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實驗室的中央控制塔里，云開終于見到了“一號首長”的真容。

　　只剩下一個腦袋的首長，的確就是字面意義上的“首長”，因為，他那顆齊頸而斷的頭顱，就生長在一個透明水晶的培養槽里。

　　這是一張標準的白人的臉，藍眼睛，高鼻梁，頭發……沒有頭發，取而代之的是密集的線纜，如同扭曲的毒蛇，邪惡而恐怖，這副尊容讓云開聯象到某個希臘神話角色，那個用眼神就能令人石化的蛇發女妖，美杜莎。

　　“首長先生，我該怎么稱呼您？”

　　云開的用語尊敬，眼神卻毫無敬意，準確地說是一個醫生望向實驗標本的眼神。

　　“首長”的眼珠微微轉動，蒼白的嘴唇竟似咧出了一絲笑意。

　　呵呵，你可以叫我高德……”

　　“God？”

　　“哈哈哈，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你父親當初用了半年才發現事實，但你只用了一個月。”高德的聲音忽然變得飄渺，仿佛祂真的成神了似的：“說吧，你求見我有什么愿望？”

　　“不是愿望，是交易。”

　　云開糾正了祂的用詞，直視著那雙深淵似的藍眼說：“高德先生，請恕我直言，您現在還沒有成神，至少在我和父親的手術完成之前！”

　　“所以，‘諸神計劃’完成之后，你們會得到應有的獎賞。”

　　“獎賞？”云開撇嘴道：“是不是送我們去天堂？”

　　“的確是天堂，但不是你所說的天堂……”

　　高德的聲音帶著神圣的莊嚴，還有一股魔鬼的誘惑。“之所以叫‘諸神計劃’，是因為將成神的，不只是我一個人。你，包括你父親在內的組織精英，將會是第二批成神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孩子你想想看，擁有永恒不滅的生命，擁有完美無缺的基因，我們無所不能，我們一起創造一個完美的新世界，將所有宗教信仰變成現實，完成人類追求了幾千年的終極夢想，這不是天堂是什么？”

　　“那么，其他普通人類呢？”云開面無表情地反問：“他們，將會成為神的仆人，還是機器人一般沒有情感的……天使？”

　　“如果你愿意，可以將所有人類都變成神，迎來猿人之后最重要的一次進化，全體躍入超人時代，諸神時代！”

　　這個計劃聽起來很完美，或者說很瘋狂。

　　此時的高德，在云開眼里跟某部好萊塢電影里的萬磁王重合了，咧嘴笑道：“哈哈，果然是一個完美的新世界。我只是擔心，地球能不能裝不下這么多神？”

　　“這不是問題，我們可以調整一部分人類的基因，去適應外星球的惡劣環境。”

　　“那么，高德先生有沒有想過，人類的自然進化將從此停滯不前？”

　　“這便是我需要你們這些醫學天才的原因。”

　　高德沉吟了一會兒，接著說道：“我相信，在先進的醫學技術保證下，可持續的基因進化，不會成為人類進步的阻礙，而是一飛沖天的階梯……”

　　云開終于明白，眼前這個美杜莎模樣的高德，本質上就是個狂妄的瘋子。

　　如果“諸神計劃”成為現實，那么，整個人類世界都將匍伏在祂腳下，生殺予奪，予取予求。若是有一天祂看人不順眼了，來一次洪水毀滅世界，用基因技術再造一批聽話的人類，這種可能性完全存在……

　　云開懶得跟一個瘋子討論人類生存和發展大計，便將話題拉回來說：“這一切的前提，都必須建立在靈魂移植成立的基礎上。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的實驗無法成功呢？”

　　高德愣了一下，隨即冷冷地答道：“在神的光輝下，我相信你們一定能完成的。”

　　“雖然你封印了我的記憶，或許還有武功，但我的邏輯判斷能力還在……”

　　跟高德攤牌談判，這是云開思考很久之后，認為能救走父親的唯一辦法。他直言不諱地問道：“我猜測，我父親并沒有完全被你控制，直到我來這里之前，是不是這樣？

　　“以我父親的醫術，應該早就能完成‘諸神計劃’，只是他跟你玩了好幾年的緩兵之計，你不能殺掉他，所以拿他沒轍。直到我被你們抓來之后，你以我的生命相威脅，他才不得不推動‘諸神計劃’的進展……高德先生，我的猜測對不對？”

　　啪啪啪——

　　一陣熱烈的掌聲傳來，高德毫不吝嗇地贊嘆道：“我幾乎要開始懷疑，催眠術在你身上徹底失效了！年輕人，你究竟是怎么發現的？”

　　“你畢竟還不是神，所以漏洞太多了。”

　　云開撇嘴答道：“我清醒地知道，我們將打開潘多拉的盒子。不過，我們華夏有句諺語叫天塌了個兒高的頂著，而我云某人暫時還不夠高，無論高德先生是神明還是魔鬼，將來的事誰說的準呢？現在，我只是期望父親能安然回家，僅此而已。

　　“所以，我的要求是釋放我父親，并解除對他的催眠和武功封印。如果他安然回到了華夏，我承諾將為你完成‘諸神計劃’，絕不食言！”

　　云開說完之后，中央控制塔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房間里才響起高德略帶嘲諷的聲音：“沒想到啊，你們父子兩人，居然同時做出了相同的選擇。這就是你們華夏人所說的，父慈子孝？”

　　云開一聽高德的話，瞬間明白父親也跟他談判過了，不由得呆在了原地。

　　高德的聲音接著說道：“昨天，你父親跟我講過一個故事，說你們華夏有個行業叫摸金校尉，往往都是父子搭檔，還有個不成文的行規，就是得手之后先從墓穴出來的是父親，然后用繩子拉出兒子，你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全天下的父親，都不會為獨吞贓物而棄兒子于不顧。反之，如果先出來的是兒子，很可能將老爹扔在墓穴里，帶著財物遠走高飛……”

　　云開的眼前浮現出父親淡然的面孔，灰白的發梢，還有深藏眼底的慈愛，情不自禁地鼻頭有些發酸，眼里不由得蒙上了一層水霧。

　　殫竭心力終為子，可憐天下父母心。

　　“高德先生，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事實，我父親他欺騙了你！”

　　云開勉強壓抑住洶涌的感情，咬牙說道：“整個‘諸神計劃’的實驗過程和數據，都在中央控制塔的服務器里，所以你應該很清楚，沒有‘七月流火’和‘九月肅霜’的生物活性肽，客隆體的大腦在靈魂移植過程中，會被龐大的數據流沖擊成白癡。

　　“不說‘七月流火’，但‘九月肅霜’是我配制出來的，再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它的特性。所以，能保證‘諸神計劃’成功的人是我，而不是我父親！”

　　“哦？”高德沉思了一瞬，饒有興致地反問道：“如果我釋放了云崢，你又如何確認他回到了華夏，而不會懷疑是另一個虛擬現實幻境？”

　　“這個不勞高德先生費心。”

　　云開嘴角一翹答道：“所謂父子連心，我們自然會有確認真實性的方式。我爸說過，模擬的東西終究是模擬的，至少，現有的技術還模擬不出人類的感情……”

　　“呵呵，好一個父子連心！”

　　高德再次播放了一段掌聲說：“感動，實在太令人感動了。我不得不承認，你差一點就說服了我。可是，你們父子倆一拍一合，是不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可不是？！

　　云開很想這樣回答，卻聽見高德冷哼了一聲，惱怒地吼道：“如果我所料未錯，無論我釋放哪一個，留下來的另一個人，一定會找到失敗的理由，再次回到以前的狀況吧？你們這些奸詐的華夏人，真以為我不敢殺了你們？！”

　　一道藍色的電弧突兀地閃現而出，準確地擊打在云開胸口。他身體一顫，卻若無其事地站在原地，只是滿頭黑發變成了爆炸頭。

　　高德詫異地“咦”了一聲，再次冷哼道：“有些本事，那再試試這個……”

　　話音未落，一道碗口粗的電弧，約莫是之前那道電弧的十倍粗細，從中控塔激射而下！

　　云開修煉龍體術的體質還在，可丹田內力被封住，瞬間被粗大的電弧擊中，渾身衣服灰飛煙滅，連皮膚都電得焦黑。他顫抖著雙腿，勉力支撐著沒有倒下，一口鮮血卻壓抑不住噴涌而出！

　　“高德，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一聲悶哼之后，云開滿臉不屑地大笑道：“殺了我，我父親就會幫你完成‘諸神計劃’，哈哈哈……”

　　“滾，滾出去！”

　　在高德的怒吼聲中，又一道電弧橫劈而來，云開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橫飛而出。他身后的大門同時無聲打開，以至于他渾身赤裸的身體，直接被劈出了中央控制塔門外！

　　“跟你老子一樣，不識好歹的東西！”

　　高德惱羞成怒的聲音，同時在云開的腦海里響起。

　　“我明確地告訴你們，誰也別想離開這個實驗室。即便沒有你們的醫術，我一樣能獨自完成這個實驗，不過多花些時間而已。神的耐心也是有限的，給你們父子三天時間考慮，要么，老老實實地完成‘諸神計劃’，要么，你們一起下地獄，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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