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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七出之條


七出。

        在齊國誰人都聽說過的規條,只要犯了七出之條,長輩就有理由讓家中子弟與妻子和離,說的好聽些是這樣,說得難聽了就是棄婦。晟王府方才遭逢大變,衛晟云為王爺竟被貶為軍中小將,雖然他只是滿朝文武中的其中一名犧牲者。

        然而如今,太妃一封廢妃之書,震驚前朝后宮。

        凌太妃一早就穿戴整齊,準備入宮,到得宮中后,第一個見的人是麗妃。如今麗妃手握六宮之權,但凡宮中有些家世地位的妃嬪,無不倒向了麗妃那一邊。宰相在朝堂上得衛越辰信任,后宮更被麗妃掌管,今朝李家可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太后早已避而不見,如今太后雖為皇帝親母,但已經躲到佛堂清修,道是眼不見為凈。如今李家把持朝政,袁葉離竟是連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也無。

        她看起來倒頗為平靜,“太妃現在何處?”

        小太監在旁不敢抬頭看這位晟王妃。“稟告王妃,太妃現在長樂宮中,與……”猶豫幾許,還是開口:“麗妃娘娘把酒言歡。”

        把酒言歡。

        袁葉離失笑。滿朝文武自身難保,中宮被廢后宮凌亂,麗妃竟然還能把酒言歡,這本事她袁葉離自愧不及。一眼也不看那小太監,只是道:“請出去候著吧,本王妃稍后就到。”

        眾人推下,袁葉離坐回堂中最后一把椅子上,眉宇間憂愁又是透了出來。三個丫鬟在旁站著,袁葉離細細打量她們,張了張嘴似乎要嘆氣,最后只是苦笑。如今這個姑娘雙目中缺了過往那明艷的三分銳氣,反而透著半分厭世與疏離,即使她就坐在那里讓人看,也仿佛朦朧著三月煙雨與寒時霧氣,是曖昧至極的美。

        身上衣衫也自最亮眼的天藍成了灰藍,像把黃梅時節窗外屋檐下,那一層雨形成的水幕穿在身上,再披一件極淡白色的披肩,也就透了出塵的味道。可是如今那份屬于上位者的氣質,越發成熟了起來,而不是從前在袁家中,那仿佛帶刺月季的模樣。

        簡單的講,就是大病初愈的人會有的樣子。

        秋鳶猶豫道:“小姐,這不是王妃的儀服。”

        王妃有正式行禮時該穿的衣服,比這套居家衣裳要繁復許多,今日入宮,確實是可以不穿它的,但如果穿了,就少一分被人挑剔的機會。少有人會在這上動心思,但現在袁葉離如履薄冰,每一個細節都應當要留神在意。

        袁葉離微笑:“不必了。”她望向屋外:“有人要挑我的刺,難道我小心就可以躲過去了?”

        這話囂張,卻是實情。麗妃不是好吃果子,你穿對了衣裳,未必就討得了好;你說對了話,未必就能讓麗妃心悅誠服。既然這衣裳不是必然要穿,那她袁葉離就真不穿了。

        備禮,入宮。只能帶一個丫鬟,這三個丫鬟都是受過宮中教導的,儀禮上絕不會出岔子,在王府如此,在宮中也如此。袁葉離想了想,帶了春燕。然后將她的琴帶上。這琴名為靈微遺音,據說是古時一位出自靈微谷的大師所造,一張琴若有透靜潤圓清勻六德已是上好,這張琴卻有九德,多出來的三德是奇、古、芳,是極為難尋的精品。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果有了這張琴,彈出來的曲子將比往日她急就章彈的還要出色。

        袁葉離看著它,好像又找回了自己的笑容。這張琴很珍貴,是出嫁時衛晟云送給她的貢品。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用它,或者該怎么用它。但帶上總是比不帶的好。她該慶幸嗎?華佳琪弄壞的那張琴,現在還好好地擺在家中。

        她看著翠綠色的琴徽,覺得有幾分悲傷。

        它被仆役抬到后方,袁葉離入了廂中。輪子轉動,往那森嚴皇宮而去。皇宮墻上是仿佛血薔薇一樣紅的紅色,不知有多少像她一樣的女子被埋葬在墻下。過了門直入長樂宮,此時還是衛越辰上朝的時刻。

        ……本來,也該是向皇后請安的時刻。但如今這皇后,基本可以說是換人做了。

        長樂宮的奢華,與延年閣幾乎如出一轍。用的是金色琉璃瓦,雕梁畫棟的紫紅色宮苑,紫氣東來,僅此于帝后宮中所用金黃之色,是位極人臣之意。還未入殿已能聽見樂曲之音不絕于耳,繁華卻也奢靡,墮落卻又輝煌到極點的長樂宮。

        但知長樂,不見未央。

        袁葉離不知為何心中竟浮起了這兩句話。世人但知應長樂,卻不曾想樂未央。有些好東西,不是永遠都有的,有些美麗的瞬間,一眨眼錯過,就是永別。如同曇花,一個人活幾十年,能看到幾朵白色曇花開?

        隨著一句“宣晟王妃”,樂聲停止,袁葉離踏入主殿,一眼就看到了,那身穿華美紫金霓裳的女子。麗妃是傾國傾城的美,美得極具攻擊性,身段撩人容貌美艷,誰見了她都要夸上一句,好一個仿佛仙女般的美人!

        紫色與金色,都是很難架起來的顏色,可是麗妃壓住了。她穿著那樣的衣裳,卻顯得它們無比失色。傾國傾城,她的一個回眸,足以讓人賭上整個天下。難怪皇帝迷戀于她,她有讓人迷戀的資本。

        較之以前洛家出過的那位,被稱為洛水之仙的洛貴妃,只怕也差不到哪里去。袁葉離行禮,卻不見凌太妃。麗妃淡淡開口:“賜座給王妃吧。”語調那樣慵懶,又拖長了尾音,像一只午后在日光下的貓兒。

        袁葉離又行禮:“謝麗妃娘娘賜座。”

        就在此時,麗妃卻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喊的人不是你。”

        袁葉離抬眼,她正要到一旁坐下,麗妃此舉是如何?卻聽麗妃道:“這殿中,可沒有王妃。”

        沒有王妃。她心一沉。

        只是這樣四字,袁葉離就懂了。麗妃是說,她即將被廢,根本不應該坐下,不跪已經算是恩賜了,她至少得站著。于是袁葉離不動,站在原地,看著高臺上的麗妃。麗妃沒有看她,一雙鳳眼凝視她手中酒杯,仿佛寧愿看這酒,也不愿看臺下的人。

        樂聲精致,舞女與歌女都退下,太監與宮女正要收拾殿中凌亂,卻被麗妃一下抬手止住了:“不必了,就保持原樣吧。”一個睥睨又道:“不知你有何賜教?”

        袁葉離始終平靜,對著依舊舉杯的麗妃,卻似乎不驚不詫。本來在召見一品命婦時,還在飲酒那是到達極致的不敬,任何人都有理由就著這一點發作,可是袁葉離沒有。“當今陛下,現在何處?”

        簡簡單單八個字,卻叫人摸不著頭腦。

        麗妃看一眼袁葉離,不得不坐直。這個女子實在叫人詫異——妃位即將被廢,要廢自己的人就在宮中,而此時此刻,召見她的是讓皇后被打入冷宮的罪魁禍首,為何她能夠先問這樣一個問題?

        她唯一辯白的機會就是今日,可是她沒有。

        麗妃開始想自己是何處出了錯,是因為她賜座與她,所以給了袁葉離一種感覺:她不會置她于死地?于是麗妃道:“為何問這些不相干的事情?”

        袁葉離微笑:“并非不相干,正好相反,麗妃若不回答這個問題,我就不會認罪。”

        “呵,”麗妃看著她:“本宮若是不回答,你又應當如何?”

        兩人相隔著幾乎一殿的距離,麗妃坐在高高的臺子上,自上而下地睥睨著站在臺下的袁葉離。她們隔得極遠極遠,她要抬起頭才能看到對方。一瞬間袁葉離想起了在天闕宮之中的,衛越辰與衛晟云。

        他是王爺他是皇帝,同為皇室子弟,卻有天淵之別。皇帝若是殺了衛晟云,甚至不需要聲張,今日麗妃要殺她,也是同樣的簡單。

        皇權叫人畏懼叫人向往,帝位崇高而難以觸及。如今的麗妃,不是皇后,卻也差不了多少。每一時每一刻袁葉離都記得,自己面對的是天,受命于天啊,那是多可怕的權力。他們斗不過嗎?袁葉離不信。

        “麗妃娘娘不得不回答。”她平靜地開口。

        “為何?”

        “因為這關系到……前朝后宮的安穩。”

        沒有人能聽懂袁葉離口里的話。但聽不懂也無妨,袁葉離只不過是隨口設了個她能圓回來的幌子。麗妃若是肯聽,那就是了。若是不肯,那也無妨。她想起當日在書房中與衛晟云的對話,仔細想想,一切在那時已經開始,只是他們渾然不覺。

        麗妃揚眉:“你說。”

        果然。袁葉離心中松快起來,凌太妃在麗妃眼中,只怕根本不重要,只是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如果沒有猜錯,甚至主動湊上去的那個人是太妃。

        “這說來話長。”袁葉離望向麗妃,看到這個女子似乎已經認真了起來,她直視著你時若帶上幾分柔情,當真是無懈可擊。

        麗妃吐出一口氣:“……賜座。”

        她行禮,將先前被打斷的話再說了一遍。“謝麗妃娘娘賜座。”

        袁葉離坐到旁邊,第一把交椅上。旁邊宮女奉茶,茶與酒的味道混雜在一處,讓人無所適從。她緩緩轉動著茶杯,思索片刻后方才開口道:“不知麗妃娘娘可還記得,在當今陛下繼位之前,朝中都發生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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