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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應當歸去


白鷺在目送小姐進入書房之后,就被白術扯著離開了。兩名小白到了藥房,后者教她如何處理這種藥物以后,就安靜地開始干活。

        直到兩人戴著的手套都被染滿藥材顏色,白鷺才開口低聲問了一句:“你……師傅要做什么?”

        白術聳肩。“師傅的脾氣很古怪,我也不清楚。”他頓一頓,又加了一句:“不過,我很少見到被師傅留下的人,你家小姐是第一個。”

        她就不再問,而同時袁葉離正在打量書房。

        書架四面環繞,最終端是書桌。書房中的陳設依舊簡單,但已經稱不上簡陋了。書架似乎年紀很大,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香味,與書香混合在一處。而書架與桌椅顯然是成套的,桌腳花紋蜿蜒而上,甚至擺了一個茶壺。這書房分成兩截,中間用門檻隔開,靠近門口那邊兩旁擺著待客的椅子,它被擦得干凈錚亮。

        袁葉離想在旁邊坐著等一會兒,但她卻在旁邊的椅子上看到了字條。

        字跡蒼勁有力,看得出是出自上了年紀的人之手。它讓袁葉離往前。

        她跨過門檻,看到書桌上擺著個碗。碗為什么會在書房里?她皺眉,但很快就明白——因為那碗里盛著藥材,而這種藥材袁葉離不認得。她思索片刻,覺得這大概是老人給自己的問題,遂思索起來。

        因為是書房,所以答案一定在書中。她開始在書架上尋找,很快找到一本藥材的入門書籍。書籍本就珍貴,下等人連接觸到文字的機會都無,何談積累起幾個書架的書來?而且,醫書不是那么容易能拿到的,先是手抄故而量少,只有世代為醫的家族才會有這個數量的藏書。

        她很快知道,這種藥材叫當歸。

        當歸,應當歸去。查到這里就無法接續了,袁葉離把書擺好,繼續搜索。梁先生顯然認為她應該知道這種藥材,故而線索不在此處。然后很快,袁葉離注意到了書房中的一本書。

        它很薄,如果不留神,甚至會因為它擺在角落而忽視它。

        袁葉離撿起這本書,稍微翻過幾頁。發現是一本手抄的詩集,而且沒有寫下作者之名。它就叫《當歸》,直白,完全沒有普通詩集的那種婉轉柔約的風格,和它所記載的詩句一般。而且,很容易就能看出,這些詩出自同一人之手。

        梁先生讓自己翻出這本書來,是要她做什么?

        袁葉離打量周圍。書房里確實沒有別的了,只余文房四寶,甚至連香都沒有。也許是因為害怕書籍受損,因此不焚香。

        這時候,她才發現。桌上的宣紙是裁好了的,而且量很多。一開始袁葉離以為這是先生的習慣,但現今一看顯然并非如此……她點算紙張數量,先生是要她抄書。

        為何?

        袁葉離沒有想,既然只剩這樣一條路,她就只能抄了。她將碗擺到一邊,碗中當歸顫了顫。她提筆,開始寫。房中燈光恍惚,映照著她手腕打在紙張上的影子。宣紙比不得旁的紙張,是有些粗糙的,也與袁葉離慣常用的紙張不同。

        但是她不介意,只是一首一首往下抄。

        燈光若隱若現,時間開始流逝。

        毛筆接觸到紙張時不會發出聲音,袁葉離吊著筆,握筆的姿態仿佛她握著一只雞蛋在寫字,筆尖快速地在紙上挪動,描繪出漂亮的小楷。書冊上的詩歌也是如此,即使你認為它由男性所寫,但卻是女子的手筆。端麗秀美,所有贊美之詞都能用以形容這手字。

        寫它的人是誰?作它的人又是誰?

        袁葉離只是無意識地在想這兩個問題。這些都是情詩,但單憑標題與內容,難以分辨是男子抑或女子所作。她只是繼續抄,再抄到第五首詩的時候,她右手食指的指甲慢慢疼起來。

        很慢。

        比起之前的折磨,簡直如同情人溫柔的呢喃。

        但疼痛就是疼痛,袁葉離只得停下手,尋了一個較為舒適的握筆方式,繼續抄寫。房中的燭光倒是很亮,袁葉離不擔心自己會因為雪盲的后遺癥看不清這詩歌的內容。等抄到一半時,指甲卻越發疼得厲害。

        是食指。

        寫字的人都知道,握筆時食指處于最上,人又是習慣用它的,所以往往用拇指和食指持著筆就差不多了,如果不是用這兩根手指,那么袁葉離想必能熬到整本詩集抄完。越是用力就越疼,就好像身在迷宮中時,袁葉離因用腳走路,所以每走一步都像是再承受一次被銳利巖片割開的痛楚。

        有汗從袁葉離額上滑落,她試圖冷靜,放下筆,用手帕擦掉汗跡。

        房外,白術帶著白鷺來到廚房。白鷺才發現已經到了小姐用晚膳的時分。兩人開始做菜,這菜是四人份的,顯然山莊中并無上下尊卑之類說法。一旁的藥還在熬,散發出白鷺熟悉的藥香。

        “這些……你一個人做的?”

        白術苦笑:“是啊。”

        “你的意思是,收割藥材,精制藥材,日常事務,都是你一個人做的?”

        少年有些無奈:“不,藥材的話師傅也會參與進來。”他頓一頓,似乎并無特別考慮白鷺心情:“你們來了以后,我忙了許多,就只是這樣而已。”

        這個人常年在山莊中,又跟著脾氣古怪的師傅,似乎也變得不大懂與人相處,于是白鷺不多想。她切菜,然后下鍋。有了她幫忙,飯菜很快做好,白術道:“等一下你將這個送去書房。師傅的意思,是你不要幫你小姐的忙,只要送飯菜進去就行。我會等你。”

        白鷺聳肩:“我不識字,也幫不上什么忙。”

        “嗯,”少年完全沒有捧場的意思,語氣直白得教人不知所措:“她大概也不會讓你幫忙。”

        她不說話,感覺自己已經體會不到憤怒了。她將飯菜端到書房,推開門,看見袁葉離正在抄書。她本來已經好得差不多的指甲,此時此刻又被包好,似乎是染血了。白鷺明明不心細,但卻格外注意自己家小姐,她把飯菜放在一旁:“小姐,你的手傷了?”

        袁葉離“嗯”一聲,“你是來送飯菜的,放下就好。”

        白鷺不聽:“你稍等,奴婢來為你包扎。”

        “不必了,”她頭也沒抬:“這樣就好,其他的等到我寫完再講。”

        手帕是灰色的,它的顏色在慢慢加深,往黑色靠攏。白鷺看不下去:“小姐,你這樣……”

        “用手帕和用繃帶并無任何不同,過一陣子它自然會止血。”她很冷靜,仿佛受傷的是白鷺。

        因為和人說話的緣故,她差些將‘若’字寫岔,幸好理智還在,袁葉離成功控制住了錯筆,繼續往下寫。見狀,白鷺只好將飯菜端上,袁葉離抄完這首五言律詩的最后一個字,點算書頁,隨后捧起飯碗。

        白鷺站在一側,默默看著袁葉離寫出來的字。還是那樣好看,盡管白鷺想不到任何贊美之詞。會說這種話的人,是春燕。須臾,碗空了。白鷺端著餐盤走回廚房,就如同白術所說一般,他在等她。

        房中的袁葉離此時已經抄得差不多,她相信今晚若晚些睡,應當能將這些詩抄完。天色早已黑了,桌上燃點著的燭火成為這屋中唯一的光源。等到這時候,她才慢慢體會到這些詩的主人——必然是個極為深情之人,而她即使作為旁觀者,也感覺動容。

        廚房是漏風的,兩人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吃著被留在鍋中的飯菜。白術先開口:“你家小姐情況如何?”

        白鷺冷哼一聲:“托賴,還好。”

        白術心情復雜,他只是受師傅所托了解一下情況。他試圖解釋,但感覺已經沒有什么可以解釋的了。“白鷺,師傅他就是這樣……而且,這是有理由的。”

        “怎樣?”

        他卻不說話了。廚房中很冷,白鷺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再也沒問過白術一句話。

        臨近袁葉離平日就寢的時間,她終于抄好了整份詩集。她手抖得厲害,但卻堅持著檢查一遍,疊成一疊。抄得很順利,雖然談不上完美,但至少是好看的。一般人抄書都會有個毛病,抄的時候不發覺,抄完以后,才驚覺第一張與最后一張簡直天淵之別。袁葉離卻并沒有。

        擺好以后,袁葉離離開書房,白鷺正在外間等她。她看起來不像往常那般,只是沉默不語。

        袁葉離心情不算壞,所以她笑著道:“你這丫頭又如何了?”

        白鷺搖頭,苦笑:“小姐,熱水已經備好。”

        她回到房中,梳洗完畢,任由白鷺替她蓋上被褥。此處只有一張床,沒有床簾。白鷺正要去滅掉燭火,卻突然回頭。她見袁葉離還沒有合上眼睛,于是她開口,兩人視線交匯。

        “小姐……”

        “嗯?”

        “什么事都沒有?”

        “嗯。”

        袁葉離合上眼睛,看不出她哪里不對勁。這樣過了一夜,第二日白術前來時,手中卻沒有早膳。他正式行禮,對袁葉離說:“袁姑娘,師傅請你去飯廳與他見面。”

        昨日的話是“去書房”,而今日終于能見到人。袁葉離沒見過這位御醫,一邊心中想象著他的模樣,一邊來到飯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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