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意料之中
這樣的平靜,終究沒有維持多久。
袁葉離的病癥始終沒有好,說白了是中毒,發作起來的時候就虛弱不堪,但即使不發作,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歸云山莊中的家醫,偶然會來看看,但最終的結論就只有一個:毫無起色。
蠱毒如果喝幾帖藥就能有起色,那也不能算是蠱毒了。袁葉離心底清楚,自己不可能更好了,哪怕就撐著這樣一副樣子去找苗寨,也會好一些。她的確是中毒,但恐怕無人可解。她應該早早離開,聞墨其實說得,但身體不允許她這樣做。
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一碗碗藥喝下去,但她依然是那個模樣。披衣坐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盡管不咳嗽不發熱,然而仿佛有個大火爐在底下燒干了所有的藥,她經常覺得發冷。這座山莊中的人不多,平日除了聞墨與應瑯,根本沒有人會來與她說話。
大約是管得太嚴的緣故。
那位陳氏,活生生就是個喜愛控制旁人的性子。她不許所有仆人多話,只許他們做手里的事,什么都不能說,不能講。袁葉離可以肯定,倘若不是她,這歸云山莊不會是如今這個樣子。
丫鬟端著一碗藥,走進屋里來。
聞墨順手接過藥碗,喂給袁葉離。她坐在床邊,皺著眉:“離姐姐,這藥喝進去,怎么一點用也沒有?”
袁葉離道:“若能藥到病除,固然是好,但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慢慢的喝藥,藥很燙,卻不算多苦,就算再苦,喝著喝著也就習慣了。她是病人,說的話卻比聞墨這個旁觀者更實在。聞墨不是那種會受管束的性子,本來就是家中寵愛的幼女,怎么學得會‘理所當然’這四個字。
可是聞墨沒有習慣,她只是道:“沒有用也就罷了,離姐姐的身體,我看著是越來越差了。妹妹不才,昔年也看過幾本醫書,待會兒定要去問問藥方是什么!
袁葉離不出聲。很快一碗藥喝完,聞墨道:“將藥渣包起來,等一下拿去問家醫吧。”
丫鬟沉默著接過了藥碗,離開屋子。
聞墨皺著眉,顯然還在想這件事。她不是那種能閑著的性子,如今能夠想一想的,就是自己的前程,以及這么些小事。如今衛晟云不在,聞墨只以為,能夠與袁葉離互幫互助的,只有自己了。
一個病人喝藥總也不好,這聽起來有點不對勁。
但離姐姐,卻什么也不說。聞墨依然在想這件事——袁葉離一直是這樣,有許多不該說的事情就提也不提,該說的事情也不多講,聞墨心情不好時候就覺得,離姐姐一定是有事情瞞著她。
她這樣多疑,實在不是沒有理由。但此時的聞墨,縱然懷疑,也可以自己將那層疑慮壓下去,她知道自己不該問這些。
她想了不一會兒,起身道:“離姐姐,我去看看那些藥渣和藥方!焙喓唵螁蔚慕淮艘痪,就出屋而去。她拐角轉到另一個地方,山莊很大,院落也不例外,總是在隨處亂逛的聞墨很快就找到了小廚房。
說是廚房,屋中物件不多也不少,但都整齊擺放著,能看出來已經收拾過了,一個丫鬟坐在角落里打瞌睡,見到聞墨立刻起身行禮。聞墨道:“藥渣呢?”
她剛才讓這個丫鬟,將藥渣包起來。丫鬟沉默片刻,然后道:“倒掉了!
這話說的太快,聞墨反應不過來。她說要將藥渣包起來,等一下查看……而現在,才沒有多久,這個丫鬟就將藥渣倒干凈了。她人單純,也不質問,僅僅是道:“你……沒聽懂?”
她覺得,是丫鬟太笨,沒聽懂她說的話。聞墨眨眨眼,覺得應該就是這樣犯的過失。
但丫鬟搖頭:“奴婢聽懂了!
這話是什么意思?
聞墨皺眉,“你的意思是,你聽懂了,卻不跟我的話去做?”
那面無表情沉默寡言的丫鬟,理所當然地說下去:“奴婢……”她望著聞墨的眼睛是干凈的澄黑,“奴婢只是聽夫人的話而已。讓奴婢煎藥的是夫人,讓奴婢送藥的也是夫人!
聞墨終于明白,并不是她不聽話,而是她不聽自己的話而已。陳氏……這歸云山莊是她的,自己和離姐姐根本無力反抗過。她猛然明白了這樣一件事,甚至因為而氣憤起來。她退后,試圖冷靜一點,但卻一再想起那一日,自己和離姐姐的處境。
如果陳氏要為難她們,根本不必要使什么花招。
聞墨覺得憤怒:“所以,你從來也沒想過,聽我所說的話?”
丫鬟道:“是的!
面對著這么個丫鬟,聞墨氣得說不出話。她在廚房里轉了幾圈,最后她道:“那么,倘若我想將藥渣包起來,就得自己動手?”
丫鬟依舊不動聲色,像是聽不見聞墨說的話。她轉身離開小廚房,將事情藏在了心里;氐轿堇飼r候,聞墨已經是一臉平靜,當中帶著一點點的失落。袁葉離抬起眼,問她:“怎么,不成了?”
她像是知道早已會如此一樣,并不太期待這件事能成功。聞墨聽見她的問話,忍不住這么想。
聞墨承認,“是的……離姐姐,你打算如何?”
她問的是打算如何,語氣里沒有遲疑,反而帶著一點點的興奮。袁葉離覺得有點奇怪,但她沒有多問,就這樣將一件事情揭過了。她道:“要等。”
這兩個字聽來撲朔迷離,讓聞墨覺得有點意外!暗日l?”
“有人比我們更著急,”袁葉離微微一笑,“倘若這么久,什么都不做是最好的,那樣等一段時間,我們就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然而倘若有詐,先露出端倪的必然不會是我們!
聞墨聽懂了一點點。她將在小廚房的經歷轉述,袁葉離想了一想,“藥渣有問題?”
“只是我在想,”聞墨有點不好意思,“我總覺得那個家醫不對勁!
袁葉離不太意外:“那就看著他!
來斷癥的家醫,從一開始,就是陳氏安排給她們的。在這山莊里,這似乎也是唯一的選擇。和所有山莊中的人一般,家醫話不多,僅僅是在做自己手邊的事情罷了。他甚少說袁葉離身上的是什么病,唯一詳盡的大約是藥方。
當歸云山莊的家醫岳千再次走進屋中時候,他覺得氣氛不大對。
那個一向喜歡與他拉家常的聞墨,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甚至像是沒看見人似的。岳千是個人,是人就會有感情,盡管由于各種原因,看起來不近人情,但心中還是會抱怨一兩句。他開始檢查,依然覺得情況太不對。
屋里的丫鬟與旁人都過于安靜,唯有他所診治的病人是有表情的。
這兩位可都是外來人……為何也都成了這樣一副樣子?
岳千心中猜測著,忽然聽見那云姑娘道:“岳家醫在想什么?”
袁葉離微微一笑,縱然已經很是虛弱了,卻還有種病弱的纖細的美。岳千一對上那雙眼睛,心中就是一慌:“無……無事。”他說話時候眼神躲閃,不敢直視眼前人。
他本來就心中有虧,如今更有點發慌了。當初陳氏讓他做這樣的事情,也從來沒有多講一個字,仿佛這是理所當然的。有些人做慣了同樣的事情,就會因為自己習慣了而覺得他才是對的。
岳千把完脈,不知為何說話時候心跳得厲害:“無事,服同樣的藥就好!
袁葉離忽而挑眉:“岳家醫當真這樣覺得?”
明明她的表情與動作,并沒有什么不同;然而岳千就是覺得慌張了,仿佛他的所作所為,都已經被人發現了一般。屋中寂靜,袁葉離坐在床上,紗簾垂下,只有一只雪白瑩潤的手伸出來。他已經收回手了,袁葉離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床簾里傳來,神秘莫測。
從一開始,她就沒有說清自己的家世與來歷,一切都是旁人臆測的。
岳千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只是因為這里離京城近些,而且口音也是京人會有的。但此時,岳千看不清她的相貌,只能聽清她的聲音,因為如此,顯得格外神秘。他張了張嘴,發現口舌干涸,連忙拿起茶杯來喝了一口茶:“自然,自然是的。”
他說話時候有些慌張,即使他素來是個面冷心更冷的人,無論陳氏如何說,他都只是跟著去做而已,幾乎不曾說過自己的想法。岳千并非無話可說,但既然在旁人的山莊里,還是少言少語為妙。
袁葉離低低一笑,長睫掩住盈盈秋水,活生生演繹了何謂狡猾:“那么,我們就該來說一說旁的事情了!
她看起來還是很虛弱,連衣裳都有些不稱身了。岳千手上一抖:“什么事?”
可是很快,她的聲音冷漠起來,最后說完整句話時候,已經如同結凍冰原:“比如,藥方的事!
聽見這句話,岳千手一抖,用以把脈的脈枕還未放進藥箱,就已經啪嗒輕輕一聲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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