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買藥（二十三）

南屏之所以要試探覺民的話，也是因為昨日她要給他蓋五兩銀子的帽子時候，他完全沒有拒絕。

凡經手之事必要分些好處，不要白白浪費機會。這個道理是她從小耳濡目染的。在任何地方看到此時，她都會見怪不怪。可是這里是佛門重地、百年古剎，南屏有點過不去心里那道坎。她心里對覺民這人是存疑的。

可誰料，她說完話，覺民竟是這種語氣。她見狀，急忙起身賠禮道歉，“還望老師父莫要生氣，民婦實在是不知如何開口。”

覺民見她語氣誠懇，復又坐下，徐徐說道：“《華嚴經》中說，若離妄想，一切智、自然智、無礙智則得現前。”南屏似懂非懂，又道：“請老師父明示。”

覺民續道：“有千百世的輪回，也有剎那的往生。剎那的頓悟，便可算是一個輪回。往事已矣，女施主不要糾結。”

南屏陷入了沉思。她時常會想起自己匪夷所思的經歷，有時候甚至不知道此時是真實還是夢境。她細細咀嚼‘剎那的頓悟，便可算一個輪回’，這句話滿是禪意，可在心里默念了兩遍，才覺得通體舒暢。

“既已是如此，那我以后便不要太過糾結。”南屏心道。

“多謝老師父指點，民婦受教了。“南屏行了個禮。

覺民搖搖頭，從懷里掏出一本書來，“老僧并未指點你什么，也不過都是些前人智慧，若是女施主愿意，老僧便將這《華嚴經》送給你吧！”“這怎敢勞煩老師父？”南屏聞言，驚喜異常。她想著空閑時候讀讀也是好的，省著連云兒都說她就知道銀子。

“女施主莫要嫌棄便是。”覺民又道。

南屏見他執意，也不再堅持。

“女施主，老僧還有句忠告，有些旁門外道，在形勢所迫時，用用倒也無妨。可是萬萬要離得遠些，免受無妄之災。”

“謝老師父提醒。”南屏心想，覺民所說的旁門外道定是說的石蜜。她命懸一線時，石蜜將她救了回來，用的到底是什么本事？她更加想見石蜜一面，可也不知石蜜現下是不是還和表哥呆在一起。

待到覺民離去，韓望書才如夢初醒地看著南屏：“你是聽懂了他說的話了么？像是說的很有道理，又像是什么也沒說。”

“你啊！”南屏撲哧一笑，“對韓將軍來說，這話還是太高深了些。”

他們快要走到山門處，卻被意娟攔了下來。

“韓夫人，可找到你了！”

“意娟姑姑，找我可是有事情？”看見意娟，南屏心里就不安起來。

“主子說奴婢去尋你，兜了一圈，才知韓夫人就在近前呢。”

“那我現下就隨姑姑過去。”南屏道。

“我在山門外的石階上等你。”韓望書已知皇后找南屏當真就是閑聊家常，也不想昨日那般緊張了。

意娟引著南屏朝著后山走去，南屏一邊走，心中仍不住打鼓，便問道：“姑姑可知娘娘找我所為何事？”

“韓夫人別擔心，主子說想和你聊聊。”

南屏心中一跳，實在想不出，她和皇后之間還有什么可聊的。

進了偏殿，只見皇后端正地坐著，仍是一派莊嚴肅穆，南屏心中暗暗叫苦。

“民婦參見皇后娘娘。”南屏跪下行禮，心中卻想著該如何應對。

“平身吧，韓夫人不必客氣。”皇后淡聲說道。

“臣妾不敢。”南屏垂首。

皇后看她一眼，微微有些不耐煩，說道：“最近不知為什么總是胸口悶。昨日同韓夫人說了幾句話倒是好些了。便又叫意娟去尋你。也不知怎的耽擱了這么久。”

“回娘娘。我方才便在寺內，有些事情請教覺民師父。倒叫意娟姑姑撲了個空。這才耽擱了。”

“覺民？他又懂得什么了？說來說去還不是那幾句話。聽也是白聽。”聽皇后娘娘這話頭，倒像是她也有過事情請教過覺民一樣。

“覺民師父講解了一番佛法，倒是讓民婦茅塞頓開。”南屏低頭說道，“民婦生性愚鈍，見識又淺。老僧人略一點撥，倒覺得很有教益。”

“哦？”姜皇后眉頭蹙起，“”便說來聽聽。”

“覺民師父道，《華嚴經》有句話，‘若離妄想，一切智、自然智、無礙智則得現前。＇”

“若離妄想？＂皇后喃喃道，“本宮就說，老和尚就會說這些聽著玄妙的話。人人都能脫離妄想，那么還活著做什么，還喘這口氣做什么？”

“不過，韓夫人，聽說，你曾同那韓將軍和離了，又嫁給了別人。到底為何走了回頭路呢，難道真是俗話說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又來了！”南屏心道，皇后會專門撿著她不想提，不愿意多說的事情問，她著實后悔怎么非要跟著韓望書上白云寺來。

“確是有這事。”南屏道，“實不相瞞，當年和離之后，民婦發覺自己有了身孕……愿也沒想過，再走回頭路，只是……”任是她伶牙俐齒，可這件事是她理虧，是她對不起表哥。

“看來韓將軍倒是極有魅力啊！”皇后心中了然，“你以為你能忘了他，結果沒忘，你們這一折騰不要緊，就是令娶了你的人白白傷心，是么？我倒是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樣的一個圣人？”

“那人是民婦的表哥。”南屏被戳中心事，神色黯然。

“你那么離不開韓將軍，當初為何執意要和離呢？”姜皇后嘆了一口氣，“韓夫人，你說是這人是站在岔路口，是要隨著心走，還是仍舊墨守成規，過著一潭死水的日子？”

還是像昨日一樣，南屏正搜腸刮肚地想回答，皇后卻又說著，“我原來就是想不通，沒想到卻在這里遇見了你，聽他們說，你回去之后，似乎和韓將軍過得還不錯。”

“本宮倒是有些羨慕你的勇敢了！活得這般轟轟烈烈。你不知，有一陣，只要是女眷在一起，便會談論的事。冷了幾年之后，大家又談論起你來了。”姜皇后說話的時候，手指微動，卻是滿腹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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