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云開認為，這句話用來形容地底實驗室再恰當不過。

　　無論多優雅舒適的實驗環境，也掩蓋不了這是一個魔窟的本質。瘋狂的實驗，枯燥的過程，無處不在的監控，如履薄冰的暗戰，讓他每分每秒都有度日如年的感覺。

　　相比之下，同樣是在地底的龍淵天坑，簡直就是人間天堂。哪怕那里環境惡劣，沒有空調，沒有美食，只有令人生不如死的訓練，也比這個天堂外表下的地獄要好得多。

　　唯一令云開覺得滿意的，是他跟父親在一起。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沒有任何表達親情的機會，但偶爾的一個眼神，彼此心領神會，就象寒冬中唯一的火苗，黑夜里唯一的光線，溫暖著彼此。

　　一個多星期之后，實驗室來了一位新同事，讓云開大吃一驚——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在渝都市二醫院認識的，全球著名的腦科專家，柯爾溫教授！

　　“witcher？！”

　　柯爾溫也面帶驚喜，當初對云開的稱呼脫口而出。

　　自從全程目睹了云開和蘇杭治療腦損傷的過程之后，華夏的傳統醫術在柯爾溫眼里，已經無法用西方現代醫學來解釋，神奇得只能用巫術來形容。

　　事實上，柯爾溫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從華夏回到歐洲之后他開始履行賭約，為推廣華夏的傳統醫學不遺余力，極端到甚至受到了學界質疑，質疑他是否跟晚年的牛頓一樣，有從科學轉向神學靠攏的傾向。

　　至于他怎么到了天使島實驗室，顯然這是一個忌諱的問題，云開知趣地沒有詢問，而是微笑寒暄道：“柯爾溫教授，很榮幸再次見到您。看樣子，我們得共事一段時間了？”

　　“witcher，不，云先生，更榮幸的是我！”

　　柯爾溫瞟了四周的衛兵一眼，眼神閃爍地答道：“云先生，我回到歐洲之后履行了賭約，您回華夏就知道了——您的云霜‘藥’妝公司已在燕京改組為云霜生物科技集團，有十余種新‘藥’發明剛通過歐洲‘藥’管局的Ema‘藥’物認證，我本人正好是審核專家組成員……”

　　“云開代表云霜公司，感謝柯爾溫教授的幫助！”

　　云開大喜過望，不只是因為柯爾溫的認證審核，而是他帶來了難得的外界消息。

　　夏‘女’王不愧是夏‘女’王，不僅進軍了燕京，還攻入了全球市場。想必，那丫頭現在琢磨的事，應該是找強瑞公司一雪前恥吧？強瑞公司是光明會控制的生物制‘藥’巨頭，而夏晗霜如此奮不顧身地沖擊全球市場，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正如他臨行前龍神所說，這是一場戰爭，一場政治、軍事、經濟和外‘交’的立體戰爭。他從來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他有父親在一旁并肩作戰，有以云霜為核心的華夏財團的經濟支持，有來自整個暗江湖的武力支持，有華夏整個國家的暗中支持，所懼何來？

　　剎那之間，多日來的‘陰’霾和壓抑盡去，云開頓覺豪氣叢生，壯懷‘激’烈，哪怕干翻高德的概率只有萬一，他也充滿了十足的信心，若非身在敵巢，他甚至想仰天長嘯才能抒發心中的‘激’昂——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有了柯爾溫這位腦科專家的加盟，“諸神計劃”的進度再次加速。項目組在云崢領導下，下設腦科手術、基因工程、神經系統、‘藥’學及電子信息等多個小組，在中央服務器共享研究資料，十多個小組同步分工協作，進入了最后的攻堅階段。

　　柯爾溫和蘇北在手術組，云開和施洋在‘藥’物組，而施洋擔任了云崢的技術助理。在云開看來，與其說他是一名助理，不如說他是高德的一雙眼睛，還是一雙鈦合金狗眼。

　　云開查閱了第一次思維移植實驗記錄，失敗的原因在于思維和神經系統的分離失敗。當然，他很懷疑這是老爹故意造成的災難，導致本就蒼老不堪的高德先生，只剩下了一個光禿禿的腦袋——這個悲桑的結果還得歸功于客隆小組的全力挽救。

　　負責客隆小組的是一個名叫戴維斯的米國人，據說曾經是全球著名的客隆技術專家，二十年前死于火災，卻很少人知道，他是詐死進入了光明會的天使島實驗室。

　　很顯然，這個戴維斯才是高德的真正心腹。

　　思維移植實驗，形象地描述就是，人的大腦是一個復雜而‘精’密生物計算機，其中的組織結構為硬件，內部電信號的腦電活動為軟件。因此，思維本身就是大腦結構的一部分，它存在于大腦中上千億個神經元里，及其相互銜接的神經遞質和受體中。

　　早先的失敗在于，項目組嘗試將高德的大腦作整體移植，包括大腦中的脊髓和存在于腦中的記憶，但移植后的大腦遭到了新身體的排斥，即便那個新身體是高德本人的客隆體。

　　而云開在研制九月肅霜時，七月流火和九月肅霜的化學反應，產生了一種有趣的生物活‘性’肽，可以酶解其他蛋白質同化為自身，從而實現自我復制，這便是高德不惜代價把他抓來實驗室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自然是脅迫云崢就范了——用圍棋術語來說，這是一招雙關的妙手。

　　項目組經過多次討論并得到高德的認可后，采用了新的技術路線，即以電擊陣列技術刺‘激’客隆體的大腦，使其產生和原有神經系統一樣的電信號，被項目組命名為“思維客隆技術”。

　　這個技術路線，同樣需要用到九月肅霜的生物活‘性’肽，因為在陣列電擊過程中，會導致腦細胞的不斷死亡，以電腦來類比就是，硬盤讀寫過程會造成物理級損傷，從而導致信息存儲失敗，而九月肅霜的生物活‘性’肽卻可以不停地修復這種損傷……

　　神經系統技術的描述是枯燥而冗長的，在實驗室的中央服務器里，這些數據占據了萬億級的存儲空間——但對于神的領域而言，這已經是最通俗的描述。

　　剩下的問題變簡單了，讀寫高德大腦中的那1000億個神經元里的電信號就好。

　　有前車之鑒的高德，當然不會允許悲劇再次發生，所以大規模的**實驗一直在循環進行，從小白鼠、小白兔、猴子……一直到慘無人道的人體實驗。

　　云開不知道，光明會從哪里找來的“志愿者”，有體質彪悍的運動員，有文弱的醫生和科學家，有天主教會的牧師，有未成年的青澀少‘女’，甚至，還有不到三歲的兒童。

　　毫無疑問，這些人都是光明會的敵人或者家屬，而他們在死亡面前還能面帶笑容的原因，僅僅是因為被高德催眠了，身處在一個虛幻而美麗的夢境中而已。這些可憐的“志愿者”，在**實驗小組冷漠的目光中，面帶笑容地接受了實驗，然后在凄厲的慘嚎聲中死去，或者直接被衛兵拖出了實驗室，其結局不言而喻。

　　天使島，終于‘露’出了惡魔的真面目，慘烈的一幕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云開在肚子里詛咒了千百遍，我草高德他十八輩子祖宗，這哪是什么“諸神計劃”，活生生的魔鬼計劃好吧？！

　　作為實驗室表面上的負責人，云崢一直面無表情地旁觀著這一切。但知父莫如子，云開從父親的眼神里，分明看見了深不見底的悲傷，和助紂為虐的痛苦。

　　毫無人‘性’的**實驗，也間接成為了父子倆想快速結束這一切的動力。

　　幾天之后，情緒惡劣的云開，再次跟蘇北發生了口角之爭，隨即上升為肢體沖突。

　　眾目睽睽之下，兩個被封印了武功的年輕人，跟兩頭發狂的公牛似的，在實驗室過道上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隨后蘇北被衛兵帶進了中央控制塔。

　　高德‘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蘇北的靈魂，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許久之后，才淡淡地開口道：“蘇北，以后不得再跟他發生沖突，聽見沒有？”

　　蘇北呼吸急促，雙目通紅，臉上流‘露’出明顯的掙扎神‘色’，最終深深地吸了口氣道：“蘇北遵命！”

　　“好�！备叩潞皖亹偂�色’道：“雖然你們都是華夏人，但你們的身份不同，你明白嗎？”

　　“屬下明白。”

　　“很好。”高德滿意地說：“你應該知道，光明會是一個全球‘性’組織，沒有膚‘色’差異，甚至沒有物種差異，只有基因優劣的差異。如果你的表現出‘色’，未來將是組織的中堅力量，成為‘諸神計劃’的主角都有希望。

　　“另外，為了方便你的手術，也為了你對上云開時不至于吃虧，我會為你解除內力封印。但在‘諸神計劃’完成之前，你不得對他動手，明白嗎？”

　　“蘇北絕不辜負高德的賞識！”

　　蘇北嘴里的“高德”，更接近于英文“GoD”的發音。即便早就通過了測謊實驗，但蘇北清楚地知道，從此刻開始他才算擺脫了間諜的嫌疑，獲得了高德的初步信任。

　　一股電光從高德身后的控制塔頂落下，隨即，整個房間四面八方都有電光閃現，在蘇北身體四周‘交’織成一片密集的電網。電網之中，蘇北發出了一聲悶哼，渾身顫栗，神情猙獰，隨即在丹田中感受到了久違的力量。

　　沒錯，是力量。他十指緊握，指甲都掐進了掌心里，咬牙切齒地獰笑道：“云開你給我等著，‘諸神計劃’完成以后，我會親手把你撕成碎片，哈哈，哈哈哈……”

　　高德臉上的笑容，再次充滿了天使的悲憫和魔鬼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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