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出嫁之前
第二日,宮中換來了一個新的嬤嬤。
本來教導袁葉離儀態的,是一名和藹可親的嬤嬤,縱然另外三個嬤嬤很嚴厲,但她對待袁葉離總是很親切,就算斥責她,語氣也不算太重。但那位嬤嬤走了,隨之而來的是一位姓賴的嬤嬤,據說她祖家有不少田產,這些年來一直都沒有受過氣。
這些事情不由袁葉離安排,聽了解釋以后,就要開始新的課程。宮中的人都跟悶葫蘆似的,就算袁葉離想問,也問不出什么所以然來。袁葉離本來就學得很好,現在丫鬟回來了,就開始練習對旁人說話的口氣,還有在丫鬟面前保持的儀態。
看到新來的嬤嬤,袁葉離猛然清醒了過來。
這個人她認識——賴嬤嬤曾經調進王府,負責服侍王妃,也就是當時的華佳琪。
賴嬤嬤生得不算好看,一雙眼睛是上吊眼,仿佛從來沒有正眼看過身邊的人,而下巴也很尖,在齊國這是有說法的,說是刻薄相,對夫家不好。那時候,袁葉離初初入府,因為向王妃行禮時姿態不標準,就被重復著說了一次又一次。
她還記得,當時初為新婦的華佳琪,坐在屋中,而她在屋外,被這個賴嬤嬤盯著,一次又一次的行禮,雙膝和腰都已經極為酸痛,卻還是要繼續。這個人就是用這雙眼睛,一直盯著她看。
曾經一度,她是袁葉離的夢靨。
窗外晨光渺渺,其他嬤嬤離開,只剩賴嬤嬤在那里。袁葉離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而春燕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代表她站在門外。然后袁葉離睜開眼,輕輕搖了手邊的鈴鐺。
這個鈴鐺是王妃才有的規矩,要搖了它,外間的人方才知道你醒來了。等到回府時自然可以稍微偷懶,不這么規矩,然而在練習的時候絕對不能這樣做。袁葉離搖了兩下,春燕正要開口問,就被賴嬤嬤制止了。
春燕道:“不知奴婢哪里做得不對?”
春燕是個溫和的姑娘,就算袁葉離躺在床上,也能聽見她話中的謙順之意。可是賴嬤嬤卻沒有管,聲音硬邦邦的:“你應該再等一陣子再開口,先前你都學什么去了?”
但春燕沒有出聲。其實她已經足夠規矩,已經符合宮中的標準了,但賴嬤嬤還是強迫她一次一次重來。
鈴鐺聲再次響起,春燕開口時聲音已經沙啞,但賴嬤嬤卻充耳不聞,仿佛這樣繼續練習是理所應當的。袁葉離早已搖鈴鐺搖得手酸,甚至有些厭煩,但即使她要求稍息片刻,也沒得到賴嬤嬤的準許。
這個人就像是瞧不起她們似的,因為袁葉離在宮中,處處都被眼睛盯著,不能出一絲的錯,所以她就篤定了,可以繼續這樣做下去。袁葉離已經許久沒有體會過這種閑氣了,仿佛回到了前世那時,在宅院中被她欺壓的日子。
袁葉離很想說,春燕是負責早點的,她早晨時呆在屋里的時間向來不多。但她很清楚,這樣只是在添麻煩。春燕應是,行了宮禮,接著袁葉離再搖一下鈴鐺,才終于合格了——但卻也換來了賴嬤嬤的一聲冷哼。
單單是從起床到用早點,中間嗽口、用筷、擦臉和手等等過程,就折騰了一個上午。不知為何,其他嬤嬤都沒有進來過,只有她在,而她的說法是,因為她是進行最終檢查的人,所以要求分外高。
到了中午時分,袁葉離因為碰濕毛巾碰了太多次而手指開始皺皮。到吃飯的時候,賴嬤嬤總算是離開了,留在屋中的只有幾個宮女,但同樣也跟木頭樁子似的不言不語,前幾日就是這樣。
宮女之中,除了貼身宮女的權利大些以外,大多數宮女都是沉默寡言的。因為宮中是非多,而侍奉主上對他們來說是一份工作,所以很少會有人真的為了爭寵冒險多說話。大多數的底層宮女,能夠熬到二等、三等就差不多了,也就盼著放出宮時候的銀兩和前程。
這才是宮中的常態,入宮為宮女的大多是些小門小戶人家,大多數人都接受了現實——皇帝于她們而言,就像是那天上可望不可即的云彩,偶爾可能有些人會有非分之想,可是大多不會真的盼著為妃,深知那不過是奢望罷了。
勾心斗角,宮女之間當然也還是有的。
不過,在這里的,自然也都是那些還談不上爭權奪利的底層宮女,還遠遠談不上自保或者別的什么,所以除非有人插手進來,否則多半很安全。麗妃既然現在才將賴嬤嬤派來,這些宮女也都沒有換過,那么在這里說話,卻也是安全的。
袁葉離嘆了口氣,她只是半只腳踏進了宮里,為何還要這樣算計著,甚至比在徐州城時還累?
用完午膳,袁葉離讓所有宮女離開,說要在里間和春燕說幾句話。屋子一空,立刻寂靜下來。“麗妃是什么人?”
春燕猶豫:“奴婢也不太清楚。據說是近日受寵的一位娘娘,勢頭甚至壓過了皇后娘娘。”
皇后的華佳宜。袁葉離想到此節,心中頓時一沉。當日宮變之事發生時,她身在徐州城,也無其他心力關心局勢變化,衛晟云更加不清楚登基之后的事,也沒有對她提過。但有一個人是說過的。
夏薇。
這是個體貼的姑娘,也許是因為被父母全心全意疼愛著,所以也懂得如何照顧別人。她在信中事無巨細地說了京城的情況,最后還加了一句,是娘親囑咐她寫的。其中提到,華佳宜做皇后一事,曾經被朝臣反對,但最后也沒了聲息。
這一世華佳宜來到了齊國,而她姐姐沒有嫁給衛晟云,各種各樣的影響之下,最后成了皇后的竟然是她。因為有著宏國王室的血統,所以遭到反對。但衛越辰照樣迎娶了她,并用鐵血手段控制了那些流言,最后……
衛越辰甚至在圣旨上寫下“情意甚篤”四字,隨后就是一年的六宮獨寵,讓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現在受寵的卻是麗妃,兩人之間的矛盾簡直就像白紙黑字一樣清楚。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說得白點,就是她袁葉離剛好岔到兩人中間去了。一旦厘清這些情況,袁葉離只覺十分無奈。如今在宮中,日后恐怕也要常常入宮請安,對這些事情豈能不管。幸好目前賴嬤嬤只是為難一下她,下午教習的人就不是她了。
只是需要留神,她會不會暗地里在預備旁的什么。防人之心不可無,袁葉離一直謹記這句話。想完這些,似乎也有了下午繼續學習的動力。
但下午的情況,卻比她想象的更糟糕。
下午已經不必連儀態了,但卻要講各宮之間的關系,還有應當用什么敬語,配合之前學過的禮。賴嬤嬤說,為了能夠記清楚,所以需要將這些東西再抄一遍,但可以用袁葉離最擅長的筆法。
抄書。
聽見這兩個字,袁葉離登時心中一沉。先前在徐州城時,為了衛晟云的病,袁葉離上山去求梁缺,而梁缺的要求之一正正是抄書。那一次似乎讓她的手腕落下了一點毛病,如果只是單單寫幾個字那還好,但如果寫得多,那是會出問題的。
不過在那之后,衛晟云派來的人在治她的傷時,同樣也治好了她手腕上的舊疾。但這件事除了春燕以外,卻沒有其他人知道。
袁葉離道:“一定要抄?”
賴嬤嬤一臉堅決,臉上神色冷傲:“自然,難道王妃不想嫁人了?”
她自持是教習嬤嬤,所以就要求袁葉離這樣做,這其中或許還隱含了麗妃的指示——如果不是她知道,這可能是麗妃派來的人,而她如果做不好,就是損了華佳宜的面子,那么袁葉離可能還會啞忍。可是她不想忍了,前世和今生的恩怨加起來,她無需一直容忍這個人。
袁葉離心中轉過了出言不遜、對王妃無禮幾項罪名,然后突然微笑:“那嬤嬤能否幫葉離將文房四寶取來?”
屋中氣氛寧寂,無有一絲風聲。
如今她已經是王妃,而不是那個小小的妾侍了。她本來心中還存著一絲希望,就是這個人會與上一世有些差異。但事實證明,袁葉離是想岔了,雖然利益不同,地點也不同,但這個人還是從前那樣,沒有任何差異。
她笑著,賴嬤嬤似乎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揮揮手讓宮女進來。
在她正要將春燕趕出去的時候,袁葉離說了一句:“能否讓春燕留下?也好讓她懂些規矩。”
既然她說規矩,那么她袁葉離,就守著這規矩好了。
攤開紙筆,磨好墨,紙張邊緣還有被裁過的利落痕跡。袁葉離道:“賴嬤嬤,你需要盯著葉離抄嗎?”
她的態度極為恭敬,這是周圍人都能聽到的。表現得這樣明顯,只要有雙眼睛都能看出來。何況兩人地位差異懸殊,肯這樣問話,絕對算是王妃仁慈了。她在這宮中確實什么都沒有,卻還有著身份。想到這樣一節,袁葉離的心登時安穩下來。
賴嬤嬤狐疑,先前的袁葉離雖然也畢恭畢敬,但卻和現今完全不同,其中差異,太過明顯。但她卻理不清其中有什么關系,只得離開房間,讓春燕進門去。
然后,袁葉離開始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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