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白榆小鎮(zhèn)
白榆小鎮(zhèn)里，客棧并不多。衛(wèi)晟云住得離袁葉離不遠(yuǎn)，三個人明明互相熟悉，卻不在同一個客房。而聞墨，隔在他們兩人之間，同樣不敢出聲，每日躲在屋里。
接下來數(shù)日，衛(wèi)晟云和袁葉離都沒有再見過面。他們就像不認(rèn)識對方一般，明明只隔著一面墻，也從來不多講兩句。袁葉離沒有出過門，一直都留在房間里，聞墨根本就見不到她。
這些日子下來，她已經(jīng)有些后悔了。
人離開了山寨，她并不是被袁葉離直接罵醒，唾棄過去的自己；而是有點(diǎn)后悔，明知道袁葉離那么厲害，一定可以逃出去，為何不討好她，而去討好那山寨寨主，讓自己沒了臉面。歸根究底，她還是不覺得她錯了。
如今厚著臉皮跟下山來，卻不知道要怎么和好。她的和好，僅僅是為了和袁葉離回到從前那般的關(guān)系親密，好讓她能繼續(xù)留在她身邊。
聞墨知道了兩人的身份，但因?yàn)樵~離對她已然生了嫌隙，所以始終也沒有問過他們。她已經(jīng)決定，暫時不提這件事了。她現(xiàn)在想的，是怎么找個機(jī)會，給袁葉離賠禮道歉。只有道歉才能解決這件事，她是這么想的。
她抓住剛從袁葉離屋里出來的伙計(jì)，問道：“你過來。”
話癆的小伙計(jì)莫名其妙，但還是跟過去了。
聞墨道：“那位與我一同來的姑娘，她今日看起來如何？”
伙計(jì)知道，聞墨和袁葉離是同路的，本來就認(rèn)識。也就開口道：“那位小姐看起來……還不錯。”他想了半日，只剩這樣一句話。
聞墨皺眉，她對于這樣的說法自然是不滿的，“還不錯？即是怎樣？”
她問得很急，伙計(jì)就有點(diǎn)不知所措。最終他道：“小的不知道啊這位姑娘……”他想著想著，隨后就將鍋丟了回去。他說：“既然你們本就相熟，為何要這樣來打探那位姑娘的情況呢？”
他不是瞎，他當(dāng)然看得出她們多半是吵了架，或者旁的什么事情。但他一問出來，聞墨就像是愣住了，隨后揮揮手，讓小伙計(jì)離開。伙計(jì)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身離開了。只剩下聞墨一人，在屋中思索，沒有結(jié)果。
最終，她獨(dú)自一人起身，去了袁葉離的房間，敲了敲門。房間里沒有動靜，聞墨站在門前，忐忑不安。只要一個人還有良知，就會知道何謂不安。半響，她才聽見袁葉離道：“進(jìn)來吧。”
聞墨這才推開門，本就頗為破舊的門板發(fā)出吱呀一聲響。屋里異常的安靜，她看到袁葉離坐在那里，看著她，表情平靜得仿佛知道她一定會來找她。聞墨諾諾地開口，“我……”
但她心虛，說不出多少話，更忘記了找借口。她不知道的是，有了這樣一個縫隙，要恢復(fù)原本關(guān)系就更難了。袁葉離依然不接過話頭，聞墨只好道：“我聽說，這小鎮(zhèn)里有個祭典，過一陣子這里會變得很熱鬧。”
她也是聽伙計(jì)說的。
這個叫做白榆的小鎮(zhèn)，按道理來說并不繁榮，客棧也不會這么好。但是他們撞上了商隊(duì)路過的季節(jié)，這個月白榆鎮(zhèn)會尤其熱鬧，甚至能看到一些少數(shù)民族賣出來的東西。因?yàn)檫@個特點(diǎn)，一些旅人也會到這個小鎮(zhèn)來繞一繞，看看有什么新奇玩意兒。
有東西做買賣，自然能吸引來客。
因此這個客棧的伙計(jì)，看到兩個一看就知出身好的姑娘，并不十分意外。什么時候來什么客人，這件事伙計(jì)還是能記住的，畢竟來了貴客他收的打賞也多。袁葉離道：“哦？”
聞墨點(diǎn)頭，并沒有發(fā)現(xiàn)袁葉離其實(shí)不是很想理會她。她道：“我們到時候……能不能一起去逛逛？”
她問的是“能不能”，是將自己擺到了一個很低的位置上。她覺得自己像個正在乞求旁人原諒的小姑娘，卻忘記自己做錯了什么事。
兩人之間本來就沒什么，袁葉離其實(shí)并沒有資格說她，她能做的就是接受她的存在，直到她離開為止。她對聞墨來說，不是會一起走下去的那個人。于是她搖頭，“不能。”
她拒絕的太干脆，聞墨甚至說不出話來了。
聞墨抬起頭，望向她，睜大一雙眼睛：“為……為何？”
“因?yàn)槲也幌肴ィ痹~離給了一個很霸道且無法拒絕的理由。她說：“你問完了么？”
聞墨不明白，袁葉離拒絕她的理由。她是家人的掌上明珠，從小到大所有人都會順著她，在她的想法里，她做到現(xiàn)在這個樣子，已經(jīng)算是很有教養(yǎng)的了。至少，從來沒有人會這樣對她說話。
她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袁葉離卻不曾關(guān)注她的心情，她本來是對她有好感的，如今卻已然沒有了。不單單是因?yàn)槟莻�山寨寨主，更因?yàn)樗齻儾皇且宦啡恕Ｋf：“假如你問完了，就請離開吧。”
聞墨啞然，她確實(shí)沒有旁的問題可問了，但袁葉離憑什么就這么和她說話——就因?yàn)樗四莻�寨主幾天？
說到底，聞墨還是沒能認(rèn)清事情真相，不知道袁葉離不和她好好講話的理由。最終她轉(zhuǎn)身，離開這房間。袁葉離想著剛剛聞墨說的話：祭典？
這是個陌生的名詞，至少袁葉離很少聽到。但白榆鎮(zhèn)，卻是熱鬧起來了。接下來一周，來這里的人越來越多，穿著的衣裳和講話的口音都不太一樣。聚集在鎮(zhèn)里的商隊(duì)也慢慢的多了起來。
袁葉離所在的客棧，開始魚龍混雜。她打聽到了不少，關(guān)于苗寨的消息。
這些日子以來，她并非不曾離開房間，只不過是在瞞騙著聞墨，挑她不盯著的時候出去看看這白榆小鎮(zhèn)罷了。所謂鎮(zhèn)子，其實(shí)也沒有什么好看的，本來就只是人的地方，除了集市里買的東西與南方大不一樣以外，她也找不到什么新奇可看。
唯一新奇的，只有人，和他們口里的消息而已。
他們離苗寨已經(jīng)很近了，所以收集來的信息也越來越豐富。如今的苗寨分為兩種，一些人稱為熟苗，顧名思義，過著與他們一樣的生活，偶然還會與外人通婚。然而另外一種生苗，卻在深山之中，誰也不清楚生苗是什么樣人。
偶然再遇到一個從北方來的人，方才知道生苗與他們完全不是一種人，在深山里生活。沒有人真正了解過他們，但所有人都有一個共識：生苗極其危險，不能靠近。
就在她離開大廳時候，忽然在進(jìn)屋之前，被人喊住。
“為何你在問這些？”他說。那是衛(wèi)晟云。
袁葉離按在門板上的手停頓了一下，“……問就問了，沒有旁的原因。”
這話說來很是冷漠，全然不像是從前她對衛(wèi)晟云會說的話。
衛(wèi)晟云聽了，就知道她如今有多么抗拒自己。他沒有旁的想法，這樣一刀刀插下來，漸漸的也就習(xí)慣了。他只是想知道，她這樣問是不是因?yàn)椋蚕虢庑M？但她終究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來。
她道：“你來是為什么？”
說這句話的時候，又仿佛他們只是朋友。他道：“這一路往北，只會更加艱險……”
袁葉離冷笑一聲，“所以云大公子，是想勸我不繼續(xù)走下去？”
云。衛(wèi)晟云的姓氏，乃是國姓，所以他們不能夠用真的姓名，于是他取了名字里的一個字，自稱姓云。這都是說給外人聽的，而這十里方圓，只有袁葉離知道他的真實(shí)身份。袁葉離這樣稱呼他，就是見外了。
見外。
這么多年了，似乎是他第一次這么形容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
她有多決絕，他就多心痛，仿佛一切不過是過眼云煙，她一旦要放棄要離開了，就好像一個享用了宴會上所有美點(diǎn)，揮揮手道別的旅人，而他費(fèi)力留住她，只是在做無用功。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擅于言辭的人：“不是。”
最終，他能夠說出來的話，也并不多。袁葉離沒有回頭看她，只是他在看著她。她說：“既然如此，云公子這樣說話，又是為何？”
她的聲音很動聽，即使不如聞墨那樣，卻也比他所想的更悅耳。因?yàn)槟鞘撬壑械乃?
衛(wèi)晟云還沒有開口，她就道：“我坐在這里，并不是因?yàn)橐粼诎子苕?zhèn)。”
袁葉離這話說得莫名其妙，但衛(wèi)晟云的心卻猛然跳了一下。他說：“那是為何？”
男人多半是不解風(fēng)情的，他沒有完全聽懂。但就是這樣，已經(jīng)足以讓人心底振奮起來。
袁葉離閉了一下眼，“前路兇險，是么？”
她這樣問，衛(wèi)晟云終于是懂了。
就好像她的一言一行，都足以觸動他，讓他無法好好思考。她的一個稱呼，就讓他落到谷底；她的一句欲言又止，卻讓他燃起了希望。即使如此來回反復(fù)高低不定，他卻依然感覺到了一絲享受的味道。這就是最初那種心動的感覺，只要記得住，就無法忘懷。
他笑一笑，倚在門邊：“對，前路兇險。”
白衣墨發(fā)的公子站在那里，他道：“那你可愿與我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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