我們可以自創(chuàng)一個噱頭,不過這需要大量資金,我沒有錢。”石聆坦言。
錦繡坊不是她的,她只拿自己的工錢,她賺了錢都是王家的,所以她并沒有說謊。
孫璞玉似在考慮她提議的可行性,只是如今明知未來有難,行會的資金他也不敢隨意挪用。
突然,一個聲音□□來:“我有錢啊。”
只見趙六笑吟吟地道:“看樣子,二位是有生意要做。不才剛好有些閑錢,想入個股,二位覺得可好?”
孫璞玉皺眉:“你——”
“你有多少?”石聆問。
“你要多少?”趙六答。
石聆唇角微揚,似乎對這個答案頗為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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