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夜夜流光相皎潔
窗外的夜,好似老天魯莽打翻了黑墨汁,染上了一層深黑,在月光的映照下似有幾分浪漫。
“櫻兒在忙什么呢?!”突然一個聲音在身后響起,有人分簾而入。身后的珠簾,串珠之間彼此碰撞,聞得清脆悅耳的珠玉之聲。
汪雪櫻知道是誰,忙把眼淚拭去。但不敢回過頭,害怕面對淚痕所帶來的尷尬。
待翠兒和詩琪先后退下,尉遲楚柘的雙眸微微瞇著,顯得深不見底。他慢慢踱至汪雪櫻的面前,把自己的外衣脫下給她披上,將那魅惑人心的俊容湊到她的臉前,明知故問:“午后急著派人找我,所謂何事?”
汪雪櫻臻首低垂,故作一副楚楚可憐樣,希望可以借此博得他的同情:“夫君你明明答應了告訴我大哥的下落,可是你卻說話不算話,過河就拆橋。現在,我偷雞不成蝕把米。”說到最后,還假意以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揩去那并不存在的淚水。
“這一套,你第一次用,我會上當。櫻兒怎么倒玩上癮了?!你夫君我要再上當,還真的傻了不成?!恩?”尉遲楚柘伸出手來,準確無比地彈上雪櫻的鼻尖:“呵!我可看透了你的脾性,這樣的把戲可行不通了。”
汪雪櫻見自己的偽裝被拆穿,干笑兩聲,聳了聳肩膀,把話說得很是委婉:“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夫君是君子,一定不會耍賴的是不是?”頓了頓,她眨眨眼:“夫君只要告訴了我,櫻兒以后一定聽夫君的話,安安分分的。”
尉遲楚柘饒有興味地看著雪櫻那笑得很諂媚的小臉,不動聲色地靜默著。須臾之后,才涼涼地開口詢問:“如果你知道了你大哥的下落,你打算怎么做?”
汪雪櫻大言不慚道:“如果夫君你不追究大哥的罪責了,我自然希望大哥能到咱府上來小住。現如今大哥無家可歸,也該輪到我這做妹妹的照顧他了。”
看著汪雪櫻頗為自得的神情,尉遲楚柘薄唇微揚,眉宇含笑,眼神熾熱如焰,若有所思地一寸寸在她的身上燃燒:“他愿不愿意回來還不知道,你倒給他安排了去留。”
汪雪櫻狡黠地嘿嘿笑個不停,俏皮地眨眨眼:“只要散布消息說我性命堪憂,大哥只要有所聽聞,不管在哪里,一定會快馬加鞭地趕回來看我的。”
“也只有你會想出這么個主意了。你大哥寵你是一回事,你這樣哄騙他又是另一回事。”尉遲楚柘搖頭喟嘆,聽不出究竟是諷刺,還是褒揚。他緩緩踱到圈椅上坐下,靜靜地闔著眼,仿佛正在假寐,半晌,才繼續開口:“你大哥在伯萊城,具體在哪做些什么還未能探知。”
汪雪櫻努力微笑,卻不只怎的,眼睛酸酸的,似乎想要流淚。身上的衣服輕飄飄的,卻又感覺千鈞重,重重地壓著她,連呼吸都困難:“他怎么會游蕩到那去了?他現在過得好不好?夫君決定怎么安置大哥?”
尉遲楚柘慢條斯理地拿過一卷書,眸中的高深莫測郁結為山雨欲來前的陰霾,一寸一寸席卷散布開來:“你大哥的事,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也不是隨隨便便能解決的。縱使我愿意放過他,他也不見得待見我,說不準還對我懷恨在心,伺機報復。”
“大哥他不會這么做的!我會好好勸勸他,他會聽我勸的!只要夫君不要再把事情遷怒到大哥身上,大事化了,小事化無。我一定可以說服大哥放下芥蒂。”汪雪櫻期期艾艾道。她將話回的小心翼翼,絕艷的臉上面竟凝著楚楚淚珠,凄涼中卻帶著堅毅。說實話,她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問題,對于尉遲楚柘的心思,她是一點把握也沒有的。
“你大哥可不是省油的燈。”尉遲楚柘緊盯著她,眼中明明燃燒著古怪的憤怒,卻像冰一般冷徹心扉,手指輕扣著桌子,臉上仍帶著笑:“你不會以為你大哥對你寵愛有加,便會愛屋及烏了吧?!”
“他……”
尉遲楚柘擱下手里剛翻了兩頁的書冊,睨了汪雪櫻一眼,輕輕一笑,臉上的神色很是泰然:“我不會加害于他,但也不允許他以任何方式進入云夢城。否則,要發生什么事就是我能所掌控的了。”
一瞬間,屋子里的氣氛便莫名地緊張了起來。
“我知道我沒資格,也沒資本和夫君談條件。”汪雪櫻有些底氣不足,頗為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笑容來緩和氣氛。頓了好一會兒,在尉遲楚柘有些困惑的目光中,她咬咬牙,認命地垂下頭:“不過,櫻兒還是想和夫君談點條件,換取和大哥見上一面。”
尉遲楚柘端起桌案上余溫尚熱的碧螺春,淺淺地啜了一口,唇邊浮起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聲音壓得低低的:“櫻兒姑且先說說,要談什么條件?”
汪雪櫻雙眼一亮,立刻上前湊了過去,很認真地看著他:“如果,我說我有辦法幫夫君拿到《毒粹醉息》這本古書,夫君可不可以安排人送我去伯萊城一趟?”
尉遲楚柘定定地看了汪雪櫻好一會兒,黯沉的眼中劃過一抹辨不清意圖的幽光,爾后,他語氣輕柔,意味深長地喟嘆一聲:“櫻兒!我不會和你談條件的。”
汪雪櫻本以為他的沉默是在考慮與她交易的可行性,誰知,兜了個圈子,還是繞回了原點,使得她全無防備,頓時愣住了。
“櫻兒想去見大哥也在情理之中,你說便是,何必談什么條件不條件的,多傷感情。”就在汪雪櫻滿臉沮喪地低下頭的時候,尉遲楚柘不緊不慢地拂了拂衣袖,用凌遲人心的速度拖長了尾音,爾后,才揚眉輕笑,低沉的嗓音里有著曖昧的親昵感:“櫻兒只要告訴我,滿足心愿后,準備拿什么犒賞我?”
汪雪櫻無謂地抬起頭,滿臉坦然地看著他:“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給夫君。”
尉遲楚柘瞇起眼,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將臉湊過去。待雪櫻靠得更近些彎下腰,他將唇湊到她的耳邊,一寸一寸地輕輕噬咬她的耳垂,賣了個關子:“等我考慮好再告訴你。”
汪雪櫻垂下頭,壓抑著泫然欲泣的表情,就連那低低的言語也開始帶著濃濃的鼻音:“夫君吃定了我是不是?你料定我為了見大哥,不管你說什么,我都會答應的。”
尉遲楚柘微微愕然,似是被她說中了所思所想,一時反倒不知該如何回應。
“大哥之于我確實很重要,但是,夫君在我心中更甚。如果你真的有所求,櫻兒但凡能做到的,都會不遺余力地去做。”汪雪櫻眼眶微紅,似水的目光越過尉遲楚柘,徐徐落在他身后的窗欞上,纖長的眉籠著一股淺淺卻拂之不去的愁緒。
尉遲楚柘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像是在思索著什么。
“夫君!”汪雪櫻伸出手,卻感覺怎么也夠不到他的臉,淚水,凄涼,絕美,似乎都模糊起來,嘴里呢喃。
尉遲楚柘站起身,輕輕抹去她那滾燙的淚水,笑著安慰:“我在這!我在這!我知道了!別難過了哈!”
汪雪櫻還在小聲啜泣。
尉遲楚柘拉過她的手,皺眉道:“你的手怎么還這么涼?!都不知道多穿些衣服的嗎?翠兒她們是怎么照顧的?”一邊扶著雪櫻坐下,一邊緊著聲吩咐門外的翠兒快沏杯熱茶來。尉遲楚柘雙手握住雪櫻的手來回搓著,手心的暖意一點點,一絲絲地傳遞過去,暖到她的心窩里。
“呵呵!午后我沒過來,想我了嗎?”
“沒有!”汪雪櫻慢慢收了眼淚,脫口而出。
“是嗎?那不知剛剛我進來的時候,櫻兒神情恍惚的,是在想誰?”尉遲楚柘誘人的氣息在她耳邊縈繞不去,呵得她瘙癢難安。
汪雪櫻貝齒輕咬唇畔,玉頰染上嫣紅,一副羞窘的女兒嬌態。
月光穿透紗窗,撒下斑駁的光影,如網般包圍著屋內的兩人,越纏越緊。
……
銀蹄白踏煙,無人織錦韂,誰為鑄金鞭。
現在的他,內心深處如同寒冬一樣的肅殺與悲涼,感覺他的天生我才,他的壯懷熱血,都將白白地付之東流了。
“我要的東西呢?”
男子并沒有給她回復,而是起身走了下來,站在她面前,眼睛緊緊盯著眼前蒙著面紗的女子的臉,又淡淡地掃了一眼她后面的奴婢。
“把東西呈上來!”男子低沉的嗓音沒有一絲波動:“不過,你是不是也該留下點什么?”
那女子深吸一口氣,調整一下自己快要爆發的怒意,啞著聲音說著:“可以!”
“好!爽快!吃下它!”
“這是什么?”
“絕育丹!”男子唇角微動,眼中抖現殺機。
女子聞言而色變,震驚、呆愕、憤怒甚至還夾有一絲悲哀在面紗后的臉上閃現!但瞬間,這些表情全部消逝,恢復平靜鎮定,只是臉色卻是十分的蒼白。她微顫著接過,牽出一縷苦澀笑容:“為了那女人,你倒是無所不用其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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