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安排
成王妃要是到現在還看不出沈太妃是在針對她,就真是個榆木腦袋了,她想說些什么,可沈太妃卻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沈太妃略帶嘲意地看著成王妃,“聽成王說,你如今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成王妃被成王寵了許多年,何曾受過這種委屈,她心里窩著火,但沈太妃問話她也不敢不回答,只能先老老實實道:“是。”
“不是不喜歡孩子嗎?怎么突然又喜歡了?”成王妃看一眼堂間的人,道,“都坐下吧。”
元真三個一直低著頭,沒看成王妃也沒看沈太妃,聽到這句話坐下,也只是盯著地面在看,元真腰間的荷包有些松,她順了順荷包上的絡子,重新系好了。
沈太妃的目光在元真三個身上多停了一會兒,然后又收回目光看向成王妃。
“當日你說在家里待著不舒服,要去山上,卻既沒跟我提過,也沒跟成王商量,就自己搬了出去,晗兒媳婦不過略問兩句,你就敢她說不孝,可見在我面前你已經是極孝順的了!”沈太妃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身為王妃,卻不沾庶務;身懷有孕,又瞞下不說;柳之蘊,你可知你腹中的乃是皇家血脈!若是有半點閃失,你可擔當得起!”
自打柳之蘊進成王府以來,還是第一次被沈太妃這樣追著問,而且還是當著這么多后輩的面兒,她又驚又氣又羞,連平日里那幾分被成王驕縱起的傲氣都消散了不少,循郡王妃這下子終于沒空看成王妃出丑了,她忙去查看沈太妃的手,“祖母剛剛還說不至于,怎么這就動氣了。”
沈太妃年輕時并不是個脾氣和順的,她當家的時候,一家子上下都被她收拾得老老實實的,直到孫兒們都娶妻成家了她才慢慢改了脾氣,但收了利爪的猛獸,也依然是猛獸。
薛瑤進門早,循郡王妃是沈太妃的侄女,這府里的婦人也就她們兩個見過沈太妃當年的雷霆手段,柳之蘊進門比世子妃都晚,又不招沈太妃待見,怎么會有機會了解沈太妃?
沈太妃對這個年輕的兒媳婦早就有意見了,不過是為了維持與成王那岌岌可危的母子情分才一直裝作視而不見,但成王妃如今鬧騰得過了頭,沈太妃便也不在意那點子可笑的母子情了。
皇上恨不得把他要用成王世子寫在臉上了,就這個蠢貨不通,還以為受重用的是成王府,一個勁兒地瞎折騰。
沈太妃忍到此時已是極限,成王若是連這個都拎不清,也就不必再做她的兒子了。
柳之蘊若是真有腦子,也不會在今天早上還折騰三個兒媳,讓沈太妃白白等她這么久,循郡王妃在心里咋舌,成王妃這次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柳之蘊往日在兒媳面前耍得那些威風全都沒了,平日里不常見面,也沒覺得沈太妃有多厲害,今日被一連問了這么多句,柳之蘊才真實地害怕了起來,沈太妃說的都是事實,她以往用來糊弄成王的那些鬼話半點用沒有。
她任性慣了,被沈太妃問得啞口無言。
沈太妃一點要給她留臉的意思都沒有,座中除了孫媳們,還有重孫輩兒,最要命的是還有元真三個外客,成王妃不認識元真,沈太妃便親自給她介紹,“這是清平郡主的女兒,你和清平也是好久不見了。”
既然沈太妃提到她了,元真便起身大方行了個禮,“見過舅祖母。”
柳之蘊輕輕地皺了下眉,沈太妃又問她:“你就沒有什么要說的嗎?”
沈太妃實在是厭惡極了這個蠢到家的東西,不等她回答自顧自道:“皇上親自叮囑成王,務必要替他好好招待穆家人,成王府更是上下都為此忙碌,晗兒媳婦熬得生生瘦了一圈,你卻跑到山上去享清福了,真姐兒三個也算你的晚輩,你也能當做不知道,竟連個給孩子的見面禮都沒有。”
柳之蘊終于忍不住道:“我在山上,消息閉塞,不知道穆家姑娘們已經來了。”
“便是在山上不知道,你昨日回來之后也不知道嗎?”沈太妃厲聲道,“讓世子親自為你領路,連王爺都在門口接你,還要把你送回正院才能去處理公務,傳出去讓人家知道,咱們成王妃娘娘真是好大的威風!”
柳之蘊習慣性地頂嘴,“往日里也是如此,王爺從來都沒有說過什么……”
“荒唐!”沈太妃直接抄起一個茶盅砸下去,正好砸在柳之蘊腳邊,柳之蘊嚇得“呀”了一聲坐倒在地上,身邊丫頭忙跪下檢查她有沒有被傷到。薛瑤和循郡王妃也被嚇到了,她們兩個人更擔心沈太妃的身子,忙請沈太妃消氣。
李四夫人忙讓人把姑娘們帶去里間,沈太妃沒攔她,卻留了兩個人,“蕙姐兒和真姐兒留下。”
元真沖元姝輕輕點頭,讓她不要擔心,然后才走到李明蕙的身邊,沈太妃沖她們兩個招手,“扶我起來。”
元真上前,和李明蕙一左一右扶著沈太妃起身。
沈太妃看一眼捂著胸口已經安坐在椅子上的成王妃,道:“彩畫,去請成王來。”
這話一出堂內人皆是一驚,循郡王妃與薛瑤對視一眼,心知今日此事怕是不會善了了。
柳之蘊和她們想法卻不同。成王從來都是向著她的,她以前與沈太妃也不是沒有過不同意見,無論她怎么做,成王總是站在她這一邊的,見彩畫應聲出去了,柳之蘊卻是悄悄松了口氣。
她敢扯謊說身子不好讓薛瑤幾個來服侍她,卻不敢在沈太妃面前造次,前日沈太妃剛處罰了她派回府來報信的丫頭們,她倒想給丫頭們出頭,可沈太妃直接把幾個丫頭賣了出去,她連找都找不見。
她是成王妃,下人們卻敢對她陽奉陰違,只不過是因為沈太妃的一句吩咐。
這成王府里到底是誰作主,柳之蘊比誰都清楚,但她與沈太妃不來往,別人也管不到她頭上去,她才肆意了些。
成王今日去上衙了,沈太妃就讓彩畫直接去衙門上去喊人,成王自然認識彩畫,見她急匆匆找出來,以為出了什么急事,和下屬們叮囑幾句便回了成王府,他抬步要往壽寧院去,守在門上的彩意卻行了個禮道:“王爺,太妃娘娘請您往祠堂去一趟。”
成王一頭霧水,卻二話沒說就調轉了方向,進了祠堂才發現熱鬧得很,這祠堂往日里一個人不見,如今卻是到得倒全,成王免了兒媳們行禮,沒去看跪在蒲團上的柳之蘊,先恭敬地朝著沈太妃彎下了腰,“母妃急匆匆喚兒子回來,可是有急事?”
沈太妃“哼”了一聲道:“沒有急事,只是請你回來喝杯茶。”
成王頓了一下,語氣更恭敬了,“是兒子的錯。”
沈太妃一向不喜歡大兒子這幅做派,但這么多年都忍了,也就隨他去了。成王等了許久沒有等到沈太妃說話,便直起腰來問道:“不知道王妃哪里惹怒了母妃,怎么讓她就這樣跪在地上。”
“讓她跪跪李家的列祖列宗,成王也要心疼嗎?”
成王回道:“兒子不敢,只是王妃身懷有孕,如今正是虛弱的時候,跪久了怕是對身子不好。”
“還有力氣呼來喝去,我看她并不虛弱。”
成王沒有回答,他看了一眼守在一邊的元真,淡淡道:“母妃怎么留了真姐兒在這里?這里可是李家的祠堂。”
沈太妃眼皮都沒抬,“真姐兒身上有李家的血,便就是李家的人,李家人不能在這里嗎?”
成王淡淡點頭,“妹妹嫁了人是外人,穆家的女兒倒又成了李家人了。”
沈太妃的動作一滯,元真察覺到了,卻裝作什么都沒看見。
沈太妃微微側頭看向成王,成王也正看向她,“母親若是早算到有今日,當年還會那般對明月嗎?”
話是對沈太妃說的,眼睛卻直視著元真。
沈太妃突然咳嗽了起來,元真慢了一步,李明蕙便輕輕在沈太妃背上拍了拍,然后端來一杯茶。
沈太妃接過茶,卻沒有喝,她捏著茶杯看向成王,“原來你也知道。”
成王當然知道。
他知道自己平庸無能,但他卻也從來都沒想著要拿弟弟妹妹的命給自己拼前程,父王與母妃自作主張替他拿了主意,把妹妹嫁給了如豺狼般的賈太傅,將換回來的好處強加在他身上,想讓他走他們鋪好的路,成為他們心中優秀的繼承人。
他做不到,他們便傷了心,明明妹妹和弟弟是因為他們的安排才出的事,他們卻將這些錯處硬歸給他。
憑什么呢?
憑什么他就要走他們安排的路,憑什么他就只能做成王。
“你從來都知道,”沈太妃咳嗽著重復了一遍,“你從來都知道,卻從不反抗,你在心中唾棄我與你父王,卻心安理得的接受我們給你安排的一切,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明月和濯兒給你掙回來的好處,心安理得的,繼續做一個廢物!”
沈太妃咳得急,李明蕙忙去給她撫背,元真兩手交疊,靜靜地看著,然后接過了沈太妃手中要傾倒的茶杯放在桌上。
原來沈太妃也知道,成王府如今的前程是用明月郡主和先循郡王的命換回來的。
女兒嫁權臣,小兒子入軍營,這樣才能更好的鞏固成王府,沈太妃打算得很好,只是她沒想到,賈太傅是個黑心的豺狼,建寧帝不會打仗卻想著親征。
沈太妃如今可能是悔的,可也毫無用處。明月郡主已經死在了金陵,先循郡王也已經死在了塞外,除非她能用命來償,否則怎么悔怕是都不顯誠意。
“你和柳之蘊倒是相配得很,”沈太妃順了口氣,繼續道,“我原想讓你休了她,現在又覺得你們這是天賜的姻緣了,一個沒心沒肺,一個狼心狗肺,合該綁在一起過一輩子。”
跪在蒲團上的柳之蘊抖了抖,她沒想到沈太妃竟是存著這樣的心思。
成王嘆了口氣,對著沈太妃長施一禮,然后上前將柳之蘊扶起來,“母妃何必如此言語傷人?若是有氣,只管沖著兒子來撒就是,王妃又做錯了什么?”
柳之蘊在祠堂受足了驚嚇,見到成王只覺十分委屈,一張嘴眼淚就往下落,成王細心地握了握成王妃的手,問她有沒有驚著,又讓人拿了藤椅要讓成王妃坐下。
沈太妃看著成王,突然問道:“為了王妃與我作對,不顧王府上下的看法,一味地袒護王妃……這樣的事情成王做的還舒心嗎?”
成王扶著成王妃坐下,這才回看沈太妃,“兒子不懂母妃的意思。”
沈太妃幾乎把原話還給了成王:“成王若是早算到有今日,當年還會那般對蘊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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