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烈火烹油
離開延年閣,袁葉離抬眼望牌匾,不由得心中嘆息。
這事并不復雜,哪怕是一個三歲小孩來了,都分辨得出其中關節,算不得什么好棋……卻表明了凌太妃的想法。袁葉離知曉,今日恐怕是和自己的婆婆撕破臉了,先前不過是冷淡,用頭痛作為借口,但現今來了這樣一著,太妃分明是在動她身邊的人。
適才的一場好戲,她和太妃都在演。那蜜糖罐之事不過就是個幌子,無論是誰都好,只要犯事的是袁葉離身邊的丫鬟即可。韋嬤嬤的所作所為自然是凌太妃之命,否則韋嬤嬤也不敢這么囂張。
凌太妃在試探她,所以這一次的陷害,才會顯得那么粗疏。凌太妃到底是在宮中久了,以前又是從不管事的妃子,自然不知皇后管宮是多么的辛勞。至于那三個丫鬟,是情有湊巧。
袁葉離要救春燕,首先要找到真正的人是誰。凌太妃是長輩沒錯,可袁葉離做著實事,握有實權,她了解的丫鬟,不止一個兩個。她們都是初到這王府,韋嬤嬤要做事,是收買自己的人,而那個仆人,袁葉離知道他家中貧窮,偏生還是韋嬤嬤那邊帶來的。
這王府,是晟王和她的王妃的,真要說起來,只不過是凌太妃在其中住而已。所以,韋嬤嬤能動的人,還真不多。偏巧這次凌太妃沒怎么用心,袁葉離見到那個仆人時,就想起了他的來歷,水底都發生過何事,要分辨是再簡單不過。
隨后袁葉離喊了三個丫鬟來,這挑人就只是從那日去過廚房的人中,挑她熟悉的,然后讓太妃吃驚,同時告知對方,凌太妃是長輩,可管事的人是她這個媳婦。接著這樣下來,春燕的罪已經脫了一半。
最后如何?
最后的結果更是可以預料的,如果那個仆人認了固然好,但袁葉離沒覺得這宅院里的事有這么簡單。被她先前這么一弄,不僅將責任推到了韋嬤嬤身上,保全了凌太妃的面子,而且將事情的危險度減輕了。
哪怕不是那個膽小的仆人,也可以說一句“隨后再議”——然后她袁葉離不說何時再議,這件事就這么揭過去了。如果凌太妃死咬這件事不放,春燕的嫌疑已經洗脫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被分散的差不多。這時,就可以順著將話題接到管教府中下人一事上去。
畢竟,這件事不曾危及太妃。
再怎么嚴重化,太妃還沒有因為用蜜糖而中毒。倘若她們是在太妃一次意外中毒以后,請太醫來治,然后發現中毒是因為蜜糖,順著往上查;最后查出一個丫鬟,那個丫鬟戰戰兢兢的說是春燕姐姐要她這么做的,韋嬤嬤再順道收買了春燕,讓春燕說是……王妃授意。
或者讓春燕自己說,說正因為王妃所行乃不義之舉,所以才要開口坦白,說她這個王妃配不上晟王,那樣比較有效。
這兩者都不是。這局當然是凌太妃做的,但她卻太早就掀開了。
但正正因為這一點,袁葉離才疑惑凌太妃為何要這樣做。皇宮自然不是仙境一樣的好去處,只有坐在后宮里的還是女人,前朝和今日的分別不會太大。她想了許久,從離開延年閣到主屋,還是沒有答案。
袁葉離回到屋中,然后命人將春燕帶下去。大戶人家的女兒,身邊的陪嫁丫鬟都精挑細選,春燕在廚藝上有其一手,秋鳶心細可以幫助她處理府中事務,白鷺能夠保護她,只因她必然是要嫁個好人家的,所以身邊丫鬟自然是挑好的來。
中書府自然不是那些剛剛富起來的商賈之家,中書令更不是那些才恰恰考了功名上任的新官。若是這兩者,挑丫鬟可能真的粗心一些,甚至有買來充場面之嫌。然官宦,有他們的一套,所以袁葉離的丫鬟才會如此。即使是冬雀,那也有一手好女紅,雖然她用到了歪道上。
能進這樣的人家做丫鬟了,在春燕、白鷺、秋鳶的那個階層來說,已經算是好福氣,以后即使出府,也前途光明。她讓人替春燕療了傷,心中還在思索。心事多的人就這樣,考量的太多。丫鬟其實只是物件一樣的存在,旁人要擔心,也只是擔丫鬟要爬床的心,哪有如同袁葉離這般的。
想到這一點,袁葉離才醒悟過來,然后放下茶杯,重重地嘆了口氣。——其實這也不怪她,在這幾件事之中來回糾纏,她能開解了自己,已經算是好的。
白鷺笑道:“小姐嘆什么氣,恐怕要把下半輩子的氣都嘆盡了。”
袁葉離看著白鷺的單純幾乎是白紙的面容,覺得自己可能是魔障了。“就這么幾回而已。”她聳肩,實在不愿承認是自己想太多。
未到晚膳時分,袁葉離正打算放下這些雜事,宮中卻來了一個太監,前來通報。袁葉離聽到門外侍女說話,隨后太監入了門,袁葉離只得聽從其令,將凌太妃召來,帶著滿屋奴仆跪下。
凌太妃看起來有些不安,帶著她的儀仗,與袁葉離一同跪下,只等圣旨宣布。屋中寂得要緊,像是風都不曾吹動院中落葉,袁葉離跪在地上,卻覺得自己心跳太快。她緊咬著唇壓下自己的情緒,靜候圣旨。
今日衛晟云到宮中去,原是要與衛越辰相議推辭將軍之位,以云游四海。可是從日間到晚上,都未曾歸來。到底當中發生了何事?
他道:“奉皇后娘娘懿旨,選晟王妃袁葉離入宮。”
太監不言不語,一臉冷淡模樣,卻就是不說話,仿佛只等袁葉離讓他走。袁葉離一下子就慌了神,盯著眼前傳旨的太監。只是一封圣旨,只是一天而已。圣旨落到袁葉離手中,她看了看,上方的字極為刺眼,卻千真萬確。
那是皇后,華佳宜曾奉她為救命恩人。她為何在這個時候宣自己入宮?袁葉離細細審視眼前這個太監,他看起來并不像是誰的人,但神態并不能說明什么。皇后懿旨在此,如今衛晟云尚未出宮,為何偏偏要宣她進去?
這一回入宮,可會是一場鴻門宴。袁葉離跪下領旨,但是她不得不這樣做了。“不知皇后娘娘宣本王妃入宮,所為何事?”如果不是事態緊急,如果是華佳怡宣她,絕不會是這個時候,也未免太巧。
他仍然淡淡道:“王妃自己去看一眼就知。”
自己出去?
袁葉離皺眉,當即道:“我單獨去?”
按照王妃規制,她入宮自然是可以帶自己的人,但不多。除非皇后懿旨上規定,那她就不需要單獨前去。那時晟王是輔助皇帝的忠臣,他的婚事,宮中自然費盡了心思,用最高規格的儀禮,當然不會連人都不愿意帶。
可是挑明了其中的情況以后……
這能不能帶人,就代表了宮中的態度。她到了宮中,倘若一個人都不帶,那真的是求救無門,連一個消息都遞不出去。她已經可以確定,喊她的人不是皇后華佳怡,那么還能是誰?先龍飛而后鳳舞,豈不就只有衛越辰嗎!
太監道:“王妃娘娘可自個兒衡量,奴婢不敢攔著。”
兩句話袁葉離就懂了。她抬眼望了一眼屋外天空,適才還陽光普照,如今已經烏云密布。那云冷冰冰,在打雷以前總是要出現這樣的云,那時衛晟云就安慰她說,那云不可怕,有一道漂亮的銀邊,寓意是凡事皆有光明處。
可嘆衛晟云一個將軍,還能說得出這樣的句子。
袁葉離竟笑了笑,“好,本王妃這就過去,不帶一人。”
其他人都還伏跪著,身后凌太妃驚恐地看著她,可是袁葉離起身,先向太監行了禮,說:“請稍等。”
然后她轉過身,將凌太妃扶到座位上。太妃再如何保養,也已經是老了,禁不得跪,此時站起來已雙膝瑟瑟發抖,說不出一個字來。袁葉離道:“秋鳶留下,留在太妃娘娘身邊。”
秋鳶伏在地上時,已經能看到她的雙手在微微顫著,可是她卻乖巧應是。
袁葉離問:“不知現今可準葉離的人到外間去?”
太監微微頜首,退到一旁,眼觀鼻鼻觀心,表明其不管事之意。于是袁葉離迅速回到房中,極快寫了幾個字,弄成字條,遞給白鷺,“將這個送給夏薇,她能看懂的。”
白鷺沒看紙條,卻知道小姐時間緊急,寫的字一定不多。她應是的時候,聲音與秋鳶差不了許多。最后她苦笑:“小姐,只是入宮一趟,你弄得像在交代后事。”
袁葉離不由得被她逗樂了:“如果我沒猜錯,我此番入宮,兇多吉少,所以如此。也算是……多一重保障吧。”
然后再也沒說一句話,去了更衣,換了一套陌生卻符合入宮儀制的衣裳后,發上只有一根發簪,但卻是隨時可以拔下的。淡藍衣裙素凈,但也不至于像是喪服。這就是她喜歡藍色的原因,安靜,寧和,保守,謹慎,而且,下雨的時候頭疼得不那么厲害。
看著鏡中的自己,袁葉離卻第一次笑不出來。旁人說她因為心眼多而想得太多也好,說她膽小怕皇帝怕到了此等地步也罷,那是旁人說的不相干閑話。她既然想到了,為何不能做得好一些?——即使有一個聲音在嘲諷她,天下無萬全之策,無人能算盡機關。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她定要親自出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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