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聽不見他的話，但司夜塵能察覺到空氣中的那股壓迫感消失不見了。

        腦子里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下來，他轉(zhuǎn)身抱起已昏睡過去的女人，向外走去。

        江知夏醒來時，已是夜色沉沉，漆黑的天空中掛著稀疏的幾顆星星，在萬千燈火的照耀下黯淡無光。

        收回目光，她咬著牙關(guān)，壓下身上的劇痛，從臥室飄到客廳，搜尋著男人的身影。

        見他站在廚房，熟練的準備晚班，沒有半點不對勁的樣子，她懸在空中的心放了下去，掉頭穿過窗戶，往前奔去。

        由于大家最近都在幫她調(diào)查張可心與惡鬼的事情，柳樹灣格外冷清，只有晶晶一人坐在樹梢，看著天空那輪殘月出神。

        “想起些什么了嗎？”

        面對她的詢問，晶晶搖搖頭，“那些記憶已經(jīng)缺失許久了，想要找回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我早就做好了要等百年的準備，不過那次的事情后，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希望，應(yīng)該能夠在你投胎前解決好。”

        “但愿如此。”

        江知夏勉強擠出抹笑容后，飄上去坐在她的身旁，正思索要怎么開口詢問，晶晶的眉頭突然狠狠擰成一團，抓住她的手，卷起了她的衣袖。

        魂體的復(fù)原速度極快，但由惡鬼造成的傷口想要完全愈合非常困難，因此她下午受得傷乍看起來已無大礙，實則手臂上滿是黑色的小孔，且正往外冒著一絲絲的黑氣。

        她的臉色愈發(fā)難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里充滿了責(zé)備之意。

        “不是告訴過你這次的惡靈不好對付，讓你不要貿(mào)然動手嗎，你知不知道與這樣厲害的角色對上，你墜入惡鬼道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江知夏從未見過她如此生氣，有些害怕的瑟縮了下脖子，好半天才說出句完整的話來，“我覺得情況應(yīng)該沒有你說的那么嚴重，晶晶你就不要擔(dān)心了。”

        等了許久得到這個答復(fù)，晶晶覺得越發(fā)頭疼，音量也拔高了不少。

        “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應(yīng)該說你什么才好，看看你自己身上的傷，這已經(jīng)是他手下留情的結(jié)果，倘若你繼續(xù)下去，他早晚會對你生出殺意，到時候你連做鬼的機會都沒了。”

        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上了大腦，她面色慘白，哆哆嗦嗦的問了句，“真的有這么嚴重？”

        晶晶神情凝重的點點頭，反問了她句，“問題的答案，其實你自己也很清楚吧，畢竟你跟他對上的時候，應(yīng)該也感受到了你們之間的差距。”

        聞言，江知夏不自覺的回想起自己受傷時的場景，害怕得越發(fā)厲害，好幾次想開口說點什么，都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頭，以至于平復(fù)好內(nèi)心的情緒后，仍舊有點口齒不清。

        “可事情都發(fā)展成這樣了，我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司夜塵還那么年輕，我希望他能夠平安喜樂，長命無憂。”

        “冤有頭債有主，他的怨氣是因張可心而生，只要他想做的做完了，自然會離開，只要你不插手，司醫(yī)生未必會出事。”

        說到這里，晶晶止住了話頭，并未告訴她概率很大。

        江知夏隱隱覺得不對勁，仔細的盯著她看了好半天，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便沒在多想，問出了自己眼下最關(guān)心的問題。

        “難道就沒有兩全的辦法嗎，我還是想救張可心。”

        晶晶搖搖頭，伸手揉了揉她的長發(fā)，“有舍才有得，知夏他們兩個人你必須選一個。”

        忘了怎么回答的，告別好友，她渾渾噩噩的飄回公寓，看見司夜塵一如既往的坐在沙發(fā)上，翻看專業(yè)書籍，總算恢復(fù)了些許神智，懨懨的坐到他身旁，欲言又止。

        “有什么話你就直說。”

        感覺到她的視線，男人略微抬起頭看了她眼，重新把目光落回手里的書上。

        江知夏深吸了口氣，整理好說辭，把自己與晶晶的談話詳細的告訴男人后，又往他的身旁挪了挪。

        “如果我真的放棄張可心，你會不會覺得我太殘忍，畢竟那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聽出她聲音里的苦澀與無奈，司夜塵徹底沒有了看書的心思，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任何人到了你的位置，都會做出與你一樣的選擇，你不必胡思亂想。”

        有了他這番話，女人的心里覺得好受了許多，但胸。口的位置那股被巨石壓住的窒息感，始終都無法消散。

        兩人沉默下來，客廳被寂靜籠罩其中，氛圍有些壓抑。

        “希望張可心能夠平安無事。”

        最先開口的人是江知夏，說完這句話的瞬間，她身體里所有的能量像被抽空了似的，疲倦的靠在椅背上，看著頭頂溫柔的燈光出神。

        司夜塵瞧見她這幅模樣，眼眸微微一顫，伸手把她抱進了自己懷里。

        “不是你的錯，你已經(jīng)盡力了。”

        盡力？

        她真的盡力了嗎？

        江知夏有些茫然，她在腦海中把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努力的回想了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根本配不上盡力二字。

        劇烈的愧疚感從心底爬出來，很快蔓延到全身各個角落，原本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的傷口又隱隱作痛起來，難受極了。

        可她不敢表現(xiàn)出來，她已經(jīng)害了一個人，如今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司夜塵。

        深呼吸了幾次，強行壓下心中的所有負面情緒，她扯了扯唇角，擠出些許笑意，“我沒事了，你快去休息吧，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

        司夜塵垂著眼睛看她，在女人擔(dān)心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的時候，他神色不明的點了點頭。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臥室門后，江知夏提到嗓子眼的心臟掉回原地，耳邊砰砰砰的心跳聲也沒有了。

        又在沙發(fā)上坐了會兒，她飄到空中，走到了窗邊。

        耀眼的繁星被厚重的云層遮擋住了，只漏出稀疏的幾顆星點，就連平日早已在城市里呼嘯起來的晚風(fēng)眼下也沒有半點動靜。

        她恍惚覺得整座城市被張看不見的網(wǎng)罩住了，頗有種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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