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歸云山莊
屋中一盞油燈點亮,照亮了在夕陽之下顯得頗為昏暗的房間。
應瑯進來后,先開口的人是她。
她道:“這位就是聞姑娘?”她微微一笑,似乎有點尷尬,“我是應瑯!
聞墨起身行禮,應瑯坐到床榻邊,似乎沒受過責罰的樣子。袁葉離微笑,“見過大小姐!
她似乎想要起來,但稍稍起身后就頭暈,應瑯連忙扶住她,讓她做好,“你是客人,又抱病在身,自然不必行禮。”她說著,聲音柔和而悅耳,“你就是云姑娘,我聽墨兒妹妹說過了。”
她看起來是那么的溫柔,完全看不出剛才被責罰了,聞墨不禁懷疑,適才一切只不過是自己的想象。但袁葉離卻并不這樣想。
但無論自己想法如何,在這個當下都不算重要。袁葉離道:“聽墨兒說,大小姐就是讓我們進府的人,我是應該道謝的!
應瑯點點頭,這時候聞墨開口:“請問那位云公子現在何處?”
這位應家大小姐皺眉,隨后接著道:“那位公子與家兄在一處,很抱歉,我所知不多!
她稍稍磨蹭了一下裙角,似乎感覺不知所措,但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此時場面有些冷,仿佛應瑯并不大懂待客之道,僅僅只是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句接一句說出來。袁葉離道:“辛苦大小姐了。我適才未醒,多有不周之處,還是我們要請你見諒!
她靜靜的說著,只是很平常的客套話,但應瑯卻連忙擺擺手,覺得這位云姑娘實在是太客氣了。
“既然已經沒有什么事,那么我離開了,兩位姑娘當成是在自己家里那樣即可,”她說,“藥還沒有熬好,熬好了會讓仆人送進來!
就這樣,在寒暄了兩三句以后,應瑯就離開了。房中一時安靜下來,只余下幾個仆人在。
聞墨道:“這位大小姐……可真是客氣。”
她是目睹了全程的人,一開始他們進門來的時候,看門的童仆是拒絕讓他們進來的,只是這位大小姐允許了他們進山莊中來。聞墨跟著這位大小姐,看著她吩咐人去請家醫,忙亂許久以后,應家夫人進來對這位大小姐的斥責。
這一切讓聞墨非常困惑。
這是一座山莊,怎么會不讓客人進來?還有,這位大小姐與應家夫人的相處模式,實在是莫名其妙。那位應家夫人,也實在是對自己的孩子太嚴厲了。她一時不甘,就將這些話統統說了出來。
袁葉離嘆了口氣,“你還是經歷人心太少了!
這話說得更讓人聽不懂,聞墨皺眉,“為何姐姐這么說?”
袁葉離苦笑,抬眼看了一下奴仆與左右:“這是旁人家的家事,我們就莫要多管了。即使多管,也不要說!
說到底,他們是客,不該管主人家的閑事,聞墨縱然還是好奇,但她的經歷讓她知道,袁葉離這樣的說法才是對的?墒撬滩蛔,最終還是問道:“姐姐,我們要在這山莊中待多久?”
說到底,聞墨還是沒有聽懂。
但袁葉離也不介意,她只是道:“我也不知道!
聞墨詫異,“為何?”
“倘若可以,自然是越快走越好,但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好。”袁葉離說得很坦白:“而且你這話,莫要再旁人面前露出一點來。”
聞墨已經習慣了被人說教了,此時也不覺得有多難過,只是聽著。
她的三個問題,其實都是有答案的。
一座山莊如何,說到底是由主人決定的;而這山莊中的夫人如此嚴苛,仆人會不讓客人進,無非是害怕進了不該進的人,受主子責罰罷了。而這世間人那么多,又哪里是一兩條道理能說清楚的?
袁葉離并不覺得,這有何意外之處——反而是那應家小姐,受到如此嚴厲管教,反而能做出一副正常的樣子來,那姑娘這些年來,想必過得不容易。但她卻沒有說出口來。
這時候,她忽然發現了一個細節,她道:“你叫什么?”
聞墨回頭,看見袁葉離看著的,正是一個丫鬟。她的衣裳與旁人沒有什么不同,但此時跪下來時候,聞墨發現,那個丫鬟的鞋角落里有一朵梅花。莫非離姐姐是看到了這朵梅花?
那丫鬟行禮道:“姑娘要什么?”
袁葉離皺眉,“我不是要東西,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這姑娘似乎只懂得一個回答,此時聽見袁葉離問她,方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道:“奴婢名叫燕玲。”
聽見這話,袁葉離也沒有什么反應,點點頭道:“可以了,你回去吧!
這屋子的丫鬟,都像真正的丫鬟。不是所有的高位者都那么冰冷,至少袁葉離自己,她會記住手下人的愛好和專長,這已經成了習慣。她需要有人為她做事,倘若不了解手下人,那還如何讓人心甘情愿的為之效命?
但是這樣的下人……
算了,她并不想深究。
夕陽西斜,不久以后有仆人送來了晚膳與湯藥。兩人再也沒說幾句話,奔波勞累了一天,只要有個窩,她們根本不想在意旁的事情。太陽拖走了大片的日光,黑暗籠罩了這座山莊。屋子里點的燈依舊是亮的,陳氏正坐在桌邊寫字,卻忽然聽見有人進屋來。
那是一個丫鬟,即使她的腳步已經很輕,但陳氏卻依然能聽見。
她道:“進來吧。”
那丫鬟方才跨過門檻,在書桌后跪下來——即使陳氏看不到。丫鬟只能看到那張椅子的椅角,劃著整齊一絲不茍的線,表面與角落都打磨得干凈光滑,椅背雕刻著花紋,與窗花一般精美,是上好的工藝品。
她知道,這樣的東西,只有主人的屋子里才有。
屋子里極安靜,地磚打掃得光潔,幾乎能照出一個人的模樣來。陳氏依舊在寫字。
“那兩個客人,今日如何了?”她問。
她問話的聲音異常動聽,但又有一種冰冷的感覺,仿佛她只是在做例行問話,而且從未將那所謂的客人當成人。丫鬟卻不意外,慢慢將今日兩人的對話一一說來。她知道陳氏所說的兩人是誰——今日被應大小姐帶進屋來的兩位姑娘。
她并不知道復述旁人對話是不好的,僅僅是在遵從主人的命令而已。
陳氏挑眉,“她們竟然這樣說?”
丫鬟點頭,說起話來不帶個人情緒:“是的,夫人!
陳氏笑,“這可就有趣了!
她本來在寫字。寫的是漂亮的行書,字體端正,寫字人顯然完全沒有被情緒影響,手也沒有多顫一下。她這時候放下筆,將筆擺在筆山上。書桌上的紙筆墨硯都擺得井井有條,讓人感覺這位夫人是位做事極按規矩來的人。
可是她開口,卻已經是質問。
她道:“那么我的應瑯呢,她又去做了什么?”
同樣是一個問題,竟然被問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來。丫鬟已經不覺得害怕了,她日日都在與夫人對答,并不覺得自己應該覺得害怕——這已經成了她的習慣。
她說到“我的應瑯”這四個字時候,笑了一下,端莊秀美的樣子。她的聲音不算尖銳,卻聽得人毛骨悚然。那丫鬟卻似乎是聽慣了,沒有半點反應。她說:“大小姐去看人熬藥,一直看到熬完以后,才回了房間!
陳氏點頭,“好,好。她這才算是聽話乖巧的女兒!
但是說完后,她卻一時沒有出聲。
半響,她拿起桌上的一個瓶子,往桌下丟去。那白瓷瓶極小,可以握在手中,此時丟到地上,卻發出極為尖銳的聲音,簡直是一種驚嚇。但屋子里的其他丫鬟,卻沒有任何反應。跪在地上的燕玲甚至沒有躲開,即使有一塊碎片割到了她的膝蓋。
一切看起來是如此理所當然。
說完話后,又問了一聲,“敏兒呢?”
丫鬟知道,這位夫人所問的敏兒,乃是這山莊中的二小姐,素來性子嬌蠻放縱,卻沒有人敢斥責她。丫鬟道:“二小姐今日在池塘邊上的亭里。”
陳氏神色微微黯然,才道:“她這樣也好,女兒家就應該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
燕玲不語。她只是一個丫鬟,沒資格說什么話。而且,她也不覺得自己說了這些話,夫人就會變得更好,反而有可能令她自己受罰。
陳氏這才道:“收拾好桌上東西吧,紅玉!
一旁的丫鬟才道:“是,夫人。”
陳氏站起來,對燕玲說:“你今日做得很好,明日繼續吧,燕玲。”
說完這句話后,陳氏離開了屋子。她走向屋外,繞過那一地的碎片,開口道:“對了,收拾好那白瓷瓶,這樣好的東西,摔壞了真是可惜!
兩個丫鬟沉默不語。
這并不是正常的,但是她們習慣了。紅玉停下動作,恭送夫人離開。
她的腳步聲在走廊里響起來,明明穿的是輕薄而軟的鞋子,卻依然能聽見聲音。一直到奴仆都遠去以后,那名叫燕玲的丫鬟才站起來,鞋子角落里的一朵梅花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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