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高空鋼索
酒會當天,黔城下了冬天的第一場雪,雪不算大,白色的雪花打著轉(zhuǎn)落在地上很快就化了。手機屏幕亮起來,聞野掐滅抽了一半的煙,低頭去看信息,是宋沅發(fā)來的,告訴他外面下雪了。聞野還沒想好要不要回,很快就收到了下一條,是一張照片,深紅色的瓷磚上有一片很小的雪花,形狀清晰,聞野刪刪減減打了幾個字,最后還是沒有回。
不知道為什么,聞野覺得他和宋沅像是在高空走鋼索,而他可能是注定要先掉下去的那個。
酒會場館建在城郊的一個山頂,山上的路很窄,車子開到一半便開不上去,聞野下了車往上走。冬季的夜晚來得早,天空黑透了,雪還在不停地下,石頭臺階和欄桿都被雪淋的很濕。走到一半的時候,聞野忍不住想邀請宋沅的這個舉動是不是太莽撞,在宋沅家樓下抽那支煙的時候,他想了很多,例如他是不是真的要得到愛了,宋沅的熱情什么時候會散?
走上最后一階臺階,聞野看見站在會場門口的宋沅,他穿著黑色的西裝,看起來很挺拔,腰身也更細。看見聞野,宋沅往前走了兩步,抬起手臂幅度很小地沖他揮了揮手,嘴動了動,因為寒冷冒出白氣,離得距離有些遠,聞野沒能聽見宋沅說的話。
聞野走過去,宋沅站在他對面,停了一會兒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暖寶寶,撕開包裝之后遞給聞野。聞野本來想說場館里的空調(diào)制熱效果很好,但看見宋沅很紅的鼻尖還有耳垂,聞野接過來,放進口袋里之后說了謝謝。
宋沅跟著聞野進入會場,場館里的光線明亮,溫度也偏高,進去沒多久,宋沅便覺得體溫正在迅速回升,想到剛剛?cè)o聞野的暖寶寶,宋沅暗自反省自己的愚蠢,他打算讓聞野把暖寶寶拿出來,話說了一半,被身后的女聲打斷。
隨著聲音轉(zhuǎn)過身,宋沅看見穿著裸色的路可盈,還有挽著她走過來的聞述,穿著和聞野一樣的全黑西服。上一次見到路可盈還是訂婚典禮,而現(xiàn)在的路可盈好像比之前更瘦,胸口的骨頭隱隱突出。她看著宋沅,過了幾秒,才笑著對他說:“好久不見啊。”宋沅也對她笑,說:“好久不見,嫂子。”路可盈拿酒杯的手頓住,她看著宋沅,停了一會兒,視線落在神色平靜的聞野身上。
“爸讓我代表家里來給你捧場。”聞述抿了一小口酒低聲開口。
“他是不是很怕我篡了他的公司?”聞野笑了一下,語氣輕松地說:“你讓他放心,我對他的東西不感興趣。”聞野說話的時候,宋沅下意識偏過頭看聞野,他不希望聞野不開心。這樣的馬腳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明顯,聞述和路可盈沒有多留,端著酒很快消失在視野內(nèi)。
宋沅回過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聞野在看他,手里拿著剛剛宋沅給的暖寶寶:“一會兒我要去樓上招待幾個客人,可能顧不上你。”隨著人陸陸續(xù)續(xù)地進來,已經(jīng)有好幾個人端著酒杯要向聞野敬酒,過來的時候看見站在一邊的宋沅,臉上先是驚訝,然后便掛上熱烈的笑容。
因為宋沅并不在酒會的邀請名單上,宋沅的到來對于各個投資人來說是意外之喜,沒過多久,宋沅和聞野被人群包圍。聞野連著喝掉兩杯酒,倒?jié)M第三杯的時候,宋沅忽然叫了聞野的名字。聞野扭過頭,對上宋沅很亮的眼睛,宋沅對他說:“佘總應該來了吧,別讓人家等太久,喝朋友喝酒什么時候都不晚。”宋沅看著其他人,笑著舉了舉酒杯:“各位說呢?”
感情中的愚鈍,是生意場上的宋沅從不會出現(xiàn)的,聞野順利脫身,在走上樓梯的時候,他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即便場內(nèi)穿黑色西裝的人那么多,他還是一眼就看到宋沅,宋沅依舊站的很直,臉上的笑容得體,端著酒杯的手時不時晃動。背景音樂切換成了大提琴曲,聞野收回視線,繼續(xù)往上走。
項目談的很順利,佘平是從普通包工頭做大的民營企業(yè),說話不藏著掖著,帶著生意人少有的豪爽。新開的威士忌喝完大半,聞野開始覺得頭暈,但佘平看起來毫無反應,他一邊拍聞野的肩膀說后生可畏,一邊給他又倒了一杯。
聞野端起杯子,喝光之后,在佘平要去開新的白酒縫隙插話說要去外面抽根煙。佘平的年紀和聞易山差不多大,他有一個和聞野年紀相仿的兒子,聽見聞野的話就皺了眉,拍著大腿嗓門很大地說:“年紀輕輕抽什么煙啊!對身體多不好!你別嫌我嘮叨,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類似的話宋沅也對他說過,宋沅對他說的是:“抽煙會變成短命鬼。”聞野站起來,倒退著往陽臺走,笑著說:“知道了,就再抽一根。”
聞野推開門,站在露天的平臺上,雪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冷風吹在臉上,聞野的酒稍微醒了一些。郊外的燈光和市區(qū)比起來顯得暗淡,聞野把煙點上,火光被風吹得很亮。快要抽完的時候,聞野聽見腳步聲,他側(cè)過身,看見披著大衣從隔壁房間走出來的路可盈。
她站在聞野身邊,停了一會兒,拿起聞野擱在一邊的煙盒,點起來后抽了一口,或許是煙的勁太大,她捂著嘴連著咳嗽了好幾聲,樣子有些狼狽。“太久沒抽了。”路可盈緩了過來,她抬手用指腹按了一下眼角,輕聲說。
聞野沒接話,路可盈好像也并不需要回答,她自顧自地講:“我和你哥明年年初領(lǐng)證,我們正在商量是留在老宅,還是搬出去自己住,我的意思是搬出去。”她又抽了一口,煙吐出去后繼續(xù)說:“但是聞述想要留在老宅。”
“少抽幾口吧,聞述討厭煙味。”聞野手里那根抽的差不多了,他垂著煙撣掉很長一截的煙灰。
“沒事。”路可盈笑著說,“他和我沒有你們想象中那么近。”
空氣安靜了許久,聞野沒有心思和路可盈閑聊,轉(zhuǎn)身準備走的時候,他聽見路可盈說:“所以現(xiàn)在他又把目標轉(zhuǎn)移到你身上了嗎?”聞野的腳步?jīng)]有停頓,他拉開門,重新回到包廂,笑著和佘平又喝了幾杯白酒,幾杯酒下肚,聞野開始頻繁地想宋沅。
可能酒壯慫人膽,一個念頭從十分混沌的大腦里冒出來,他想要相信宋沅,高空走鋼索也好,時間短暫的高光時刻也好,他都想要相信宋沅。這樣的念頭一旦出現(xiàn),就開始一發(fā)不可收拾,像打地鼠游戲一樣,無法控制地從身體各個器官往外跑。
喝掉最后一杯,聞野把杯子放下,對佘平笑著說:“佘總,我要下去一趟。”
“怎么?女朋友自己在樓下?lián)陌。俊辟芷奖緛碇皇情_玩笑,但聞野只是看他,沒有反駁。佘平挑了挑眉,他很喜歡聞野,原本是存了想把侄女介紹給聞野的心思,才留他喝了這么多酒,現(xiàn)在看來只能作罷。
“那快下去吧!別把大好時光耽誤在我這個老頭兒身上!”佘平笑著沖他擺擺手。
聞野下樓梯的速度很快,最后三階是直接跳下去的,會場的人還是很多,見到他下來,許多人舉著酒杯迎上來,但聞野沒有了周旋的耐心,他側(cè)身從人群縫隙穿過,在圓形場地繞了一圈,沒有找到宋沅。
如果當時聞野半途而廢就好了,在一樓沒有找到宋沅的時候,他如果放棄就好了。可惜上帝總是喜歡看人笑話,在北門的拐角,聞野看見宋沅低頭走進盥洗室,他還沒來得及叫宋沅,在下一秒,看見跟在后面進去的聞述。
門合上的第十秒,聞野決定在給所謂的巧合一次機會,所以他等了第二個十秒,第三個十秒,第十個十秒。或許是因為領(lǐng)帶系的太緊,聞野覺得喘不上氣,太陽穴突突地往外跳,他竭力克制,把領(lǐng)帶扯的松了一些。但是沒用,喉嚨開始泛苦,不斷往上冒,好像在提醒他,這么多年從頭到尾只有他是蠢貨。
在下一個人走近盥洗室的時候,聞野走了過去,他擋在門前,扯出個笑容說:“我朋友吐在里面了,您去后面的吧,不好意思。”聞野覺得自己的臉色一定不太好看,男人在離開的時候,回過頭看了他兩次。
盥洗室的大門不能上鎖,聞野轉(zhuǎn)過身,停了幾秒,推開門。
里面的酒味很重,聞述靠著洗手臺站著,聽見動靜看過來,他只穿著襯衣,領(lǐng)口敞開,兩件黑色的西服胡亂扔在洗手臺上。聞野走過去,他站在聞述面前,壓著嗓子說:“宋沅呢。”聞述看著他,停了一會兒,抬手指了指最中間掩著門的隔間。聞野回過頭,看著那扇門,對聞述說:“你先出去。”
“等一下吧,我——”
“你最好別說話了。”聞野語氣平靜地打斷聞述的話,他和聞述對視,抬手用中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笑著說:“我喝了酒頭疼得很,你真的,別說話了。”
聞述推開門出去的下一秒,隔間的門從里面推開,聞野看到宋沅,他穿著襯衣,腰側(cè)的衣擺露在外面,領(lǐng)口的扣子解開,聞野能看見他的鎖骨。宋沅看著他,聲音很輕地喊他的名字,聞野移開視線,他轉(zhuǎn)過身,在不大的空間里轉(zhuǎn)了幾圈,最后從洗手臺下面抽出黃色的清掃告示牌立在門外,然后有些用力地關(guān)上門,聲音很響。
宋沅走過來,靠的近了些,身上的酒氣顯得更重,聞野和宋沅對視,看著宋沅很亮的眼睛,還有露在外面泛紅的皮膚,聞野突然有點想笑。所以在宋沅抱他的時候,他只是垂著眼問:“你剛剛就是這么抱聞述的嗎。”
環(huán)在腰間的手臂松了一些,宋沅抬頭看他。
“嗯?怎么不說話。”聞野扯掉宋沅放在他腰后的手,低頭看他。
“所以呢,你抱他之后他親你了嗎?”聞野攥著宋沅的手,宋沅的襯衣下擺隨著往上,露出一小塊皮膚。
“親你哪兒了?”聞野的膝蓋抵著宋沅的大腿,他用指腹很輕地碰宋沅的眉骨,鼻尖,喉結(jié),鎖骨然后回到嘴唇,“這兒嗎。”宋沅的臉變得很紅,聞野的手一點點往下,停在宋沅的***:“一提他你就這么大反應是嗎?”
“我他媽的,真的差點就相信——”聞野的眼睛很紅,他低頭笑出聲,搖著頭往后退了一步,
宋沅好像才反應過來,他伸手去拉聞野的袖子,但是被聞野甩開了。
“別碰我。”聞野沒看宋沅的眼睛,“離我遠點。”
聞野現(xiàn)在可以確認,他從鋼索上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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