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再次遇見
黑夜。
袁葉離的運氣,其實已經(jīng)算很好了。審問刑犯這種事情,其實一般都不會太兒戲,如果不是留下了后手,她甚至不會知道衛(wèi)陵川也在同時被審問。每個將軍處理俘虜?shù)氖址ǘ疾煌绕涫撬麄冞@樣的特例。
而正因為是特例,所以看守就特別的嚴格。袁葉離的帳篷外有人看守,盡管人并不太多,但監(jiān)視和控制已經(jīng)足夠了。除了能夠讓袁葉離在帳篷內(nèi)自由活動,而且見人以外,幾乎沒有多的事情可以做。本來衛(wèi)陵川也挺自由的,但是袁葉離相信他現(xiàn)在的情況也不會太好,眼蒙黑布被人綁上車,難道是什么好的征兆?
但這樣的情況,根本不足以讓她做到更多的事情。即使她很清楚,這件事非做不可。
袁葉離每日見到的人,基本都是些軍隊里的雜魚。雖然有了南宮宇的面子,她可以將人找來問問情況……但顯然,宏國就是宏國。她的身份,如今已經(jīng)傳得人盡皆知,甚至不是‘齊國的俘虜’,而是‘引人唾棄的叛徒’。
他們回答的問題,少之又少,甚至詞不達意,連聊天都不愿意和她聊。實情如此,但袁葉離還是一個個耐著性子,從蛛絲馬跡中套取一些可靠的資訊,畢竟,即使那些人看不慣她,卻也懼怕著她這個王妃,所謂的上流階級。活在底層的人,即使見識寬廣,可也寬廣的有限。何況她是一個個的見,而不是要同時面對一群人。
這次審訊結(jié)束,袁葉離看了那個負責記錄的人一眼。
人心都是會變的,見她說的話確實符合實情,南宮宇漸漸就不來了——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將軍每日都很忙,沒有人會看重這些間諜。于是她道:“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見到將軍?”
那人看她一眼,眸里閃著冷光。不冷不熱地拋下一句:“將軍很忙。”想了想又道:“如果將軍有空,下屬會告訴他。”
這樣已經(jīng)是最大的權利了,而且袁葉離是特例。平常的一個俘虜,根本見不到將軍。袁葉離嘆口氣,然后聽見:“你這次要見誰?”
每回答一個問題,就可以見一個人。這件事的可操控性基本全在南宮宇手里,不過袁葉離也能觸摸到那些界限。她道:“你。”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聽得小伙子有些發(fā)愣。這似乎是個文書,但軍營里的職業(yè),袁葉離也不是很記得全。這就是她說自己不可能會打仗的原因之一。他走過來,捧著手札在袁葉離面前坐下。
他道:“你想問什么?”
袁葉離很安靜:“你的筆從何處來?”
她的問題很簡單,但陸與還是懷疑了。他和南宮宇一樣,聽過袁葉離所有的問題,所有見的人。南宮將軍一開始還挺費心,注意著每一個出帳篷的人,但都沒有結(jié)果。最后將軍只是說了一句:“不管她了,一個女子還能翻出天去?”
然后在意這些的人,就只剩下了一個陸與。他本來不怎么好奇,就算有那么點好奇心,也早就被掐死在了活計上。可是眼前的女子問的問題都那么奇怪,他真的想知道她問這些問題,到底有什么用。
想不出來。
眼前人早就窮途末路了,被自己的仇家送到邊境(將軍露的口風),而且即使回國,也不保證清白,恐怕還要面對責問,更莫要提戰(zhàn)敗的下場。如果說想勾搭上將軍,然后在宏國謀求生路,那倒是可能的,畢竟大多數(shù)軍妓都這么想。
這是陸與的假設。
但如果是這樣,這個女子又顯得有些不對勁。因為正常人,總是會絕望,焦躁不安,至少是顯得脾氣暴躁。沒有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控制得滴水不漏。算了,陸與想,可能上等人都是這個樣子的,畢竟,她是晟王妃啊。
想了這么些,陸與心頭有了計劃。
他將那支筆放下,推到袁葉離面前。“筆是狼毫,從家里帶過來,筆筒是自己弄的。”
袁葉離不動聲色:“你還會造筆?”
陸與心中了然,每次這位王妃都是如此,一個一個問題問下去,最終所有人都說了不止一句話,而南宮將軍并沒有阻止。他也能隱約猜出,南宮將軍是想從她口里才掏些話出來,時不時還會插嘴。但又似乎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他點頭,沒有否認。
袁葉離笑笑:“那狼毫是怎么來的?”
陸與沉默。良久才道:“王妃,宏國的偏僻地方,只怕說了,王妃也不知道。”
袁葉離不卑不亢:“你確定?”
陸與覺得這位王妃頗為難纏,一個簡單問題,還要這樣糾纏,難免顯得多余。這樣一想,就將口說了出來。“王妃若是要問些什么。陸與并不是猜不出來,倘若只是這樣一支筆,還要懷疑試探,豈不多余?”
他性子痛快,卻也沒有騙人的習慣,聽得這話,袁葉離反而笑了。笑得很美,但不是陸與喜歡的那種美。他喜歡的向來不是那種大美人,而是乖乖巧巧的小家碧玉,并不太樂見這樣聰慧的女子。轉(zhuǎn)念一想,覺得今日除了自己無人在側(cè),莫非她是想使詐不成?
但很快,這個念頭被陸與壓了下去,因為袁葉離如今,已經(jīng)沒有任何花招可耍了。然后他聽見她道:“懷疑,呵,若非面對可疑之人,又何必懷疑?”
袁葉離這話毫無邏輯,且沒有根據(jù),落在陸與耳中就是一驚。他到底是能跟著將軍的人,依舊能勉強撐著一笑,自信張揚:“王妃認為陸與可疑?”
“并不是我認為,本就如此。”袁葉離徐徐往下說,她的背后已滲透了冷汗,但誰也不知為何情況會發(fā)展到如今地步,但她只能盡力自救。“這支筆……難得。的確可能是你自己帶來的,前提是你不是待在南宮將軍身邊的人。”
最初的謊言,陸與卻面無表情,一動不動。不是心虛,看起來當真毫無破綻,甚至表情也不會顯得過于僵硬。就如同袁葉離說的,他畢竟是呆在南宮將軍身邊的人。袁葉離并不為所動,有些話不看對方的反應,也必然能猜測出來。
她道:“它是南宮將軍送給你的,而且軍中所有的,一定不多。”
很簡單的一句話,就直接下了定論。
有些人并不是會繞彎,而是情況之下,不得不繞彎,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袁葉離沒有繼續(xù)往下說,眼看著陸與的視線挪向了那支筆,盡管努力克制。袁葉離自然不會告訴他,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卻是不能說的。
袁葉離道:“你想知道?”
陸與終于認認真真地打量眼前人,每個男人都是差不多的,何況這不過是他的工作之一。對于工作上的事情,陸與自然不可能投放什么感情。但是他一直站在旁邊,記錄了許多摸不著究竟的問題,終究還是疑惑了。
卻是不哼聲,即使想知道,他依舊不會直接問。袁葉離沒有湊前,態(tài)度看起來無比正常,仿佛不過是在聊一些無所謂的事情。
她說:“不想知道,那也無妨。你是宏國人,討厭我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說話直白的程度,讓旁邊的南淮都捏了一把汗。
南淮不是沒有見過,這些宏國兵士。在南淮眼中,男人似乎是一個非常遙遠又陌生的名詞,而她第一次看見這些人,就是在進軍營的時候,南淮不知道這些人在其他地方是什么樣,但對一個閨中女子而言,她根本就沒能將他們當成和自己同類型的人。
所以她從來不知道,為什么王妃能和人談笑風生,而且看起來絲毫不懼怕他們。她沒有上過男人的床,但來到這里,她深知有沒有上過都無所謂了,即使她回到京城,那些人恐怕還是會污蔑她,污蔑她一個家族里根本不受寵的小姐,又何妨呢?
直到在被人拖去軍營之前一晚,幾個女子還在和她說,不如去送死的好。她諾諾應是,然后一個仆婦進門來。那仆婦態(tài)度囂張,一張干巴巴的臉,大部分小女孩都不敢理會她,生怕力氣一大,就掐死自己。
只有她,聽見那個仆婦說要帶一個人走,她立刻就撲了上去。跪在那仆婦面前磕頭,叫她讓自己去。其他人一臉冰冷地看著她,有些可能是漠然,有些人仿佛根本不理解她為何要去送死。可她看得出來,這恐怕是唯一的生機了。
以前,都是幾個幾個人的喊過去,這次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小姑娘性子單純,又被迫得將近崩潰,一旦抓住了這么一絲希望,就拼命掙扎,再也不肯松手。結(jié)果,她一生人中唯一一次的賭,就這么賭贏了。幾日之后,南淮看見那些當時聚在一起的姑娘們,如果不是死了,就是跟了別的人。
她們當中,沒有一個是自殺的。
南淮暗暗笑一聲,轉(zhuǎn)身離開了。就在此同時,她看著太子進了那個帳篷。這就是她的全部,這個女孩子,從來不曾想象,原來這世上有些人,一直都在賭。她側(cè)過臉,卻恍然聽見了一句話。
陸與道:“那倘若成了,王妃待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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