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大學西門外，是渝都有名的小吃一條街。遍布食街的都是涮涮鍋、串串香、鴨脖、抄手……大老遠都能聞到麻麻辣辣的醇香，時刻誘惑著方圓數里的吃貨們，以至于午夜過后還是人頭涌動熱火朝天。

　　按柳青青的說法，云開的不告而別讓孫曉晴擔心了，讓陸小仙傷心了，還讓她柳色狼受“精”了，因此必須給予誠摯的歉意和補償，補償方式是去小吃街最高檔的火鍋店“一品香”海搓一頓，云開本人只有買單的義務而沒有申訴的權利。

　　三個女生加上金玉堂、大山和云開，浩浩蕩蕩直奔“一品香”而去。柳青青大馬金刀往大堂中間一坐，高聲喊道：“老板娘，拿——酒——來！”

　　云開這才感覺到了那么一點點江湖味道——哪怕整桌子人里沒有一個江湖人，但柳青青身上的確有股江湖兒女的豪爽氣質。按柳色狼的說法，一個好菇涼就要賣得了萌耍得了二，扮得了蘿莉演得了女王，曬得了下限紅得了臉頰，玩得了小清新咽得下重口味，穿得了水手服舞得了小皮鞭，聽得了音樂會吃得了大排檔……以這個標準來判斷，柳青青的確是位難得的好姑涼。

　　事實上她也是位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姑涼。嘴上說要云開道歉和補償，真實目的卻是想補償他這些天在野外的茹毛飲血，云開對此心知肚明，因此聽話地丟開了“九月肅霜”，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幾個女生的好意。

　　“一品香”的老板娘很忙，耳朵卻很靈光，嘴里吆喝著“來——咧——”一陣風似地便到了跟前，笑嘻嘻地問道：“幾位要點什么？”

　　“羊肉，腦花，香腸，雞翅，鴨脖，毛肚，魚唇……”柳青青連菜單都不用看，說相聲似地報出一長串名字，回頭瞥見姐妹們一副要跪了的表情，才忍痛割愛勉強打住。“所有的青菜每樣一份，麻辣鍋底。酒水嘛，有八二年的拉菲么？”

　　“這個嘛，小店還真沒有！”

　　“那就算了，”柳青青很適當地表達了一下失望，皺著眉頭說：“先上兩打山城啤酒！”

　　“好嘞，馬上送來！”老板娘也是個人精，扭著翹臀笑著轉身離去。

　　孫曉晴白了柳青青一眼說：“十幾萬一支呢，人家要真有你咋辦？”

　　“切！又不是切糕，問了就非得買？”

　　柳青青渾不在意，立即調轉槍口對準云開，開始了今晚的聚餐主題——批斗會。“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燕小乙已經檢舉揭發你了，別說組織不給你證明清白的機會！”

　　“冤枉啊，我比竇娥還冤！”云開一聽這話，覺得整個人都要不好了。神農架發生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有毒匪有軍方還有神秘的暗江湖……這些事情如何能跟這幾個丫頭說起？于是趕緊矢口否認道：“燕小乙所說純屬虛構，只是為了襯托他英勇救人的光輝形象而已！”

　　“不說是吧？”柳青青把柳眉一豎，吩咐孫曉晴說：“孫曉晴政委，這個嫌犯交給你來審問了！”

　　“那我開始提問，”孫曉晴接過柳青青的話題說：“燕小乙到底怎么受傷的？”

　　“他替我躺槍了。”云開猜測燕小乙早就坦白從寬了，這事兒鐵定瞞不過去，只好實話實話道：“當時情形緊張，老杜突然反水開槍的——對了，燕小乙現在沒事了吧？”

　　“他有事，事情很大！”孫曉晴沒好氣地說：“上次他不是對你住進特護病房耿耿于懷么？這次他打著因你受傷的名義，終于如愿以償了。”

　　“更嚴重的是，那魂淡不知哪來那么多紅顏知己，排著隊探望還差點打起來，把咱們市二醫院搞得一團糟！”柳青青滿臉鄙視地補充道：“這且不說，據說咱們住院部好幾個菇涼都淪陷了，飛蛾撲火啊——你說這神馬世道，好姑涼為啥偏偏都喜歡禽獸？我懷疑如果不是郭敏敏看得緊的話，那貨會在病房里啪啪啪……”

　　丟臉，實在是太丟臉了！

　　云開放下心來的同時，很想揪著那貨的衣領問一句：尼瑪是來養傷還是來約炮的？

　　話說市二醫院的菇涼們還真夠多災多難的，剛送走吳海清那個瘟神，又來了燕小乙這個禽獸。云開決定給龍叔解毒之后，立即趕回醫院把燕小乙轟出去，又或者，給這貨也下點“一笑傾城散”？

　　問完燕小乙受傷的事，孫曉晴又指著大山說：“大山是怎么回事？”

　　大山的事情沒啥好隱瞞的，從實驗室出來時云開便給幾位陪審團成員介紹過，這會兒只好再次重復一遍，隨后補充道：“你造么，武松打虎那是喝高犯二，咱們大山隨手就把一只猛虎揍成了hellokitty，很好很強大，以后你們出去逛街吃飯都帶上他，超有安全感！”

　　大山似乎明白云開在表揚他，憨憨地傻樂，而金玉堂想起之前跟大山握手的慘痛遭遇，謹慎地把右手縮到了桌子下面。幾個女生眼里冒著星星，無法用言語傳遞對偶像的崇拜，只能燙好肉片送到大山碗里堆成一座小山……當然，有了金玉堂的前車之鑒，再沒有人傻傻地去跟大山握手了。

　　一直不怎么說話的軟妹子陸小仙，怯怯地開口問道：“那令家兄妹……也很厲害么？”

　　“我來替她問吧！”柳青青無奈地瞥了陸小仙一眼，直接拆穿她說：“小仙兒想問的是，令衣香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跟你有一腿？”

　　云開差點沒把一口啤酒噴出來，翻著白眼說：“這都哪跟哪？我跟你們說，令衣香和咱們大山……那啥，你懂的。”說著伸出兩根大拇指互相點頭，引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出乎意料的是，大山對此提出了嚴正的抗議。他指著腿上的傷痕，嘴里艱難地憋出兩個字來：“不……不要！”

　　很顯然，大山對令衣香放蛇咬傷他的事一直耿耿于懷。

　　云開一把抓住大山的胳膊，驚喜地問：“我們說的你都聽得懂？”

　　大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當浮一大白！”云開哈哈大笑，舉杯跟大家碰過之后一飲而盡。無論怎樣，大山的表現還是令所有人驚訝，以這個趨勢發展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適應這個陌生的人類社會。

　　柳青青的八卦之火尚未熄滅，不依不饒地追問道：“你跟那個龍顏后來嘎哈了？孤男寡女荒郊野外那么多天，就沒發生點啥事，比如野戰神馬的？”

　　野戰？野戰的確有哇，還好多次呢——最后被杜三那伙人追殺得跳崖了。

　　這話當然不能直說，云開只好跑滿嘴跑火車：“龍顏武功高強手握神器，誰會是她的對手？那伙人被她隨手滅了個干凈，匪首被抓回了渝都——就素介樣子了。”

　　云開的春秋筆法也不算太夸張，如果不是鐳光狙那種超神器出現，杜三那伙人對龍顏而言還真就是一盤菜。過程雖然有點曲折，結果卻是一樣的，在云開的毒藥協助之下，鐳光狙最終落到了特安組手里，也不知道交給千機門人能折騰出些啥花樣來。

　　金玉堂插嘴問道：“聽說龍顏受傷了？”

　　“冰……龍顏不小心挨了一槍。”云開無意識地揉著耳垂說：“后來我們就一直在山谷里養傷，后來大山來了，再后來直升機來了，我們就回渝都了。”

　　“編，你接著編！”柳青青對云開的小動作洞若觀火，不屑地撇撇嘴。這家伙有個很好的習慣，一做壞事就揉耳垂，某人還自以為忽悠水平很高明呢。

　　人艱不拆，柳青青知道事情牽涉到軍方機密，云開不說也情有可原，隨口轉移話題道：“那個一路追殺你們的奇虎呢？”

　　“不知道。我還打算過些天去找他呢，嘿嘿……”

　　幾人邊吃邊聊，柳青青點的滿桌子菜都快吃光了，葷菜幾乎都是大山干掉的。金玉堂這才知道打虎英雄的吃貨段位同樣高強，又叫了幾碟子野味，正要動筷子時卻被云開制止了。其他人不明其故，金玉堂疑惑地問：“怎么了？”

　　云開擺了擺手，搶過那碟鱔魚片端在手里，臉色陰晴不定。午夜過后的火鍋店，客流并不太多，云開在大廳里掃視了一圈后，目光落在靠窗的一張桌子上——大半夜一個人喝悶酒吃火鍋的并不常見。

　　“你們先吃，”云開若無其事地站起來說：“那邊有個熟人，我過去打個招呼。”

　　大山立刻站起來要跟上，卻被云開制止了，讓金玉堂等人幫著照看下，他自己端著那碟鱔魚片，拎著一支啤酒朝窗邊走了過去。

　　“兄弟，一個人？”云開大咧咧地坐在那男子對面，出言招呼道。

　　“請坐！”那男子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一個人喝酒無聊，只能用這種辦法邀請你，失禮了！”

　　男子臉色蒼白如紙，臉頰上卻有些不正常的紅暈，跟卓別林的舞臺形象有得一比。普通人會以為這人喝多了酒，但云開知道絕對不是，皺著眉頭冷冷地說：“你知道么？我最討厭威脅我朋友的人——上一個這么干的人，我一槍打爆了他的頭。”

　　云開說的是老杜。那是他第一次殺人，事后還吐了個翻江倒海。

　　男子不為所動，同樣冷笑道：“如果這點小事都應付不來，那你就不配姓云——也不值得我邀請你過來！”

　　“我們以前見過？”

　　“沒見過，但我聽說過你。”男子的笑容有些邪邪的，很容易讓人身上起雞皮疙瘩，薄薄的嘴唇裂開一道縫隙問：“燕小乙還沒死么？”

　　“哈哈，那貨命硬，貌似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云開的瞳孔一縮，表情卻放松下來說：“對了，還沒請教兄弟怎么稱呼？”

　　“我姓俞，俞西周。”

　　“原來是俞兄，失敬失敬！”云開用指甲彈開啤酒瓶蓋，給俞西周倒了一杯說：“敢在公共場所下毒——你們五毒門的人，行事都這么肆無忌憚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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