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寒風過境
冷宮門前,一陣寒風吹過。侍衛迷茫地睜開眼睛,看到身旁的兄弟半歪在墻邊,手里還握著一個酒壺。他馬上清醒過來,兩只瞪大的眼睛里盛滿了驚恐。祁淵伸手去探兄弟的氣息,才松一口氣。人是活著的,只不過是喝酒喝成這個樣子了而已。
他左右張望,四周風景沒怎么變,只是已過一夜了,天色將明未明,是好看的魚肚白。
祁淵最后的記憶,就是他們兩人在冷宮前喝酒。天還是暗的,應該沒出什么大事。他心里盤算著,打算先處理好表面環境,再將兄弟喊起來。
他抖著手將籃子里的東西收拾好,準備找個陰暗的角落放好。這里是冷宮,人又不多,找地方藏起來算不上越矩。祁淵想到這里,心安了幾分,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宮內的一聲尖叫。
“救命!救命啊!”
這宮中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廢后。祁淵心中一動,登時丟下籃子,往聲源奔去。冷宮本就不是什么祥和之地,偶爾死一兩個人也不是大事。但最近宮里死的人也不少了,這冷宮反而顯得安全了些。那么,會是什么事情,讓華佳怡做出這樣反應?
祁淵的心情,其實頗為復雜。
他是齊國的人,從立場上說,怎么也不會去可憐一個宏國來的公主。那是敵對的國家,先前帝后大婚,國內的非議就沒少過。然而自打帝后相識的過程傳出來以后,祁淵又不那么討厭這位皇后娘娘了。他有個妹妹在宮里當過差,聽說那湖心亭的相遇之后,就扯著祁淵說這可真是浪漫啊。
而皇后又與麗妃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對待宮中下人從來和睦,不會隨便喊打喊殺,慢慢的潛移默化,祁淵就開始喜愛這位皇后了。據他所知,宮中大多數人,也還是這樣的。可才沒多久,華佳怡就被廢了。
這下子,祁淵對于她只剩下些許同情。不過心中也還警戒著自己,莫要太過接近廢后,畢竟這宮中,可是麗貴妃的天下啊。他可不想自己那天靠近華佳怡了,就以此為借口給殺了。
轉過走廊,面前是一扇半掩的門。
門庭破落,只怕就算是大戶人家家里,也不會有這樣的屋子。
那門破落得緊,半點不像是宮匠的手筆。但祁淵知道,這是整座冷宮里,唯一門窗都能關緊,不會進風的房間。其他的屋子,不是墻角漏風,就是窗或者門缺了一扇,在那些個房間睡覺,比在這個小房間還要危險。
他先喚了一聲:“喂?”
他一直都是這樣喊的,因為內心矛盾,總不好喊別人廢后,說是皇后也不對。所以一直以來,祁淵就只好裝作一個兇巴巴的樣子,這樣稱呼華佳怡了。
屋里沒有半點聲音。
于是祁淵直接推開門,然后他就看到了屋里的畫面。
這好歹是冷宮,就算是個小房間,也不至于讓人覺得擠逼。祁淵看到華佳怡坐在屋里,而另一個人倒在地上。那人祁淵不認得。地上梅花酥散落了一地,旁邊還擺著酒瓶,一室飄散著淡淡的梅花香。華佳怡臉色蒼白,說不出一句話來。
祁淵道:“她是誰?”
華佳怡這才抬頭望他一眼,是自下而上的看法,差點讓眼白都露了出來。祁淵第一次瞧見這樣的華佳怡,于是他沒有管她,先去看倒在地上的那人。那似乎是宮里的嬤嬤,祁淵不認得她是誰。
侍衛也并不曉得宮女與嬤嬤那些復雜的品級制度,會如何在衣物上體現出來。可是祁淵知道,這人七孔流血,就是已經死了。他想了想,掏出一張手帕遮住那嬤嬤的臉,開口道:“她已經死了。”
祁淵幾乎不和女人講話,更不大了解華佳怡心里的害怕。于是他很認真的說:“沒人能聽見咱們說話,你如果不說清楚,沒法向外人交代。”他是想當然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在祁淵看來,華佳怡已經經歷了那么多事,那么加上一樁死人,大約也算不上什么。
傳說中的不解風情,大約就是這個意思。
華佳怡還是沒出聲。
盯著眼前人的臉看了半響,她咬住唇,然后道:“她將梅花酥送過來……然后、她先吃了,就這樣了……”越說下去,越是聲音若柔絲一般,斷斷續續,聽不分明。可是這樣,已經足夠讓祁淵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大約就是這梅花酥里下了毒,而對方自作自受而已。祁淵沒多想,如今的冷宮雖和平,然而以前從來不缺死人。冷宮里死的人多,吃了一頓飯食就這樣死了的人從來不少,肯親自送一碟糕餅來,已經算是比較好的待遇了。
祁淵這么想了,于是他這么說了。
“你別太難過,”祁淵顯然以為這是安慰人一定要說的話。他很認真地道:“至少貴妃娘娘肯親自用手里的人來殺你,毒藥也挺貴的。如果不是你夠值錢,只怕讓我們倆其中一個人把你推進井里就算了。”
祁淵顯然并不清楚,這種話在這個時候,非但不能起個安慰的作用,甚至有可能火上澆油。
華佳怡看了看他,有些哭笑不得。
……這意思是說,她在麗妃眼里,還算是比較有威脅性的?
而某人收拾好了地上的東西,繼續努力澆:“現在我先找人來收尸啊,這年頭亂葬崗里的人多了,也不重要了。”他聳聳肩,殊不知這話在華佳怡耳朵里,就是在說:就算死的人是她,命也早就不值錢了。
華佳怡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可祁淵只是隨口亂說。
華佳怡看著尸體被送了出去,心中還有點忐忑。天已經大亮,那些梅花酥和梅花釀,都被丟掉了。她按照袁葉離的吩咐,將整件事暴露出去,幾乎沒有掩飾。華佳怡心里想著這些事情,卻沒有想到,冷宮外的情況到底是如何。
第二日,服侍麗妃起來的人是春枝。
衛越辰已經離開長樂宮,只有麗妃還坐在床上,默然不語。春枝丟給沐雨一個眼神,后者只好安靜地準備自己手上的工作,看著其他宮女去幫麗妃更衣。麗妃一直不說話,這在宮里就是危險的警示,接下來遭殃的是誰,就看運氣了。
就連春枝也不太敢猜,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昨日袁葉離的事之后,麗妃將自己關在屋里,關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皇上來了,宮人們才稍微安心了些。可如今衛越辰走了,那根線就再次被挑出來了。春枝小心翼翼地穿上一層層衣裳,那是麗妃最愛的艷紅。
春枝一直覺得這個顏色襯得自家娘娘好看,而宰相……也一直要麗妃穿這樣的衣裳,做這樣的打扮。
穿好衣裳,就到沐雨了。沐雨慢慢將頭發梳開,黑發傾斜下來,襯得那人烏發雪膚,美艷無雙。
這年頭,要將頭發養好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家世好,才有底子慢慢打扮,宮里大多數宮女,即便扎好了頭發,也還能看到其中有不少偏黃的頭發,越是底層的宮女,就越是如此。侍衛倒是好上一些,因為窮學文、富學武,男孩子若能當上侍衛,在家里多半也養得不差。反而是年輕的太醫,不太會保養的有很多。
沐雨正要問貴妃想要的發式,卻突然聽見那人低聲喚了一個名字。
“袁葉離……”
那聲音很小,如果不是沐雨離得近,只怕連聽都聽不見。沐雨沒敢抬眼看貴妃娘娘的模樣,只是很快地就將發髻編好,在桌上選了麗妃平日戴的發飾。不知為何,麗貴妃對打扮一事總不怎么上心,看起來就像是從來不在意自己穿什么衣裳,畫什么妝似的。
沐雨也不敢多問。
春枝則只是冷冷的甩出來一句:“娘娘長的這么好,怎么打扮都是好的。”仗勢欺人的調子,連話里都透著驕傲。
穿戴打扮完,就該用早膳了。長樂宮的三餐不算奢華,但卻很用心。用的是和皇帝一樣的材料,連烹調手法都相差無幾。因為衛越辰不許任何人委屈了麗妃,所以如今長樂宮的待遇,是以往鳳棲宮都沒有的。
即使衛越辰當初再寵愛華佳怡,也只是任由內務府給她皇后該有的份例而已。淡淡的一句“國之皇后,不能越矩”就讓整個皇宮,知道了該如何對待她。可如今是貴妃,就沒有了這樣的規矩了么?
不。
只不過是因為,兩人從來都不同而已。
麗妃慢慢的喝著小米粥,時不時夾一點菜。宮里的菜自然是好的,新鮮,成色也好,細心的揀選,不要的就丟掉,看上去和宮外的就差了兩三個檔次。用完早膳再嗽口,就有人進殿來了。
那人先是跪下請罪,“貴妃娘娘,奴婢辦事不力。”
麗妃一個冷眼掃過去。“哦?”
“娘娘……”她膝行過去,甚至不敢看麗妃一眼。“冷宮里的那個,沒有死。說是,張嬤嬤如今已經在亂葬崗里了。”
話音落下,麗妃抬眼,已是震怒。杯子摔到地上,茶水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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