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陣法林中
衣服晾在石塊上,在涼夜中眼看是不可能干了。兩人尋來一個偏僻山洞,將衣服架于上,袁葉離脫了一件外衣,白鷺才不那么瑟瑟發抖。
白鷺和袁葉離的會面,其實并不順利。根據這丫頭的說法,是在森林里迷了一陣子路,才誤打誤撞碰上人的。袁葉離懂得這森林的規則,要逃出去倒不費勁,費勁的是繞開那一群追蹤者。
剛剛那是怎么一回事?
袁葉離只看了這宅邸兩三遍,是絕不可能將這府邸里的每個角落都記清楚,甚至說清墻壁上描繪的花紋是何種風格,讓她說剛剛見到了多少人,這倒是有點印象。但這架不住她是從最后的內院跑出來的,而且是到門口才被抓住。
這就很奇怪了。
她可以保證途中路過見到的人不超過十個,而墻外頭的人至少有幾十。這已經是她肉眼所見而已。也就是因為這樣,在門墻之內,她們能逃得那么快。暗器一物向來是適合偷襲的,人數多時間長的話,堆也堆死了,根本不足以讓白鷺滅口。這不是說白鷺不行,而是人數差距的問題。
那么,是什么讓他們只能留在門墻外,不能進屋?
袁葉離不信那僅僅是因為自己路過的地方不夠多,見不到其他的奴仆。更不相信是寧王妃蠢到讓這些人在外間一并拿下,難道她覺得她一定會設法逃出來不成?辛辛苦苦才抓來的人,肯定是要盡力看守的。就算不盡力看守,也不會這么危險。
所以寧王妃肯定是盡了力,可最終有什么難關卡住了她,讓她不得不將守衛設在外間。袁葉離也考慮過,可能是自己打斷了他們的什么計劃,但實在想不出有什么計劃,會讓人這樣設局。
跳過所有不可能的,剩下那個可能,就只剩下毒藥了。
宅院中有東西不能靠近,而且那東西對人不好。所以宅院里的人才那么少,因為他們不是被放棄了的,就是壓根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在院子里擺了這種東西——比如說,她醒來時那屋子里的熏香。而如果順著去想,要搭出一個計劃不是不可能,但……
袁葉離嘆了口氣,拿著一支樹枝在地上劃,靠著并不太亮的月色給自己整理線索:“沒辦法。我很亂,想不了那么多。”反正沒用,就不想了。
這些都還不是重點,只是在設法逃跑的時候想到的。
袁葉離從開始時就不想留下,她不信寧王妃會給她留下活路,哪怕是條好一點的路。但是白鷺——袁葉離猛然意識到一件事,她忽略了白鷺本身。她知道白鷺是進來救她的,但不知搭錯了哪根筋,竟然沒有想到一個至為關鍵的問題:
白鷺是怎么混進來的?
混進來不是件簡單的事,白鷺又不是什么聰明人。如果不是最近長了不少心眼,相信這姑娘會琢磨著單人匹馬打進來救走她的。本來很難想,再看到白鷺那一刻的表情時,袁葉離就知道,她一定不是從門外進來的,白鷺再單純,也不至于以為自己可以以一敵百,將自己救出去。
關于這件事,根本不需要想太多。
她如果不是在門外進來的,不知道門外這么多人,那她肯定是一開始就直接到了庭院內。難道還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密道什么的都好,只要白鷺不是從門外進來的,那她多半有辦法從門內逃跑。
可是只是這樣,不足以讓袁葉離確定。白鷺不停喊叫,想告訴她的不一定是這件事,也有可能是她打算讓袁葉離直接跑,不要理她。可是,前提是,她想到了袁葉離想到的那些事。
白鷺見到自己跑,或許能想到她也應該跑。然而,讓白鷺想出來,寧王妃是拿她一個奴婢,來牽制自己這個主子,那未免……
有點強人所難了。
選擇已經不多,袁葉離能想出來這些已經算很好。所以直覺之下,她選擇了直接跑。最重要的還是她發現這里的氣候和京城差異太大,如果指望旁人來救,那很有可能直到直接被寧王妃給勒死了都沒能等到。太多的不確定性,讓她不想留在那里,至少逃得遠一點,多知道一點事情,也是好的。
等到袁葉離說完所有,白鷺可能聽得懂,而且能說給她聽的事情時,她已經口干舌燥。白鷺身上有水,但是袁葉離拒絕了。
“你懂不懂?”真是直白而侮辱智商的問法。
白鷺表示:“一點點。”
頭上臨時綁上去的綠葉一晃一晃,讓人十分懷疑白鷺的‘聽懂’是聽懂了多少。袁葉離沒有問,知道再說也是無用,于是進行了總結:“所以如今情況堪憂,我有個急就章的辦法,但也不安穩。”天底下如果有計謀是安穩的,那謀士就不用活了。“那么……”
袁葉離本就坐在石塊上,這時端正了坐姿,竟然還能彎嘴角露出微笑:“你是怎么逃出來的?”
白鷺有點懨懨的,聽到這句‘逃出來’,本想反駁,卻失落地不知該如何表述。白鷺的經歷比袁葉離豐富得多,幾乎填滿了她昏過去以后發生的所有空缺。
那天跟進去的人,不是白鷺,而是秋鳶。白鷺留在宮中整理寢殿,聽著旁人說昨夜御駕親征的威嚴。然后就有消息傳進來,說有刺客。凌萱管不了事,可如今唯一能管事的人也不在。白鷺被派去地宮查探然而一到卻什么都沒看見。
袁葉離一驚:“包括沈理?”
她對這位女官的印象頗深,宮中人都是一個模板印出來似,在主子面前還能留著幾分形象的,如果不是本來有鬼,那必然是個可用人。君不見染晴為著活命,除了在袁葉離面前,就不曾說過那樣越矩的話?
白鷺搖頭,單純的擔心:“不曾。”
袁葉離瞇眼,若這一切全是寧王妃策劃的,那么就是一支調虎離山。宮里只有袁葉離一個主子,凌萱不理事,衛晟云御駕親征;假如宮中的人多些,那還好,若是主子不多,要收買奴才,那豈不是甕中捉鱉?
秋鳶不在,白鷺在寢殿里卻被人卡著時間差找過去,就算不是為了調開她,也多半有別的謀算。宮里太大了,而能說上話的人沒幾個,這局面太危險——前提是,有人用心策劃的話。如果不是有心人想抓了她,那么這一切制度,本該算是完善的。
人要抓漏洞自然抓得到,不是皇宮本身的問題。
然后,事情急轉直下。
白鷺是個膽大的,找到了地宮就敢往里找,然而一下地宮,就被抓住了。同樣的手段,不同的是,白鷺能頑強地保持清醒。白鷺十分篤定地說是針灸,那地方沒機會喂藥,也聞不到熏香之類的物件。所以白鷺是這樣猜的。
袁葉離沒出聲,知道不一定,但就算說了也是于事無補,于是選擇了默認。白鷺保持著一絲清醒,等到馬車離開京城很遠以后,就打翻了那些挾持他的人。她打暈他們以后,才想起自己還要靠這群人來找小姐。
說到這里,白鷺攤攤手,十分無奈且實誠地說:“所以奴婢就將他們活活打醒,然后再綁起來多打幾下,他們就肯交代小姐在哪了。”
這話說得直白,聽起來就像是白鷺會做的事情。袁葉離好一陣子才緩過來:“你記得他們的長相?”
火熄了。無人再去點燃它。
白鷺應聲:“嗯,記著呢。”然后又道:“奴婢是跟著那輛車來的,中間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可是既然奴婢跟著來,那么小姐一定也走了一樣遠的路程。還是追得上。奴婢順著找過來,然后掉進這里來了。”
袁葉離睜大眼:“你是如何出來的?”
她的問話很單純,只因當初這陣法林就易進難出,若非見過,她也沒有膽量進來。可聽白鷺的口氣,竟然是摸得清這陣法林規律的?
白鷺很單純:“唔,奴婢碰到了一條河。跳進去了。”
袁葉離覺得自己好像能猜出來,為何白鷺穿著陌生丫鬟的衣裳了。接著發生的事,與她猜想的差不多——白鷺順著河流一直潛到可以向上的地方,最終找到了宅院。若不是聽了小姐的話,白鷺絕不知為何那宅院有進無出。
白鷺的反應是:“難怪那個丫鬟一推就倒,原來是他們本來就虛弱!”
袁葉離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反駁的好。
白鷺看著衣裳干得差不多了,將它們一件件穿上。這料子讓白鷺皺眉,她上次穿這樣粗糙的衣裳,已經是很久之前了。白鷺沒有吱聲,慢慢套上,知道沒過多久,自己一定就會習慣了。
她看著袁葉離,一雙眼睛亮亮的,沒有其他出身不好的丫鬟,性子里慣有的膽怯,清得過分。她說:“小姐,你打算怎么出去?”
夜色之下,月光透過藤曼照進來,這山洞又潮濕又臟,若是尋常人,只怕就嫌棄了。
袁葉離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圓,無意義地涂鴉。她從不問這是何地,也不問小姐心里的算計,因為知道最終的答案,一定只有這個。所以,她只需要跟著小姐就好了。而現在,她的小姐凝神沉思,說出來的一句話是:“沒那么簡單,我們要先將他們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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