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真明明沒問，李明蕙卻非要給她講。

        李明琛被揍這事兒，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就發生今年元宵的時候。

        李明琛是成王世孫，又是成王府唯一的嫡子，所以去各家送節禮的差事自然是落在他身上的，本來送得好好的，偏偏他去崇安侯府給安陽郡主送節禮的時候遇上了魏淵，也沒人知道到底是為什么，反正兩個人在路上便打了起來。

        李明琛錦衣玉食，不似魏淵活像個原上的野馬，打起來自然是要占下風的，見他被打得鼻青臉腫地回來，明璨當時就炸了，但李明琛卻拉住了她，說他沒事，而且就這點兒小傷，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被打成這樣，卻硬說沒事，李晗便疑心是自己兒子做了錯事，可他旁敲側擊地問了小半年，李明琛硬是不肯說他們當時是為什么打了起來，而且魏淵第二日就被未來姐夫詹寧壓著來成王府賠禮道歉了，這件事兒便就慢慢過去了，唯有明璨一個抓著不放，日日在府中念經。

        元真有些愕然，但卻很好地控制住了表情，她想了想道：“既如此，縣主應該也是了解魏淵的，縣主可否能講講魏淵是個什么樣的人？”

        “這倒也不是不行。”李明蕙慢悠悠喝了一口茶，“魏家與穆家的交情我知道，不過以我個人拙見，魏家可交，但魏淵就算了。”

        “為什么？”元真疑惑道。

        李明蕙皺皺眉，“魏淵此人行事，總是異于常人。”

        元真原本對魏淵沒什么興趣的，被李明蕙這樣一說竟有些好奇，“如何個非常人法？”

        “你與魏淵打過交道嗎？”李明蕙往元真這邊靠了靠，見元真搖頭李明蕙才繼續道，“魏淵這個人古怪得很，而且還不好說話，他武藝明明很好，就是喜歡用在打架上，他家住的那個巷子里，除了姑姑家的表哥表弟，幾乎都被他揍了個遍。”

        “這是為何？”元真不解。

        “更多的我便不知道了，不過明璨那張嘴你也知道，得理不饒人，魏淵得罪了她，她自然不會給魏淵說一句好話，不過……”李明蕙頓了一下，“我曾見過魏淵，每次遇上他都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總之，你還是莫要離魏淵太近了。”

        元真笑了笑，“謝縣主好意，不過我們應該也碰不上。”

        元真頂多見見魏家家眷，她也沒有理由能和魏淵碰上。

        李明蕙想了下，道：“也是。”

        她話音剛落，祠堂的門便開了，兩個人循聲望去，打頭的是沈太妃和循郡王妃，世子妃落后一步，被李三夫人和李四夫人扶著，她眼眶紅紅，觀其光景，像是哭過一場。

        卻沒見成王和成王妃出來。

        元真跟著李明蕙站起身來，對著幾個人行了個禮。

        沈太妃沖兩個人招手。

        循郡王妃笑著看了女兒一眼，然后松了扶著沈太妃的手，把位置讓給了元真和李明蕙。

        沈太妃拍拍兩個人的手，道：“這里枯燥，倒叫你們兩個久等。”

        李明蕙這會子又寡言起來了，元真只好開口，“這里風光不同，倒也沒覺得久。”

        沈太妃點點頭，帶著兩個人一路走回了壽寧堂，元姝等人早就被沈太妃遣回去了，沈太妃笑著問元真和李明蕙：“忙了一早上，倒忘了問問你們兩個有沒有用早膳。”

        李明蕙果斷地點了個頭，“我是吃了才來的。”

        元真也笑道：“原本就是打算給老祖宗請過安就去魏家的，所以早早就吃過東西了。”

        沈太妃點頭，“那倒好，小孩子可不能不用早膳，對身體不好。”

        元真笑著應了。

        沈太妃看著元真關切問道：“這次去魏家，東西可都備好了？若有缺的，只管告訴你大舅母，讓她補給你。”

        元真不動聲色地點頭，“好。”

        看來沈太妃這次是徹底把成王府交給世子妃了。

        “好了，你要去拜訪，我就不拖著你了，”沈太妃笑容滿面，“和你哥哥路上小心些，到時候別忘了來我這里保個平安。”

        沈太妃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元真都笑著應了，直到循郡王妃悄悄進來，元真才告辭退了出來，她捋了捋腰間的荷包，這才對跟在身邊的方槐道：“走吧。”

        元昭已經在門外等著了，他等得久了，索性往后一倒仰躺在馬背上，馬兒乖巧，還真就一動不動地任他躺著，元真摸摸馬兒，然后去推元昭，“醒醒。”

        “沒睡！”聽見聲音，元昭立刻坐起來，他抓起韁繩，沖元真挑了個眉，“怎么才出來？”

        說著他湊近了元真看了看，“你難得打扮成這種樣子，是好看，但也太礙事了些。”耽誤上墻。

        “太妃娘娘和我說話，耽擱了一會兒。”元真沒理他，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慢慢動了起來，元昭立刻驅馬湊過去，“太妃娘娘？她找你說什么？”

        “還能說什么？”元真想了想，將剛剛發生的事講給元昭聽。

        元昭是男子，內宅的事情賈悠幾乎從沒跟他講過，聽完元真的話他一言難盡，過了半晌才艱難道：“這京中，還真是了不得。”

        京中了不得的事兒多著呢，元真高深莫測的看了他一眼。

        “先不說這事兒了，”元真沖元昭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悄悄問道，“你和成王世孫關系怎么樣？”

        “李明琛？”聽到元真問，元昭先是皺眉，然后才道，“你問他做什么？”

        李明琛在成王府，當真可以稱得上是個寶貝疙瘩，他是世子李晗的嫡子，是成王親自請封的世孫，雖然世子世子妃對他嚴厲，但成王和沈太妃卻把他疼上了天，給他的東西全是成王府中最好的。穆國公府送來的那些東西，第二日就被成王挑著送去了李明琛屋中，元昭去找過李明琛過幾次，每次看見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元昭的院子與李明琛臨著，是成王親自安排的，說是兄弟之間就是要多親近。

        什么兄弟之間多親近，元昭一點也沒覺得李明琛有想和他親近的意思，除了最開始幾天被成王逼著要帶他出門外，之后這許幾天里，他根本就沒見到過李明琛，每次路過院門口，小廝都抱歉地笑笑，“我們少爺去內院給太妃娘娘請安去了。”

        元昭這才知道他們來之前，李明琛都是住在壽寧院里的，還是他們來了，成王才覺得李明琛一直住在內院不像樣子，急忙把他遷了出來。

        見元昭這個樣子，元真奇道，“我還不能問了？”

        元昭看著元真滴溜轉的眼珠，突然有點牙酸，別得不說，這李明琛確實是生得一幅俊俏模樣，元真向來懶于交際，并沒見過多少外人，別是見李明琛長著一副好皮囊，就看上了這個花架子。想起妹妹連養條魚都要挑最好看的，他忙正色道：“別人的事兒，能胡亂問嗎？”

        “就問你關系好不好，你哪來那么多廢話。”元真原是想著元昭和李明琛魏淵都有過來往，也許會知道年節時魏淵為什么打了李明琛一頓，但她又想了想，既然哥哥說魏淵是個寡言的，李明琛又是被打的，那這兩個人便是有什么應該也不會對元昭說。

        這般想著，元真便縮回馬車不問了。

        元真問元昭心慌，不問他更慌了，他急急敲窗戶，把元真敲出來，頂著元真疑惑的目光，十分小聲地對元真道：“沒事少打聽別家少年郎，人家自己心里有主意，而且和咱家也不合適。中秋燈會你出來不？我訂了客棧，到時候帶你去玩。”

        出去轉轉可以，但前面那半句聽得元真氣急，鄭采坐在邊上綁花球，綁完一個皺了眉說不好要拆了，被元真一把奪來扔到元昭臉上，“你整天胡思亂想些什么呢！”

        元昭手忙腳亂地抓住花球，見事情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忙湊到窗前去喊生氣摔了簾子的元真，“不是，之前沐成伯家的哥兒來咱家做客，你問了我和他關系好不好之后，就開始問人家的喜好脾性，還十分認真的記了下來，如今又問，我能不多想嗎？”

        元真二話不說又扔出去一個花球，鄭采在她身后哀嚎，“這個還沒綁完……”

        那位沐成伯世子，元真是替初霽問的，不去問她就賴在半畝方塘不走，她不走初晴也要跟著湊熱鬧，元真一池塘的荷花差點被兩個人薅禿了，只好去問，明明三個人一起去的，到頭來元昭就記得她一個人了！

        外面元昭還在迷糊，鄭采多嘴開了口，但剛提了一個三姑娘就被方槐捂住了嘴，元昭這才恍然大悟。

        元真懶得看他，薅住簾子不讓他掀，但她的力氣還是小，元昭掀開簾子之后賠笑，“我錯了，待會兒給你買糖人吃，不要生氣。”

        “誰要吃糖人！”元真沖他皺鼻子。

        元昭可不管元真要不要，順著大街給她買了一堆東西，不光買了元真最喜歡的糖人，還買了嫦娥奔月的花燈，七個果兒的糖葫蘆，小巧精致的小花簪，繡了畫兒的小方帕。凡是適合小姑娘的，都被他買了來。

        東西險些塞滿了元真的馬車，她沒忍住又掀開車簾，元昭忙放下手里的赭石湊過來，“好芙蕖，不要生氣了，原是我想岔了。”

        元真覺得有些好笑，伸手掐了他一把，道：“我倒好奇你是怎么想到這上面去的，可是近些日子沒人看著你，你喜歡上誰家姑娘了？”

        “我哪敢。”元昭趕緊道。

        “是嗎？”元真笑著看他。

        “當然了，”元昭有嘴說不清，他看看左右，到了拐角處人少的地方，才對元真道，“我跟你說個事兒，你莫要告訴別人。”

        元真點頭，元昭這才湊在她耳邊說了句什么。

        看著元真帶著驚訝的眼神，元昭無奈，“現在信我了嗎？我只是怕你誤入歧途。”

        元昭用詞不當，元真瞪了他一眼，但也沒糾正，反而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親眼所見，”元昭指指自己的眼睛，“而且還是好幾次。”

        元真點頭，然后縮回馬車里。她稍稍消化了一下這件事情。

        之前去沈太妃處請安時她也曾撞見過李明琛拉著沈知懿說話，原以為是李明琛年少慕艾，卻沒想到，這兩個人居然是兩情相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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