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山長青來水長流
一連串子彈射在兩人附近的亂石上“噗噗”聲作響。突兀的槍聲打破了大山的寧靜，“砰砰砰”的回聲在山谷中不斷轟鳴，一群從未見識過槍聲的鳥雀末日降臨似地尖叫著，從灌木叢中慌亂飛起，撲騰著翅膀向遠(yuǎn)方逃去。
兩人閃身躲到一塊大石頭后面，龍顏右手舉弩，左手快速比劃了個手勢。云開這個非專業(yè)人士沒看清，低聲問：“什么意思？”
龍顏毫無感**彩的聲音說：“十三！”
云開秒懂了，這個十三不是裝十三的意思，而是有十三個敵人包抄過來。這些天以來，他總算認(rèn)清了一個悲催的事實，那就是在短兵相接的熱武器對戰(zhàn)中，他之前無往不利的用毒手段毫無用處。見血封喉的箭毒很厲害，但前提也得見血不是？以毒藥的慢性生效特質(zhì)，等對方中毒倒下時，他早就被人家打成了篩子。
云開老老實實摸出小氣妞塞給他的手槍，即便不會用，拿著壯膽也成啊——同樣出身中醫(yī)三奇門的蘇杭，原來才素最了解他長短的那個人。蝴蝶谷的毒醫(yī)術(shù)擅長暗地里下手陰人，尤其適合云開這種喜歡扮豬吃老虎的悶騷型少年，在這種場面下遠(yuǎn)不如金銀島的針刀術(shù)管用，金刀擅近戰(zhàn)，銀針擅遠(yuǎn)攻，云開可是見識過小氣妞手里的銀針跟天女散花似的，出手就放倒一大片，別說是十三個，就是一百三十個上來也白搭。
云開偷偷嘆了口氣——小氣妞，哥想你……的銀針了！
云開走神的時候，龍顏打開弩匣檢查完弩箭的數(shù)量，裝填完畢后合上弩匣，掏出一面小巧的鏡子從旁伸出，從鏡面中看清敵人位置后，單手伸出石頭外扣動扳機連發(fā)三箭，緊接著兩聲慘叫傳來，顯然有兩個倒霉的家伙中了箭。
“混蛋，你們都是豬嗎？！”杜三踢了地上的尸體一腳，嘴里惡狠狠地咒罵道。他早在龍顏伸手時便偏離了原位，抬手就是一梭子打在石頭上“砰砰”作響，揮手示意幾名手下分散從兩側(cè)包抄，自己帶著一伙人從正面小心翼翼地摸了上來。
密集的槍聲壓得兩人抬不了頭。龍顏的弩箭也沒停手，每次出手總有一名匪徒受傷或斃命，兩側(cè)包抄過來的匪徒中，轉(zhuǎn)眼間又有兩人倒下。杜三等人也學(xué)乖了，同樣憑借著冰川遺跡中的石頭藏身，漸漸圍了上來。
云開也舉槍射擊，可惜槍法太差，忙活了半天一個敵人都沒打中。龍顏從眼角的余光中瞥見他的糗樣，冷冷地提醒了幾句射擊技巧，什么繃緊手腕雙眼瞄準(zhǔn)等等，云開半懂不懂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也不知是走了狗屎運還是對手太倒霉，一彈夾打光又換了個彈夾后，總算有一個倒霉蛋胳膊上中槍，嘴里嗯嗯啊啊說不出話來，隨后渾身僵硬便倒地身亡——原來這貨的子彈上涂抹過箭毒，還是見血封喉的那種。
“youhaveslainanenemy！”云開得瑟地念叨了一句lol臺詞——玩lol還是跟燕小乙那貨住院時學(xué)會的。自從親手殺了老杜然后狂吐之后，云開總算克服了新人恐懼癥，這會兒殺個把匪徒已經(jīng)沒啥感覺了。
好漢架不住人多，剩下七八個匪徒逐漸占據(jù)了有利地形，將兩人所在的位置隱隱圍在中間，石頭再也無法隱藏身形。幾次交手之后，龍顏也早已摸清對方的位置，眼見形勢危急，眼中冷厲的寒光一閃，一個縱身跳上大石頭上面，擺明車馬一決生死。
幾名匪徒見有機可乘，從石頭后面探出身體舉槍射擊。藏在石頭下的云開，赫然看見龍顏的身體如一道黑色的旋風(fēng)快速旋轉(zhuǎn)，一道道閃電般的寒光從漩渦中散射而出，直奔探頭的匪徒而去——目瞪口呆的云開使勁提醒自己，尼瑪這妞不是卡特，卡特也沒她這么彪悍，“死亡蓮華”技能發(fā)射的是匕首而不是弩箭！
幾聲慘叫之后，冒頭的匪徒便老實地縮了回去。彪悍的龍顏雌威大發(fā)之后，弩匣中的弩箭卻也射光了，一個翻身又藏回到石頭后面，指揮云開向后方兩側(cè)射擊。云開的好運似乎用光了，瞎貓再也沒逮著死耗子，唯一的作用是后側(cè)的匪徒見同伴死得蹊蹺詭異，心里恐慌疑惑不敢輕易冒頭，給龍顏留出了填充弩箭的時間。
填充好弩箭后，龍顏再次躍上石頭，居高臨下玩龍卷風(fēng)。勝券在握的杜三見手下被反過來壓制，手持mp5k微*沖站起身一陣掃射，惱火地大吼道：“集火！給老子擺平她！”
所有匪徒都從藏身處站起來持槍射擊，卻見旋風(fēng)中的龍顏雙腳在大石上狠狠一蹬，輕靈地拔地而起，身體迅速竄起兩三丈高，密集的子彈從她腳底交叉而過！
龍顏的身體在半空中依然保持著高速慣性旋轉(zhuǎn)，黑色披風(fēng)掃出一道模糊的魅影，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弩箭呈放射狀射向四周，凜冽的寒光閃閃逼人——宋玉在《高唐賦》中形容猛禽的動作為“雕鶚鷹鷂，飛揚伏竄”，龍顏的身形落在研究過龍體術(shù)的云開眼里，便是飛揚伏竄的鷹鷂之形，甚至有了一絲最為艱深的龍形影子！
杜三一個飛撲迅速臥倒，口中驚呼“趴下！”兩名匪徒躲閃不及，就聽見“噗噗”兩聲弩箭入肉的聲音傳來，又有兩人倒在利箭下！
絕壁的龍卷風(fēng)啊，還帶上天滴！
冰山妞這素要超神的節(jié)奏么親？
相比之下，龍顏的心里并不如云開那么樂觀。她跟毒匪打交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杜三既然敢?guī)俗粉櫳蟻恚厝贿�有后續(xù)手段——果不其然，就在她射光弩箭飛身躍下石頭時，一道紅光一閃而過，她嘴里一聲悶哼，身體頹然跌落而下！
云開大吃一驚，趕緊伸手接住，一不小心摟上了龍顏飽滿的胸部。他還沒來得及感受手心里的柔軟，卻發(fā)現(xiàn)滿手都是鮮血，龍顏的嘴角也在涌出血沫！
“你怎么樣？哪受傷了？”云開作勢要查看她的傷勢。
“放手，滾開！”龍顏嘴里呵斥，強行掙扎著坐起來，扯下披風(fēng)撕成布條纏在胸腹間，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滿臉猙獰地拎起連弩，如同受傷的兇獸般盯著敵人藏身的方向。
云開心頭一片震撼，無言閉嘴。他不明白那道紅光是什么武器，現(xiàn)實中絕不存在光輝女郎的“終極閃光”技能，但那道紅光的確在龍顏身上透體而過，在如此嚴(yán)重的傷勢之下，龍顏卻還要若無其事地堅持戰(zhàn)斗，讓他對這個冷面小女生有了一番新的認(rèn)識。
“投降吧！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杜三的喊聲從石頭后面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
“有本事放馬過來！”龍顏把連弩一抬，嘴里冷喝道，卻忍不住又噴出一口鮮血。
“哈哈哈……六扇門高手也不過如此嘛！可惜啊，虎附翼不在了，要不也讓他嘗嘗鐳光狙的滋味！”杜三慢悠悠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揮手示意手下圍上來，一邊故作輕松地調(diào)侃道：“束手就擒吧！你放心，三爺我不會這么便宜地殺了你們，小龍女的命還是很值錢的，找龍神要五千萬不多吧？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一群毒匪持槍對準(zhǔn)龍顏和云開兩人，放肆地狂笑。
一道紅色的光線從不遠(yuǎn)處的灌木叢中延伸而出，一個隱隱約約的紅點在龍顏額頭閃爍。沒過多久，一個金發(fā)碧眼的洋鬼子從灌木叢中走出來，雙手摟著一個圓盤狀武器，前端的炮口閃爍著幽幽紅光，離龍顏兩人十余米的距離時停了下來，炮口穩(wěn)穩(wěn)地指著龍顏額頭。
云開立刻明白洋鬼子手里的怪異武器便是擊傷了龍顏的紅光，也就是杜三口中的鐳光狙。冰山妞的身法再快也快不過激光啊，何況現(xiàn)在還受了重傷，云開這個滑頭立刻就繳械投降了，扔下手槍說：“你們贏了，我投降！”
“哈哈哈……還是這位小兄弟識時務(wù)！”杜三一腳將地上的手槍踢到遠(yuǎn)處，皮笑肉不笑地說：“奇虎那幾個混蛋居然會在陰溝里翻船，沒看出來你還有幾分門道。看在咱們同桌吃過飯的面子上，三爺我會好好招待你的，嘿嘿嘿……”
杜三提起在蓮花寨一起吃飯的事，云開不由得心里一動，在毒匪群中掃了一眼。七八名圍上來的毒販中有兩三個受了箭傷，嘴里不停地罵罵咧咧，而蓮花寨的養(yǎng)蜂人冉福持槍站在毒匪群后側(cè)，面向云開的臉上面無表情。
云開心底暗暗嘆了口氣，冉福在火塘邊吟唱的《黑暗傳》仿佛還縈繞在耳：“哪一個，白頭不老得長生？哪一個，神仙不是做古人……我問青山何時老，青山問我?guī)讜r閑，我問流水翻何浪，流水問我白何頭。嘆人生，多忙碌，難比山長青來水長流……”
嘆人生，多忙碌，難比山長青來水長流。陌路相知的人，轉(zhuǎn)瞬間便成了生死相向的敵人，向?qū)Ю隙湃绱耍B(yǎng)蜂人冉福也是如此。
世事變幻，人情冷暖，云開仿佛在這一瞬間成熟了許多。
龍顏依然勉力提著連弩，箭指杜三寧死不屈。云開按住龍顏的手，使了個眼色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滾開！只有戰(zhàn)死的特安組，沒有投降的六扇門！”龍顏勃然大怒地扒拉開云開，滿臉都是鮮血，眼神狀若瘋狂。
云開頭疼不已，心說這妞還真是一根筋啊！
裝一下你會死啊，等哥的毒藥起作用好伐？
“哈哈哈……你們慢慢商量，三爺我等得起！”杜三等人旁觀兩人為投降與否起爭執(zhí)，滿臉都是貓抓老鼠的戲謔。
正在此時，變故突生。“砰砰砰砰……”一串密集的槍聲突然響起！
就在所有人盯著龍顏和云開的時候，毒匪群中的冉福卻一聲不響地突然開槍了。手持鐳光狙的洋鬼子，莫名其妙地倒在了血泊中，連同幾個離得較近的毒匪，也驚叫著中槍倒地！
杜三抬槍便向冉福射擊，厲聲喝道：“冉福！你瘋了！”
“哈哈哈哈……老子沒瘋，是你們瘋了！你們這些混球帶壞我兒子，害死我兒子！老子也不想活了，哈哈哈……”冉福身中數(shù)槍搖搖欲墜，手里的微*沖無力地垂落在地，嘴里囁嚅著說：“小混球，等等你老子……”
冉福的瞳孔擴散前，眼神飄向云開嘴形動了動，卻沒能再發(fā)出任何聲音。
云開隱約看見他的嘴形在說：“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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