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楊柳依依
秋鳶走了,聽雨軒比往日更加寂靜,即使是最活潑的白鷺,要少了調(diào)笑的對象。袁葉離深吸一口氣,無論以后如何,秋鳶恐怕都不可能回到這聽雨軒中了。傅樂害了她的丫鬟,袁葉離永遠(yuǎn)不可能忘記這一點(diǎn)。
可是,要如何下手?
此時袁葉離正坐在徐州城的另一個角落。聽得侍女說可以了,她才提著禮品入內(nèi)。這屋子陽光明媚,用的全是竹或者原木,看起來就像是茶館中人會有的選擇。她沒有四處打量,這對主人家算不得什么禮貌行為。
袁葉離微笑,不多講話。時隔多日,袁葉離總算找到了入手的地方。傅樂勢力是在暗處,然而這徐州城中自然有他碰不到的角落——何況,男女之間幾乎沒有交際圈是重合的。
在京城時就是如此,那些在朝堂上針鋒相對的人,他們的夫人很可能從小一同長大,感情甚篤。徐州城也同樣。趁著過完了年,袁葉離尋到當(dāng)初茶館中,茶藝精湛的侍女。她在火災(zāi)中受傷,本來就是自梳的婦女,也不愁嫁不出去的問題,可她是切切實(shí)實(shí)地受了折磨。
徐州城這樣的女子并不少,但像她這樣受害的卻不多。
既然你們將事情擺在暗處,那我就將它們?nèi)客诔觯糜诹凉庵隆T~離笑笑,撩開門簾。躺在床上的女子燒傷了半只手臂,此刻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
袁葉離喚了一聲:“阿憶。”她的聲音清脆如昔,落在房間之中打破了所有寂靜。
名字用記憶的憶,這名字極是罕見,她只喚過一次,就已經(jīng)記住了。女子回頭,下意識露出微笑,想要起身,被袁葉離按住。她嘆口氣:“笑得久了,就很難改回去了。”
她望向袁葉離帶來的禮物,有些驚喜:“是玄米?”
袁葉離點(diǎn)頭。玄米茶算是一種比較特別的茶,不是用茶葉泡,泡出來有很濃的米香,而米香是其他茶當(dāng)中都找不到的。袁葉離沒有開封,想必開封了此處會是滿滿的米香。她是個吃貨,卻不大會品茶,這幾天的禮物都是很費(fèi)勁才找到的。
她們攀談起來。
袁葉離找到一個入口,然后順著往下探。現(xiàn)在衛(wèi)晟云被絆在京城回不來,她就自己來。袁葉離假借他人之名,一個接一個地開始往下爬。令人覺得奇怪的是,那些和‘燕子’有關(guān)的全都是年輕而貧窮的女子,有些是姐妹,有些則不然。袁葉離不理解傅樂想做什么,但卻清楚這些全部都是黑暗交易。
傅樂找小孩子和女人要做什么?
她不明白,而白鷺的一句調(diào)侃卻很合用:“小姐,她們不會是要下詛咒之類的吧?”
雖然不可置信,卻是袁葉離此時唯一能相信的猜測。
煙雨樓。
這是屬于楊柳的舞臺,她在臺上翩翩起舞,腰身纖細(xì)當(dāng)真如同楊柳在風(fēng)中飄動一般。傅樂坐在臺下,臉上是笑的,但那一襲紅衣并無映進(jìn)他的眼中。
楊柳身上紅衣極短,露出修長的大腿而袖子與領(lǐng)口齊平,松松地往外墜露出雙肩,只是看就可以想象到女子肌膚的雪白與柔軟。她在舞蹈時那份氣質(zhì)被發(fā)揮到極致,妖媚而動人,蓮步在臺上輕挪,每個動作都掐到好處,仿佛畫中人一般。她就是誘惑的代名詞,是明知吸食了就會落入深淵卻依舊引人接近的罌粟。
她跳的是扇舞而非軍舞——楊柳極少用那桿戰(zhàn)矛,大多數(shù)時候,她用她的扇子。這對她沒有任何影響,物以稀為貴,楊柳的一場軍舞,比之扇舞要昂貴許多。
羽扇扇柄是透得發(fā)亮的黑色,紅布上用同色的絲線繡出花紋。那布料柔軟而極厚,揮灑開來時散出如同孔雀尾羽般的人手織造羽毛。華麗,哀傷。這時楊柳整個人都散發(fā)出一種若即若離的出世感,直到——
羽扇往上,楊柳持著它,她纖細(xì)蒼白的手腕曲折著,五指抓住那扇,仿佛有人用無形的繩吊著手腕,將她往上扯。本來遮面的羽扇漸漸上移,最終露出扇后那人的面目來。羽扇蓋過面,面具一般的羽扇造成片刻的疏離感覺,最終那人突然出現(xiàn)在你面前,如同黃銅鏡面中幽靈,詭異而美麗到了極致。
紅唇,黑發(fā),雪膚。
最好的口脂,沐洗長發(fā)的藥水,每日清晨長達(dá)半個時辰的保養(yǎng)。
這樣的畫面倒影在傅樂狹長的眼之中,這時男子只是往后靠,扯出一抹笑來。
一舞既畢,楊柳沒有回后臺,而只是站在原地。
這臺子不大,傅樂就坐在臺前。兩人就隔著那短短距離相望。楊柳很清楚這個男人并沒有將視線擺在她身上,那個人將一切當(dāng)成棋子,所以才不在乎。到現(xiàn)在這一刻,楊柳都不知道對方到底要做什么——即使她已經(jīng)是最接近他的一個。
“你不回去?”
“能欣賞到這樣美態(tài),為何要走?”傅樂微笑。
楊柳挑眉,雙足一點(diǎn),身法輕盈地落到臺下。她走到桌邊,此處并無第二個座位,她將杯中酒一干而盡,然后被傅樂摟入懷中。他卻沒有吻她,只是舉起酒杯。
“你的計劃……如何了?”
“放心吧,你不會虧。”
他捻起一綹黑發(fā),輕輕一吹,明明是最親密的舉動,卻活脫脫被他做出了疏離。
“你這樣一句話,我可不放心。”
剛才那是挑畔,現(xiàn)今卻是引誘。可是傅樂沒有動作,他只是笑笑:“不放心的話,把我的位置讓給你如何?”
兩人靠得那么近,楊柳口中吐出的是最誘惑的語句,可是傅樂毫無反應(yīng)。楊柳自六歲起就被買入煙雨樓,怎會看不出這個男人是在做戲——但是她沒有拆穿他,只是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深吻。
他們凝望對方的眼睛時,能看到的并非濃濃愛意而是試探和蠱惑。
楊柳與傅樂不是愛侶,從來就不是。
“你為何不用情蠱?”
“……你知道原因。”
楊柳坐到桌上,那酒瓶幾乎碰到她的衣裙。長長的紅色布幅順著她的腳直直垂到地上,與其他舞女不同,楊柳沒有戴腳鈴。
因?yàn)樗静恍枰?
就在兩人陷入寂靜之時,有人推開門。是后臺的門,打開門的人是燕兒,她身上穿著鵝黃色衣裳,頭發(fā)乖乖地綁成兩束,垂在背后,神情安靜淡然得像是毫無波瀾的湖,完全不似是煙雨樓中長大的丫鬟。
她的額發(fā)梳了起來,能看到額上有一點(diǎn)紅痣。
她無視傅樂,直直走到楊柳身前行禮,隨后道:“小姐,出事了。”
她的模樣就好像是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如何都無所謂。楊柳問:“什么事?”
“有人送了情報,說有人正在調(diào)查關(guān)于組織的事情。”
樓層里寂靜了片刻。聽到燕兒所言,兩名上位者都怔了一怔。傅樂沒開口,燕兒是個悶葫蘆般的性子,也只是站在那里,并不多講。
楊柳道:“那你打算如何?”
“你放心,我不會坐以待斃。”傅樂笑笑:“不是你親自說的嗎,請、君、入、甕。話說回來……你的丫鬟,似乎不怎么聽話啊。”
“那是我的人,不是你的。”她冷冷說。
傅樂不置可否:“是嗎?”
隨后他轉(zhuǎn)了視線,墨色的眼中倒映出燕兒的身影。站在那里的她看起來嬌小極了,明明十多歲卻像是還未張開似的,身上衣裳更單純得有點(diǎn)無害。
他道:“過來。”
燕兒既不否認(rèn)也不抗拒,慢慢地走到傅樂身旁,正要跪下,卻被他一把捏住下巴,貼近她的臉龐,他的呼吸在她臉上落下溫?zé)岬臍庀ⅲ趋然蟮綐O致的臉映在女孩眼中,可是燕兒依舊毫無反應(yīng)。
“倘若如此做……她還會是你的人嗎?”傅樂一笑,但在再次看見燕兒的臉時就嫌惡地甩開了她,燕兒站會原地,而后傅樂離去。
而這個額上有紅痣的丫鬟,一個字都沒有講。她只是提起酒壺,開始收拾。
直到門扉合上,燕兒才道:“小姐……”
僅僅兩字,楊柳卻已經(jīng)知道她要說什么。楊柳笑:“不必管他。”
“這個人啊,”她拿起酒杯,“他是棋手,一直在尋找與他對弈的人。不過,他一定會贏。”
棋子。
楊柳很清楚,自己與燕兒都不過是他的棋子。他要下一盤怎樣的棋,無人知道。但現(xiàn)在,這個對手終于到了。但想到適才傅樂的態(tài)度,楊柳心中涌起一股憤恨——如果不是要報仇,她何須屈服在他人手下,聽從他的擺布?
是,但路都是人自己選的。
一旦選了,就再也無法回頭。可是她卻越發(fā)的恨了起來。
“燕兒,我要去看看……袁家那位小姐,最近在忙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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