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許蜜語聽著不大的碰杯聲, 和那句生日快樂,瞬間瞪大了眼睛。
心頭有隱秘的高興在小小地沸騰。她端起酒杯,說聲“謝謝”, 把酒喝下去。
最后一點酒還在經過喉嚨時,她的肩膀和紀封的肩膀同時被人一拍。
是許蜜語的大學同學湊了過來,站在兩人中間, 一手壓一個人肩膀,探頭過來大聲說:“蜜語,別躲在這光顧著和你同事喝酒啊,你和你同事天天見,你和我們都多久沒見了啊!”
他臉色緋紅,顯然已經喝了不少酒, 酒精上頭后人也變得興奮,手上也就沒深沒淺地沒把紀封當外人。
蜜語連忙回說:“我哪躲了,沒躲啊。”
一邊說一邊看到紀封在皺眉。他顯然還是不習慣甚至是反感陌生人對他的碰觸。但他今天居然好脾氣地在克制自己。她和她的同學們都是普通人, 彼此接觸也都是普通的人的方式。紀封一身的矜貴勁兒,坐在這里總顯得有那么些格格不入。
她怕紀封的克制不知道在哪一秒就會逼近爆發的臨界值,趕緊站起來,不著痕跡地格開這位老同學搭在她和紀封肩膀上的手。
“而且我和我們紀總……我和我同事也不是天天見面的。”許蜜語對老同學接著說道。
老同學剛被格開的手卻馬上再一次按在許蜜語肩膀上,直接把她按回到座位里:“你坐下說話,站起來干啥,怪累的。”隨后另一只手又自然地搭上了紀封的肩膀,這回還拍了拍,“你們是同事又不常見面, 怎么, 你跟我們蜜語不在同一個樓層啊?”
薛睿坐在一旁看著許蜜語的這位大學同學,嗓子眼始終提著口氣地緊張著。他覺得這位同學是在危險的邊緣反復試探。
李翹琪正在和其他老同學們敘舊, 薛睿于是專心守在紀封旁邊伺機而動——一旦紀封忍耐不住要發作起來,開冰冷嘲諷對人家說“誰允許你碰我的”時,他好立刻沖上去擋在中間,化解掉這場“你碰我干啥,我碰你咋地”的尷尬。
許蜜語聽到老同學對紀封問,他們是不是不在同一個樓層時,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有點想笑。
可不是不在一個樓層嗎。而且差得還相當的天與地。她站大堂沖在基層第一線,人家待在頂樓豪華套房當老板。
要不是“夜遇”這個地方,他們一個天一個地的距離,還真是沒什么機會能坐在一起喝酒,且被同一個人同時拍肩膀。
她聽到紀封倒也實在地回答著老同學的問話:“現在確實不在一個樓層。不過想在同一個樓層也很簡單,不過是老板一句話的事。”他說著這話時,看著許蜜語。
許蜜語總覺得他今晚看人的目光和平常有些不一樣。似乎帶著一點點的慪氣,還帶著一點點的倔強,好像要跟誰給他自己討個被冷落的說法似的。
許蜜語同時也覺得自己變得有點不對勁。她今晚變得不太敢去對視紀封的眼睛。
老同學聽紀封說想在同一個樓層也很簡單,立刻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他不僅不走了,甚至還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在許蜜語和紀封中間的后方,但把身體轉向紀封更多些。
“來來蜜語,把酒杯給強哥遞過來,我要跟你同事喝一杯!我這么一聽就知道你同事肯定不是一般人,他應該跟你們老板走得挺近!”
“……”許蜜語不知道得怎么接這個話。她默默伸手拿來強哥的酒杯,倒上酒遞給他
“給你同事也倒上啊!”強哥催許蜜語。
“……啊?”許蜜語有些猶豫,她還不太敢和同學這么狼狽為奸地灌紀封喝酒——她怕自己給紀封倒酒,在紀封看來她就是要和她的同學狼狽為奸、不懷好意,想要勾引他。
反正不管她干什么,他都覺得她是在勾引他。
許蜜語握著紅酒瓶,提一口氣,立刻轉去對同學強哥說:“要不你敬我吧,咱倆喝。”
手腕忽然一緊。低頭看,她居然是被紀封握住了。
手腕一圈立刻開始發燙一般,心里也頓時緊張了一下,差點松手把酒瓶交代在地上。
紀封拉著她的手腕移動到他酒杯跟前,松了手。
“啊?”許蜜語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倒酒。”紀封屈起修長手指,敲敲桌面,盯緊她的眼睛又說一遍。
許蜜語回神,立刻給他倒上紅酒。她轉頭對強哥說明了一下:“我同事只能喝紅酒,喝白酒會一杯醉。”
紀封聞聲凝視許蜜語。她悄無聲息地把他的習性忌諱都記在了心上。
強哥很大度地說:“那就讓你同事喝紅的,沒問題!”
然后他舉著酒杯又去拍紀封肩膀。許蜜語看著強哥的動作,一邊哭笑不得一邊提心吊膽。
她越過紀封和薛睿飛快對一個眼神,他們從彼此眼睛里同時看到準備隨時救場的伺機而動,甚至在對眼神間他們已經彼此分好工:
——等會兒如果紀總發作,你攔住他。
——等會兒如果老板發作,你拉走你同學。
強哥拍著紀封的肩膀,沒著急喝酒,先聊了兩句。
“和蜜語、和我們都差不多年紀是吧?”
薛睿插話:“他比蜜語姐小半歲。”
紀封轉頭狠瞪了薛睿一眼,好像他比歲數比輸了很沒面子似的。
強哥哈哈大笑:“半歲不算差,四舍五入一樣大!”
笑過后,他突然開始進入推心置腹模式:“小紀啊,既然你是我們蜜語的同事,不算外人,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啊小紀。”
如果他們這么喊紀封,那說明他們是打算不要命了。
許蜜語謹慎而緊張地去看眼紀封。一看之下她不由意外。
真神奇,紀封居然受下了這聲“小紀”,沒有一點要拍案而起的樣子。
“小紀啊,你不知道,許蜜語同學是我們班典型的那種,美麗又不自知的姑娘——長得好看,脾氣還好,能逗人舒心,還什么說道都沒有,有事沒事地都先為別人著想,真就跟個天使一樣,還是個漂亮天使!”
強哥說一句,就拍紀封肩膀一下。許蜜語和薛睿就跟著膽戰心驚一下。但很意外,紀封竟始終忍著沒有發作。
“你不知道當時我們好多男生都暗戀她呢,可惜她自己一點不開竅。”強哥說著,又拍了紀封肩膀一下。
聽到這紀封抬眼向許蜜語看去,看到她一張臉上掛滿錯愕。
看來她同學說得沒錯,她確實不知道自己能招很多男人喜歡。
“上學那會兒我們都特別喜歡她,大家約好各自憑本事競爭的,結果我們在窩里自己跟自己競爭的時候,沒成想一個不注意,她就被隔壁名校的校草給拐跑了!你是不知道啊,”強哥重重拍了紀封肩膀一下,重重嘆氣,人看起來懊悔極了,“當聽說她被外人給拐跑的時候,我們好多人都悄悄傷透了心吶!”
強哥搖頭感嘆,活脫脫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痛惜模樣。
忽然他神色一變,有些咬牙切齒起來:“但是可惡啊!不久前李翹琪跟我們說,那個拐跑蜜語的鄰校王八蛋,他特么居然出軌了!他可真是個有福不知福的混蛋!當我們聽說蜜語跟他離婚了,我們這心啊,直往一塊揪。這可是當年我們一起藏在心里喜歡過的女孩,可真看不得她被狗男人這么對待!”
強哥說得真摯,許蜜語在一旁聽得又驚愕又感動。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孤單無依的人,沒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其實有很多人給予她很多的關心和溫暖。
“來,小紀!”強哥又拍紀封肩膀一下。許蜜語的一部分感動馬上又化作了提心吊膽。
“你跟蜜語是同事對吧?這人啊,無論做夫妻做朋友還是做同事,那都是緣分。而且今天是蜜語生日,你這個來給她過生日的同事和她之間,那就是緣分加緣分。”強哥墊定完緣分的前調,忽然語重心長起來,“小紀啊,蜜語她是個好女人,能干,善良,受委屈也不說,平時你在你們單位能照顧她的話就多照顧她一下,強哥在這替全班同學謝謝你了啊!來小紀,說半天了,咱哥倆走一個,這杯我干了!”
他說著一舉杯一仰脖一飲而盡。
許蜜語想讓他留點別都喝光都沒來得及說。
強哥喝完看著紀封。
許蜜語和薛睿也都看向紀封,他們心里都很忐忑。
這高貴冷傲的男人什么時候肯喝過別人勸過來的酒?還是這么市井的勸法。
許蜜語飛快想著說辭,能不讓紀封喝酒、也不讓強哥覺得紀封是不給他面子的說辭。
但她的說辭還沒想好,紀封看她一眼后,已經一抬酒杯,也把酒干掉了。
許蜜語瞪大眼睛。薛睿也在一旁看呆。
強哥看著紀封空掉的酒杯,滿意又快樂:“爽快!小紀,強哥認下你這個朋友了啊!”
說完他又拍了拍紀封肩膀,終于肯離開。
許蜜語一時有點手足無措,從桌子中央的紙抽盒里抽出幾張紙,想去幫紀封擦擦肩膀。她知道他有潔癖對別人的碰觸嫌棄得很。
手捏著紙巾在他肩膀前探出縮回,再探出又縮回。
她有點不敢去碰他。
抬眼看他一下,發現他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眼底清亮得不像喝了酒,像比任何時候都清醒似的。
只是他說出的話終究是帶著點酒意的。
“手不要來回晃,看得我暈。”
許蜜語最終縮回手。
這時又有個男同學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剛才強哥坐過的椅子上,身體也傾斜向紀封,對他伸出右手打招呼:“小紀是吧?你好,我叫張山,但你叫我張三就行,他們都這么叫。”
許蜜語看著張三的右手。確認了這家伙是想和紀封握手后,她當機立斷自己伸出右手握上去:“你好,三哥。”
張三轉頭哈哈笑:“別鬧,咱倆認識!不要搗亂,讓我跟你同事好好聊兩句哈。”
許蜜語剛想說話,發現自己手腕又是一緊。
低頭看,居然還是紀封握住了她。
他握著她手腕,把她的手從和張三握手的動作里摘下來,丟到一邊去,還瞥她一眼,像在警告她不許亂動手似的。
然后他自己伸出右手和張三握在一起。
“你好,紀封。”
許蜜語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居然就這么和她的同學握手了!
薛睿在一旁也是驚凸了眼珠。
今天的紀封好像吃錯了藥一樣,簡直堪比下凡,和人接觸的尺度居然放到了這么大。
張三哈哈大笑,沒松紀封的手,還用另一只手來拍紀封的手背:“哎呀,小紀,難怪強哥說你是個爽快人,不錯不錯,真是不錯!”
他說一個不錯拍一下紀封的手,許蜜語和薛睿在一旁一起提住一口氣。
許蜜語覺得今晚強哥和張山對紀封的熱情都來得有些怪怪的。她視線逡巡,找到李翹琪。李翹琪正坐在對面男同學那邊抿嘴笑著看向這邊。
許蜜語沖她指指手機,然后低頭打字:強哥和張三是不是有點過分熱情了?你讓他們過來敬酒說話的?
很快李翹琪的回復跳進手機屏幕:算是吧,但也不全是。我就口頭慫恿了一下,落實到行動是他們自己的意思。放心,不會把你老板灌多的,稍安勿躁,靜觀其變,強哥張三他們可能會從你老板身上挖出點什么來呢~
許蜜語抬頭看向對面的李翹琪,李翹琪沖她眨眨眼睛。
許蜜語疑惑想著他們能從紀封身上挖出點什么來呢?
思緒被張三的聲音拉回。接下來張三依然沒有放開紀封的手,他還一邊說話一邊拍一下,也絲滑地進入了推心置腹模式。
“小紀啊,強哥跟你說了吧?當年我們全都特喜歡蜜語。你啊,現在能跟蜜語一起做同事,你可真有福!”他用力地拍了紀封的手一下。
許蜜語跟著膽戰心驚了一下。她很奇怪紀封居然又忍下來了。
“蜜語她可是我們班最美好最賢惠的女生,她什么都會,真的什么都會,光語言就會好幾樣;她還謙虛,不覺得自己會。她心眼還好使,不管是誰的忙她都愿意幫。但她有時候就是太善良了,搞得我們一個個都忍不住自作多情,總覺得她愿意幫我們、用特真的眼神看我們、對我們一笑起來那么好看,是對我們有好印象。”
張三說著說著不好意思一笑,又拍紀封的手一下。
紀封之前一直忍著被人碰觸和拍手的不適。這時他卻被拍得心中一動。好像他和張三,和他們班那些男同學們,在這一拍中產生了某種共振一樣——那種認為她一定是對自己有什么想法的共振。
“直到后來我們才發現,蜜語她的眼神也好,她的笑也好,那是她專有的女人味,天生的那種。她也沒有引誘誰,其實是大家對她心動了,就千方百計幻想她也對自己有好感、一笑一顰是在引誘自己。男人嘛,十有八九都有這種感情妄想癥,你懂的!”
“……”紀封垮著臉,一點不想懂。懂的話好像就得承認自己得了感情妄想的病。
“小紀啊,”張三又拍拍紀封的手,語氣變得十分感慨,“三哥有句心里話現在很想說,像蜜語她這樣的女人,誰能得著那就是誰的福氣。可惜啊,我單身的時候她結婚了,現在她離婚了我又結婚了。我但凡現在單身我都一定要追她!”
許蜜語在一旁聽著這話,驚得立刻嗆咳起來。
張三說完又重重拍了紀封的手一下。
許蜜語嗆咳得更厲害了。
她在心里大聲直喊救命,這一下怕是要撩了紀封體內炸藥包的引線了。
可紀封居然連這一拍,也忍下了。
不僅許蜜語看呆,連薛睿在一旁也看呆又看呆。他沒想到紀封能這么一再地打破他以往堅如鋼鐵般的原則,他居然可以忍受在短時間內被不同的人一碰再碰。真不知道是什么讓他有了這么巨大的改變。
紀封忍下這記手背上的重拍,看著張三,淡定地問:“您跟我說這些話的意思是?”
張三立馬哈哈大笑起來,拍著紀封的手背說:“哎呀呀,被你發現了!不瞞你說啊小紀,我們都覺得你這個能來給蜜語一起過生日的同事,不像是一般的同事,所以他們派我和強哥來試探試探你的底,看你是不是喜歡我們蜜語。”
許蜜語嗆得差點要窒息。她今晚總算知道,不喝水靠空氣也能嗆死人。
聽了張三如此大膽肆意的話,紀封不動聲色地問:“那你們,試探出來了嗎?”
張三搖頭:“你太深,我試不出來。我前邊那位強哥說他也沒試出來。”
紀封挑挑眉。
張三忽然又問:“我多嘴問一句啊,兄弟你結過婚沒有?”
許蜜語在一旁制止:“三哥你就別多這句嘴了。”
張三一擺手讓她別插話:“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對話,去,別搗亂。”
“……”許蜜語想,也難怪她的同學們連冷酷霸道的紀總都拿捏住了。她是真的插不上他們的話。
張三看回紀封,等他回答。
“沒有。”紀封給出的答案簡潔明了。
“啊。這樣啊。那你屬實屬于晚婚一族了哈。”張三頓了頓,話鋒一轉又問,“那你在你們單位具體做什么工作啊,和蜜語的收入差距大不?”
許蜜語立刻制止:“三哥,別打聽了!你喝多了,再問就是胡說八道了。”
張□□駁她:“喝多才能聊真話啊,別搗亂,聽話。”他像哄小孩似的打發許蜜語,打發得許蜜語變得很許無語。
紀封卻沒有回避問題,告訴張三:“我做管理工作。我和她的收入,”他抬眼看著許蜜語,說,“應該差得還挺多的。”
“啊。這樣啊。那你是個實實在在的黃金單身漢了,真要談婚論嫁的話,興許看不上我們離過一次婚的蜜語哈?那可能是我們想多了。唉,唐突了唐突了!算了不談這個了,不管怎么說,來了就是朋友,來小紀,一起走一個!”
他給自己和紀封倒滿酒,他自己倒白的給紀封倒紅的,隨后一碰杯,他先一飲而盡。
許蜜語和薛睿眼睜睜看著紀封沒有拒絕,也把酒杯里的紅酒一仰頭干掉了。
他們震驚的閾值已經被紀封今晚一次次的不同尋常越拉越高,他們已經震驚得都不太會震驚了。
接下來那些男女同學們不停過來敬酒。紀封如果露出一點猶豫神色,同學們就會說:今天是蜜語生日,是她的好日子,不能掃興。
紀封于是真就不掃興,一杯杯酒全都喝下去了。
許蜜語有時在一旁想給他擋酒,擋著擋著紀封的酒沒少喝,她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
最后大家都喝得頭脹腦熱,情緒亢奮,彼此也變得格外地不把任何人當外人起來。
臨近午夜十二點時,李翹琪提議,在這一天即將過去的時刻,大家再一起祝福許蜜語一次生日快樂。
于是所有人圍在一起,高舉酒杯,齊聲高喊“生日快樂”。
許蜜語燦爛地笑著。她笑得眼睛里又濕又熱。
三十一歲了。雖然都說三十而立,但她其實是在三十一歲時才真正學會獨立。她預感今天會是她人生中一道清晰的分水嶺,從今天起她未來的人生會進入到一個新的里程。
她喝下被祝福的這杯酒,覺得自己很幸福很快樂,也覺得未來很有希望和奔頭。
碰完這一杯后,時鐘劃過十二點。是新的一天了。
李翹琪走過來撞撞許蜜語的肩膀,對她眨著眼說:“你老板嘴真夠硬的,我們都以為能趁著喝酒從你老板那套點話出來呢。”
許蜜語頭暈暈地有點懵:“套他什么話?”
李翹琪看著她,嘆口氣,搖搖頭:“你老板嘴硬,你遲鈍,你們可怎么辦啊。”
許蜜語暈懵懵地還想再問,李翹琪已經被別的女同學叫走。
時間有點晚,有幾個家里有小孩的女同學不得不回家了,李翹琪給她們挨個叫了車送她們走。剩下的人還沒喝盡興沒舍得散,又三三兩兩地聚堆繼續喝和聊。
許蜜語拄著發暈的頭,坐在桌邊默默緩神。
紀封沒去其他地方。他就坐在她身邊,一直側頭看著她。
今晚是他人生里喝得最多的一天,比上一次在“夜遇”時喝得還要多得多。
他已經暈得看人都快要重影。可是看許蜜語時,卻還是那么清晰明了。
就像她已經印在他眼睛里了似的。
想到剛剛不只一個她的同學過來跟他說,她有天然的一種女人韻味和人格魅力,能讓人對她泛起心動,同時也對她犯起感情妄想癥——明明是自己喜歡上了她,卻要一廂情愿地妄想是她喜歡了自己。
紀封心頭猛地一跳。
他是不是也是這種感情妄想癥的患者?
一直以為她在有心無心地勾引他,可其實她并沒有,原來從頭到尾都是自己會錯了意。
這樣,倒顯得是他在意她太多、多到有點自作多情似的。
這反轉讓他在酒精蒸騰中涌起不甘心。她憑什么無辜?把他弄得都已經開始上鉤了,才讓他發現她居然真的不是在有意勾引他。那他到底是怎么上她鉤的?
所以她沒有引起他的注意,是他自己太注意她了嗎?
憑什么最后推導出的,是這么個結果?
這結果讓他不甘接受。于是在他平靜外表下,醞釀起無聲卻洶涌的燥氣和不痛快。
他帶著這些無聲又洶涌的情緒,在一旁靜靜看著她。
看著她拄著頭閉著眼休息。看著她睫毛微動,鼻息隱隱。看著她白皙皮膚好像被燈光鍍上了茸茸輪廓。
看著她忽然被手機的震動驚醒。
看著她翻開手機,頁面跳進一條信息。
酒精助長人的肆意,他居然湊頭過去,看她信息的內容。
發信人的號碼是一串數字,代表她沒有存過。
信息的內容是:蜜語,我是予誠。我知道我的號碼被你拉黑了,我特意去辦了新號碼。雖然已經過了十二點,但還是想跟你說一聲,生日快樂!以前的這一天都是我陪你過的,今年不知道還有沒有人陪你?你會不會孤獨?我忍了一天想忘記你的生日,我忍耐著不給你發信息。但我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蜜語,我該怎么辦呢?我真的很想你!
許蜜語掃完信息內容直接按滅手機。她既不想回味,也不想回復。
把手機扣回桌面上,無意地一扭頭,她對上湊過來窺屏還沒來得及撤走的紀封。
許蜜語怔忪了一下,隨即嗔惱得舌頭都有些打結:“你干嗎、干嗎偷看別人的隱私信息?”
紀封也正莫名燥氣和不痛快,當下懟道:“你是怕信息被看到,還是怕你對前夫余情未了被看到?”
許蜜語瞪大了眼睛,對他的攻擊不可思議:“你這人真是、真是不可理喻!”
酒精暫時溶解掉他們的身份差距,讓他們彼此像普通人一樣慪氣吵架。
“是我不可理喻還是你被人說中了心虛?”
許蜜語腦子鈍鈍的,很生氣很生氣,卻太不清醒,暈暈乎乎地找不出詞來吵下去。
她憋悶得直喘氣,胸脯一上一下地起伏。
她知道自己真的生氣了。
薛睿發現他們兩人這邊氣場不對,趕緊提著酒瓶過來一起喝酒打圓場。
許蜜語和紀封都賭氣地喝。
喝著喝著就都忘記了賭氣。喝著喝著居然就誰都不生誰的氣了。喝著喝著許蜜語暈乎乎地笑起來。
她大度地沖紀封晃著酒杯說:“算了,我消氣了,畢竟你是來給我過生日的,況且我還大你半歲呢,我讓著你,不跟你一般見識!”
她已經有點醉了,醉得徹底釋放出另一個人格的許蜜語,一個可以沒大沒小、盡管沖出了三十歲可也還有些憨態的可愛女人。
紀封看著她。酒滑進胃里好像變成了一只孩童的手,討厭地抓撓著他的臟腑,抓得他渾身燥熱心癢喉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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