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陳湛再次回到原地的時候，發現江歡已經不在那里了。剛才跑出去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把她一個小姑娘放在那里多荒唐，無奈他已經離開了，只能是抓緊時間趕回來。

        他走近的時候發現自己車旁站著大帥府的一個衛兵。

        “六少。”那衛兵朝他敬禮，恭敬地叫了一聲。

        “怎么回事？”陳湛見到他就不再疑惑看不到江歡，心里的擔憂也減輕了幾分。

        “江小姐跟著大帥的車回去了，讓我在這等你回來。”衛兵一板一眼的解釋。

        “上車吧。”陳湛點點頭，示意衛兵開車回府。

        這邊大帥府。

        江歡拿著手里的東西從大帥的車上下來，遠遠的就看見夏紅朝自己跑過來，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涌上一股委屈，眼眶紅紅的。

        大帥把她的樣子看在眼里，并沒有說什么，示意她自己回自己的院子。看著江歡離去的背影，然后對旁邊的趙競說：“一會老六回來讓他來找我。”

        “是。”

        夏紅見自家小姐紅著眼睛回來，急得不得了，忙問她這是受了什么委屈，可是江歡就只是紅著眼眶不說話，沉默的走著。

        “小姐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和我說啊！"夏紅急得抓著她的胳膊搖晃。

        “夏紅，我沒事，就是有點想阿瑪額娘了。”江歡用手背狠狠抹了一下眼睛，然后把手里的東西遞給夏紅，快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小姐，你別難過，還有我陪著你呢。”夏紅聽她這么說也紅了眼睛，想起昔日在江家的日子，小姐每天都開心快樂，如今她們寄人籬下，連說話都要小心翼翼的斟酌再斟酌。

        主仆兩個人各自紅著眼睛走在路上，遠遠的看到著實可憐。

        這一幕恰好透過窗戶落在樓上站著的男人的眼里。

        只見他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更顯得他本人身材修長。梳著時下富家公子哥流行的發型，長得白皙俊俏，頗有幾分陰柔的氣質，臉上掛著痞氣的笑容，一只手插在褲子旁的口袋里。遠看一副讀書人斯文秀氣的模樣，只不過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個斯文敗類用來欺騙他人的假象罷了。

        “我說你看什么呢，我說的話你聽沒聽見啊？”陳雋把手里的書扔在沙發上，走到站在窗前的男人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纖瘦的江歡正走在路上。

        “你小子不會是又想到什么花花腸子了吧，我可跟你說好了，她可不是你能隨便玩玩的，”陳雋看他那雙眼睛不懷好意的看著江歡，出言提醒。

        “這是誰啊？”男人下巴一抬，意有所指。

        “是誰也輪不到你這個王八蛋染指。”陳雋抬手捶了他一下，“這可是我爹當年落難時救命恩人的孩子，如今她家遭了難，這不輪到我爹眼巴巴的報恩了。”陳雋漫不經心的看著樓下的江歡漸漸走出兩個人的視線，轉身回到沙發坐下，一雙長腿隨意的搭在茶幾上。

        “老頭子雖然橫行霸道，但是可最是知恩圖報，人家怕他渴死吐一口唾沫給他，他都得給人家拎二斤水過去。”陳雋窩在那里，臉不紅不白的埋汰自己老子，說到最后兩個人一起哈哈大笑。

        “知道你榮大公子最喜歡搞良家婦女，但是你敢動她就等著你老子絕后吧。”陳雋笑得邪氣，不懷好意的掃了掃對面男人的下半身。

        男人正是一早五夫人陪同接待的承德榮家夫婦的獨子，榮晉。

        “去你的，我這是真心的。”榮晉說的一臉真誠。

        “我知道，真心想搞。”陳雋順著他的話說下去，然后自己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身子。

        榮晉隨手把書扔過去砸在他身上，對他的污蔑表示不滿。

        陳湛剛進大帥府，就見到趙競站在門口等人，他知道十有八九是等自己，于是下車就走了過去。

        “六少，大帥找你。”他直截了當的說。

        “知道了。”陳湛說了一句，就朝樓內走去。他早就知道爹會找他，從孫家老頭拿出那堆紙的時候他就知道該來的總會來。

        門口并沒有人守著，陳湛敲了敲門就進去了。

        屋內陳啟德沒有像平時一樣坐在書桌后，而是站在另一邊的置物架前手里拿著一個白色的瓷器花瓶端詳。

        陳湛小時候受他母親的影響，對這些古董瓷器略知一二，是以從那花紋樣式他一眼就看出是宋朝的物件。

        “爹。”他叫了一聲。

        “嗯，過來坐。”陳啟德回身，拿著花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陳湛走過去，但是并沒有坐下，而是距離他三四步的距離停下站定。

        “我聽商會的吳善慶說孫家的人找了一堆你的通關批示說你偷偷和南方那邊勾搭。”陳啟德并沒有表現得憤怒，反而是漫不經心的繼續把玩著手里的花瓶，連頭都沒抬起來。

        “孫叔叔大概是因為二哥的事對我有些不滿。”他笑了笑，說的自然，就像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今天有人看到你把江家的丫頭扔在大街上去追一個女人，我好奇是什么樣的女人會讓你不管不顧的追出去。”陳啟德還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只是話里有話的問他。

        陳湛瞳孔微縮，他知道自己的父親知道了自己與何碧城的事，剎那間后背染上了些許薄汗，眼前的人是他父親不假，可他也是殺伐果斷的上海王陳啟德，是在亂世里獨自站住腳的大帥。

        如果他是蒼穹下的大樹，那自己就只是一株依附他的小草。

        “……”陳湛無言。

        陳啟德見他不說話，抬起頭來看著他。

        這個兒子是他和最心愛的女人生下來的孩子，他們之間經歷了那么多最后還是以遺憾收場，所以他對這個兒子滿心都是愧疚。本以為他會恨自己，可是看著他一天天的長大，性子也越來越像他逝去的母親，與世無爭又溫潤恭順。

        是以下邊的人把那些東西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下意識地覺得是有人在離間他們之間的父子關系，更是覺得可笑，如果說是老二那個小混蛋，他還真的有可能信了。只是當身邊人告訴自己他這個溫文儒雅的小兒子是如何與一個南方的女革命黨糾纏不清的時候，他只覺得無力。

        “我沒有背叛爹的意思。”

        事已至此，陳湛只能坦白，只不過他雖然與何碧城聯絡著，卻從來沒有想過接觸她背后的勢力，即使那些人通過何碧城無數次的對他展示誠意拋出橄欖枝，他也從沒動過要卷入他們之間的斗爭的心思。

        “你娘臨去之前對我說，你性子看著溫和，其實倔的要命，認準了一件事就很難回頭，讓我以后不要過多的苛責你。”陳啟德見他直接坦白倒是沒有多驚訝，畢竟他的兒子即使不著調如老二，也是敢做敢為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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