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師父（七）

聽了云兒的話，季潮平陷入了沉思。

他想著，怨不得將軍府要火急火燎地請人教云兒。

韓將軍和韓夫人管教孩子都有些問題。那韓將軍是一味著縱容，女兒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從不舍得說句重話。

他之前聽著韓夫人的談吐，覺得她倒是個明事理的。可哪知行事風格也這般奇怪，這么小的孩子，她居然塞了金葉子讓孩子送人。

這著實也太令人摸不著頭腦。

“云兒你覺得送素未謀面的人金葉子，這件事妥當嗎？”季潮平問道。

“有何不妥當？我娘親出門一向都是如此啊！她還給了我好多呢！我本想著今日挨個給師兄們送去，這還沒倒出工夫來呢！我娘親跟我說，送人東西絕不能當著大伙的面送，那樣人手一件，顯得很沒有誠意，要分開來，一個一個送，可我今日只認識了素柏師兄，別的師兄的名字我還叫不上來呢！”

季潮平聽著南屏的教女經，簡直絕倒，心說這些烏煙瘴氣的東西，她便是有心教，也等到孩子長大一些再教吧！可那韓將軍寶貝女兒寶貝得不像樣，怎么也讓妻子同女兒說這些？

他想了一想，得出了結論，那個韓將軍不但縱容女兒，也縱容妻子，反正這兩人不管做什么，他也不會覺出來不妥，雖不至于助紂為虐，可裝聾作啞，總還能做得到的。

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云兒，你可知這一片金葉子，能夠素柏那樣的窮苦人家花上多久？”

云兒依舊歪著頭，撲閃著一雙大眼睛，想了想才說道：“這金葉子是能當銀子用嗎？我見娘親那有好多箱呢，她總拿來賞給下人，我也沒見過別人花過，我以為是拿著玩兒的。”

季潮平見如此聰明的云兒，對銀子完全沒有概念。

原來，南屏也嘗試同云兒說這些，畢竟她像云兒這么大的時候，都已經在學著打算盤了，可是云兒完全不上心，終日舞刀弄劍學兵法，南屏事情又多，也就不在這件事上上心了。

韓望書更不必說，他自來不喜俗物，人又十分簡單，哪里會同女兒說這些？所以云兒在這種事上蒙昧得還不如尋常人家的資質平庸的孩兒。可這有什么辦法？

季潮平想了一想問道，“云兒，你自己買過東西嗎？”

云兒搖了搖頭，“可是要買什么呢？家里什么都有。”“比方說買一塊麥芽糖，買一串冰糖葫蘆？”

“麥芽糖、冰糖葫蘆，我娘親就會做，若是我娘親沒有工夫，小廚房里的人也都會做，我要是同她們知會一聲便可以了，為什么要出去買？買的更好吃嗎？”

季潮平雖然沒有嘗過南屏同小廚房的手藝，但他也知道她們做的一定會比外面賣的更好吃。

他原來覺得云兒雖說是位千金小姐，身上卻一點嬌氣都沒有，實屬難得，卻不知這真真不出閨門的小姐，說話形事到底跟小門小戶出身的不大一樣。

若是其他的人也變罷了，不會買東西，不曉得如何花銀子，不曉得金葉子也能當銀子花，對她那種家庭來說，根本就無所謂。便是以后她出閣了，也仍舊不會嫁個小門小戶，在高門大院里不知道這些事情，也自會有下人幫著打點明白，也不耽誤她做個當家主母。可他覺得云兒倒像是有大出息的，倒像是志不在此的，正因為如此，他才要多說些。

“云兒，素柏的父母兄長便是瘟疫之后染了病去世的，他們得的都不是不治之癥，可卻因為沒有銀子買藥。只能等著咽氣。你這枚金葉子不僅能救他們一家的命，還夠他們活上兩年。云兒你知我見到素柏的時候他面黃肌瘦，可饒是那樣，還是他們一家人把僅有的吃食都緊著他吃。云兒這金葉子不是拿是來玩的，這是窮苦人家拿來吃飽穿暖活命的。”

看著云兒似懂非懂，季潮平又道：“素柏心眼不大是不假，可你一出手，便是這明晃晃的金葉子。你以為這是拿來玩兒的，可他卻不會這么想，他會以為你故意在他面前擺闊氣。他便會更介懷，為師沒教他劍法，卻先教給你這件事。”

“師父，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真會有人家里沒有藥嗎？會有人生病不瞧大夫嗎？會有人吃不飽穿不暖嗎？可是從來沒有人告訴我這些。那我待會兒便去找素柏師兄告訴他，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什么都不知道，師父，你信我嗎？”

“為師，當然相信你，若不然也不會收你為徒，將你帶回來。云兒，你不要著急，為師以后會到你到很多地方去，讓你瞧瞧那些貧苦人過的是怎樣的日子，讓你瞧瞧他們是如何精打細算花著一吊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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