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初開，盤古始神以身化天地萬物，歸墟天地大同。那你們可知盤古始神各部位化作天地六界何物了嗎？”

        “我知道！一只眼化日，一只眼化月！”

        “他呼出的氣息變成了四季和風！”

        “四肢成為天地四極！”

        ……

        “恩，不錯，看來預習的不錯！”

        “盤古心化作何物了？”一位仙童不解地問，隨后其他仙童一齊迷惑地望著講解經史的白狐仙翁。

        突然學童們被梧桐樹后一陣響動吸走了目光，似乎有什么東西墜落在樹后，一聲哎喲過后便是一陣清脆的話音。

        “是呀，這娃問得好，我百歲啟蒙時竟想不到問這茬，盤古心化作何物了？”

        一位蒙著面的小仙在梧桐樹下探出頭，抖了抖衣服，摘下自身頭發上的梧桐葉，紫色的雙眸真誠地盯著白發師者。

        自詡無所不知的師者一時竟答不上來。閉目在識海翻查許久，只得訕然道：“盤古心嘛，辟世數十萬年來許是遺落某處，據說盤古心遺留著最后的盤古神力，各界尋找幾萬年也不得蹤影。”

        白狐仙翁摸著胡子，眼光落在攪堂者身上。見女仙蒙面，又墜落至此，心下了然，定是偷溜下界的。本著為師者的本分告誡道。

        “我見仙子身上透著非同一般的靈息，還是早早回府，莫讓家中人擔心！”

        女仙尷尬地笑道：“謝仙翁關懷，我這就回去！”

        顏嵐繞過梧桐樹下接受啟蒙的小娃娃，小跑溜了。她確實是偷溜出虹之境，也不敢在人前多逗留。

        她無父無母，從一顆晶石里發芽，化為仙身已五千年，被天尊老頭日日拘束在虹之境中，不得自由。只能通過一面太微境觀察世貌。

        這次尋著了結界的漏洞，竟被她成功溜走，第一次來到昆侖下界，偏偏自己仙法不穩，跌落在梧桐樹下，跟著屁娃娃們上了一課。

        她百歲學齡時，云逸教什么學什么，倒沒曾想過盤古始神將他的心放哪了，化為何物。估計天尊，云逸也不知道吧！

        她執著一桿蘆葦左劃右揮，踱步繞過溪流，見一方池水中一片白蓮太過單調，素指輕點，這邊的染上紅暈，那邊的披上霞光，終是明媚幾分。

        周遭的花卻開似乎感受到顏嵐淺淺盈盈的笑意，開得更艷了。

        她別的不會，但對于色彩卻有著天生的神力，聽云逸說，自從她化為仙身，各界從原來的黃青赤白黑逐漸變得絢麗多彩。這倒是讓她有點小小的慰藉。

        前方幾里方圓的碧草凹地上長著一棵桂樹，枝條橫斜逸出，猶如飛天。

        雖是七月初時節，山下人間夏暑未消，此處卻搶先入秋。桂花已星星點點地開著，飄散出絲絲縷縷的幽甜。一只五彩喜鵲在枝頭銜花鳴叫。

        此情此景，顏嵐自覺沒有白來，她拿出一把折扇，不一會兒功夫描繪了一幅《彩鵲桂枝》，那只鵲鳥也歡喜地在她身側飛舞相鳴，秋風的涼爽讓顏嵐疲乏困頓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顏嵐感到周身一股束縛之感，想睜眼卻不能，潛意識里她知道自己要么入魘了，要么就被什么人施法困住了。

        顏嵐欲哭無淚之際，猛然睜眼，卻見一柄黑色古劍朝自己飛來，擦肩而過，稍不注意割斷的不是幾縷發絲，而是脖子！嚇得她閉上眼不敢動彈。

        而后聽得鵲鳥的慘叫，她睜眼相看，原來那只五彩喜鵲一直陪著她沒有離開。那么可愛的小生靈現在卻被劍氣斃命，真是可恨。

        一位隱了仙身的青衣男子正用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盯著自己，顏嵐不知來者何人，有何意圖，但看著那人手中的劍，不禁寒顫，起了一身雞皮。

        她沒有遇見過打打殺殺的場面，何況剛剛差點被劍抹了脖子。

        她動了動手指，眼下束縛感已消，便立馬抓起石子朝男子扔去，想趁機逃走。

        只見石子一到男子跟前便化作粉末，男子上前，讓顏嵐連連后退：“你是誰？”

        她再次用手心凝出紅色光箭向男子射去，男子化出一道白色屏障，箭觸之便消散了，一點攻擊之力也沒有。

        這幾千年真是白過了，仙術還停留在孩童水平啊，或許孩童都比她優秀了。顏嵐心中郁悶至極。

        “這位仙子，我將你從魘魔獸手中救出來，你卻恩將仇報！你這修為還是盡早離開此地，回上界去吧！”

        男子又向前幾步譏笑道：“你的隱神術是不是偷懶只學了一半？”

        顏嵐目露兇光：“要你管，誰知道你是不是欲蓋彌彰！枉殺生靈！”

        顏嵐自知不是眼前人的對手，轉身想逃。卻不想男子一個箭步沖上來，攬住了她的腰，待她回過神來已立在桂樹的粗枝上。

        且被眼前的登徒子緊緊摟著喘不了氣，想要開口大罵，卻被捂住了口鼻，還被狠厲的眼神警告不要出聲。

        顏嵐頓時委屈極了，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奪眶而出，委屈地盯著挾持自己的人。

        青衣男子沒見過女仙哭，顏嵐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帶雨，讓他心都軟了，腹語傳音：“我松手，你別叫！同意就點頭。”

        顏嵐聽聞立馬點頭回應，趁青衣男子一松手，就狠狠地咬住他松離的手掌不放。

        男子被突如其來觸電一般的疼痛襲心，他也只好忍者。顏嵐見報了一仇，收回了眼淚，瞟了他一眼。

        不一會兒樹下一個玄衣人走過，蹲身查看了樹下的幾簇七色小花，巡視了一圈匆匆離開。

        “你放開我！”

        “啪！”一個巴掌，兩人驚呆！男子捂著臉不敢置信地放開了顏嵐。

        這是顏嵐第一次揮手打人，沒想到打人手會麻！還是那人臉太硬！自顧自揉著痛麻的手掌。

        而男子也是頭一次被一位仙力低微的無名女仙扇耳光！他倒想認識認識面紗之下的那張臉。

        他一只手揉捏著被打的臉，一只手向顏嵐的面巾伸去。

        而顏嵐意識到不妙，后退一步，失去重心跌落樹下。

        他伸手去撈卻抓了個空，見女仙披著落花摔躺在地，不免有一絲愧疚。

        顏嵐想起云逸哥哥說的“外面世道驚險”，現在看來，果真如此。來日自己定要替自己替那只鵲鳥討回公道，現下保命要緊。

        顏嵐施了一個起花咒，將身上及地上的落花催上樹枝，迷了樹上的睜眼人，施了一個符咒，踉踉蹌蹌地逃走了。更是為了混淆蹤跡，繞了一圈遠路。

        半日過去，剛踏入境內，顏嵐就被云逸仙君耳提命面一通教育：“你知不知道，外面很危險啊！今后沒有我陪同，你不能出虹之境半步！”

        說教完，重新布了一道顏嵐無法打開的結界。

        顏嵐頭次出門就被人輕薄，心緒不佳，訕訕回答：“老死在境中，我都不出去！”

        好幾日都在想，外面世道果真是亂得很！亂得很！

        那日，青衣男子拾起顏嵐掉落的折扇欲追上去，卻被身披赤衫毛發赤紅的男仙叫住。

        “曄川，我找你好久，你在此處做什么？”

        “無事，只是見昆陵沼澤萬物生發，特來瞧瞧！”

        六千年前，天魔大戰，先戰神攜其他神祇以身克魔殞滅，自己亦是與最后一縷魔帝殘魂相戰，滅了殘魂卻也貫穿心脈，命不久矣，掉入昆凌池。

        千年后，他得浴盤古神力重生，池水干涸，盤古心卻不見蹤影。

        幾千年來，尋遍六界，卻是無所獲。如今昆陵沼澤甘霖雨露匯聚，又成一池，自己親手栽下的白蓮已爭相盛開，也是一種慰藉。

        今日也是躲妖君玄烈的斗法來這里偷個清閑，卻不想碰上這一遭又好氣又好笑的事，現下已是心不在焉：“找我何事？”

        “你手中是何物？”

        熾炎拿過曄川手中的折扇，展開端詳：“你什么時候用折扇了，這扇子還挺應景，哦！你同哪位女仙幽會不成？”

        曄川奪過扇子黯然道：“不認識。”

        曄川剛收起折扇，熾炎滿臉的不可思議：“未來的戰神，你這是被誰打了？我都不敢這樣打你！”

        熾炎盯著曄川左臉通紅的巴掌印偷笑。

        而曄川卻不以為然，甚至帶點笑意：“不認識的女仙。”

        雖說不認識，卻從那女仙身上感受到幾分熟悉的神息，讓他不自覺地想親近。現下，心里不免有點嫌棄熾炎出現的不是時候。

        熾炎佩服得目瞪口呆，連連稱贊：“敢！真是敢！改日認識認識。這是打你一巴掌，送你一把折扇做紀念啊！”

        霞色滿碧落，池中點瓣紅。

        曄川在暈染了顏色的蓮池旁久久未曾離開。年年歲歲無盡，他又多了一樣追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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